少年名喚席君買,也是一員勇將,父母早亡,又未曾讀過幾天書,便也沒有表字。他子承父業,自小跟著侯君集征戰,與侯羿風在西北軍中廝混,感情甚篤。侯君集平定高昌後,提拔他在安西都護府做了個果毅都尉。這一趟正是專程來接應侯七的。
他得長官命令,正要打馬轉身。
卻听侯七又喚住他,沉聲道︰「小席,記得莫要叨擾過甚。謹言慎行,小心行事。」
「知道。我做事你還不放心麼?」席君買笑著答應,帶著隨從護衛,打馬朝前頭去了。
侯七見他去了,略一思忖,淺淺笑了起來。
身邊的盈翎,躲在面紗中的臉,早已慘白。
沙州,是她最向往,也最害怕的地方。
她自知道要隨著侯七去交河赴任便晝夜不安,不知他會如何處置西域的局勢。又對自己勾結突厥的計劃掌握了多少。
哥哥的位置本來半明不暗,又是遠在沙州的一枚孤子,這些人即使要陷害,也是鞭長莫及,動作太大又會得不償失。可是如今,竟連他也來西域了,哥哥可曾想到這點?
即使想到了,他二人這樣角力于一地,實力又相差懸殊,萬一……
實在危險萬分。
還有,那一日,長安瑞雪中。侯羿風在朱雀門上「听來可笑」,卻叫人心神悸動,驚慌失措的一番話。
連月來,更是如魔咒一般,徘徊在她心間無法消散。
沙州,有她牽掛了一生的夢想。
可是如今,她還有資格去要那個夢想嗎?
不知為何,真要靠近沙州時,她的心越發酸澀,竟連馬韁也勒緊了。
眼前的驛路,她再熟悉不過。四年前去時,正是楊柳依依。四年後歸來,卻是風沙漫漫。此刻心中的傷悲,竟連自己也難以解釋。
「可是近鄉情怯了?」竟又是他笑笑地一句道破。
盈翎怔愣地望著他,失了神,忘了駕馭馬匹。
「當心,」侯七皺眉,幫她抓好馬韁,「這黃驃馬雖是老成,畢竟你跟它不熟。若摔著了可怎麼是好。」
她低頭不語。
侯羿風穩住了黃驃馬,方扭頭看她,見她仍是默默,不由又戲謔地笑道︰「你在擔心什麼?竟忘了我的習慣了?」
盈翎不由一驚,驚訝地望著他,不明所以。
他笑得越發灑月兌,緩緩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著扭頭帶馬,朝她溫柔地瞥了一眼,「快些跟上吧,天若黑了,才真是麻煩呢。」
他這一眼,竟叫她慌亂的心漸漸平靜。
他,不會惹事。
那終究要到來的一天,至少現在,不用去面對……
安西司馬雖不願叨擾,沙洲刺史卻是熱情識趣的。
去年,跟著侯尚書一處攻克高昌得了不少好處,如今侯司馬來了,豈能不勉力招待?他雖腳踩兩只船,與彌渡打著逆天的算盤,終究還是「踩」得頗為得法的。「刀切豆腐兩面光」的事情誰都樂得去做。也不管那于闐小郡公樂意不樂意了,場面功夫必要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