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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低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師兄。你女兒回來了。我本想放她一馬,想不到她竟是如你一般的情深意重。」他嘖嘖笑著,顯是言不由衷。

任倫雙目血紅,直直盯著他,良久才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來︰「任空,當年我救你回門派,懇求師傅收你入門,指點你修道。我可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

任空笑道︰「自然沒有。師兄你對我極好。是我對不起師兄,而不是師兄對不起我。」

任倫喝道︰「不錯。既然我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對我們一家趕盡殺絕?可憐溪若當年懷胎八月,你居然都下得了手。」

任空眼里掠過一絲奇異之色,問道︰「你竟以為是我殺了年溪若?」

任倫怒道︰「不是你殺的,難道溪若是自殺不成?」

任空冷笑兩聲,說道︰「我的確是想殺她。可是我還未下手,她卻已經死了。我任空向來說一是一,事到如今,我瞞你作甚?」他沉吟片刻,說道︰「師兄。你我師兄弟感情向來甚好。當年你與年溪若結合,本就犯了道凡不得結合的忌諱。如今她也死了十年,如今也該迷途知返了。」

「何為迷途知返?」

任空听他出言向詢,忙道︰「你現在便殺了那個雜種,和我回師門。師傅詢問由我一力承擔,必保師兄你」

「笑話!」任倫大喝一聲打斷了任空,他說道︰「那是我和溪若的女兒,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她。」

任空神色轉冷,問道︰「師兄你心意已決?」

任倫不再答話,青光一閃,手上已多了一柄長劍,光澤流轉,顯然並非凡品。

任空嘆了一口氣,手上閃過青光,也是一柄長劍。那柄長劍光澤淺薄,劍上還有細小的缺口。

任倫一驚,說道︰「這是」

任空點頭道︰「不錯。這柄流光還是當年我築基時你送我的。轉眼已經這麼多年了。」

任倫冷笑道︰「那你只怕未必是我的對手。」仙器是自修道者築基後便可自主擇定的,與修道者精血相連。分天地玄黃四階,影響修道者靈氣運行。便如任倫的長劍,是玄階上品,而任空的長劍只得黃階中品。故任倫有此一說。

任空抬頭看了一眼任倫,微微一笑道︰「師兄你錯了。」他話音剛落,倏地白光一閃。

任倫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卻听他身後傳來一陣低笑聲。他霍然回頭,卻見到任空的長劍正抵著年諾細女敕的脖頸。

任倫切齒道︰「任空!」

任空眼中閃過一絲傷感,低聲道︰「師兄。你放下兵器吧。我保證」

年諾的身體被陰寒之氣席卷,一直動彈不得,對父親與任空之間的對話卻是听得清清楚楚。此刻見自己被當做籌碼,心中又怕又恨,眼前一黑,就此暈了過去。過了不知多久,年諾才覺得胸口多了一絲暖意,悠悠醒轉。她一醒來便感到一雙手抵住她的背,一股暖意正從她的背部傳來。這股暖意曾在多年來伴她入眠。任倫見她醒來,緩緩收回抵住她背部的手,低咳了兩聲,說道︰「諾兒。你醒了。」

年諾回過神,叫道︰「爹爹,你沒事吧?」她一轉頭,便看到任倫盤膝坐在地上,一柄長劍穿過他的長胸。

年諾愣在原地,過了良久才喃喃道︰「爹爹。怎麼會這樣?」

任倫微微一笑,低聲道︰「諾兒,對不起。以後為父不能再陪你了。」

年諾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近幾個時辰發生的所有事都讓她恨不得死去,哭叫道︰「爹爹,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任倫撫模年諾的秀發,輕聲道︰「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過難過。只是為父感到愧疚的是,以後不能再陪著你了。」

年諾淚如雨下,哭著搖了搖頭,叫道︰「我不听。爹爹,你不是仙人嗎?你怎麼會沒有辦法?」她見長劍光澤充盈,劍入心髒,知傷重難救,還抱著萬一的指望希望父親能安慰自己。

任倫微微一笑,說道︰「修道者雖然手段眾多,但還是凡胎。我這柄劍是靈器,劍入心髒,沒辦法啦。」他話雖如此說,語氣中卻帶了一絲輕松。

年諾腳下一軟,跪坐在地上,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她的生活就要崩塌了。

她哭道︰「爹爹。是那個青衣男人對不對?他去哪了?」

任倫眼底劃過一絲暗光,輕聲道︰「不是他。」他露出一絲苦笑,說道︰「他被我揭破了秘密,挨了我一掌,想來不會再回來了。」

年諾只當爹爹不肯說出實情,心中暗暗起誓要拿男人的血來洗刷她的仇恨。

任倫見年諾神色便知道她不信,只是解釋的話太難啟齒。他只能嘆道︰「諾兒。你經脈堵塞,這一生只怕是無法修道了。你莫要想報仇的事,平平安安一生也就是了。」

年諾歷經大變,神智尚有些混沌。此刻又忽听報仇無望,一時萬念俱灰,哭道︰「爹爹。你們都去了。我又無法替你們報仇,我一人活在世間還有什麼意思?」

任倫神色微變,呵斥道︰「諾兒,你怎麼能起這種心思?不要像為父一樣懦弱。」他見女兒哭得傷心,心中也起了憐惜之意,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諾兒。你且听好,我有事情要交代你。我懷中有一本冊子。你將來尋一個心地仁善,天賦高強的修道之人傳了他去,要他以心魔起誓學成後將冊子帶給極北之地的離歡樓。當年我以為我為了報仇盜取了他們門派的掌門心法,至今猶悔。」他說到此處,咳了兩聲,嘆道︰「往事不提。諾兒,我只希望你這輩子平安的長大。偏偏你年紀幼小,身患頑疾,還要一人孤苦伶仃的漂泊在世上。為父為父一生對人問心無愧,唯獨覺得對不住你。」

年諾流淚道︰「爹爹。你這是說什麼話?你待我很好。沒有對不住我。」

任倫望向年諾,目光中露出溫柔之色,說道︰「你好好活下去。」他目光漸漸渙散,喃喃道︰「你不要像我一樣。我的一生,說到底還是不值得。」任倫受傷多時,早該斃命,只是放下不下女兒,才強撐一口真氣到現在。此刻交代完了,便撐不住了。

年諾駭的大叫道︰「爹爹,爹爹。」

任倫勉強轉過頭去看年諾,他重傷之下,眼前一花,年諾白女敕清秀的小臉似變成了一個明眸顧盼的少女,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任倫伸出手去,叫道︰「溪若。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他似要站起身來,掙扎片刻還是倒了下去,就此垂下頭去了。

「爹爹。爹爹。」年諾叫了幾聲,一陣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待年諾悠悠醒轉,已是破曉時分。她口中喃喃道︰「爹爹。弟弟。」她目光一轉,只見任倫和任明的尸體倒在地上。她不信邪的試了試兩人的呼吸,頹然坐到地上,這時方信陪她多年的親人去了。

她從任倫的懷中取出他所說的小冊子,只見上面上書三個字《離歡訣》,打開一看歷歷入目為秀氣蠅頭小楷,論述修道之法門。年諾將冊子放入懷中,環顧四周,只見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村民均橫尸地上,整個村子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年諾心頭大痛,閉上眼不敢再看。

年諾含淚將任倫胸口的長劍取下,半抱半拖,費力將任倫和任明葬了。想到任空未死遠遁,也不敢在村子里多待。匆忙打點了一個小包袱,離開了小山村。

她走後不久,果然遠遠看到小山村冉冉冒起了煙,卻是任空去而復返。

年諾雖恨任空入骨,卻甚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下意識的往深山中去了。

年諾雖然已經十歲了,但卻極少離開小山村,對外面世界本能的畏懼。因此她自出了小山村後,便在深山老林,人跡罕至處游蕩。當她渴時便喝小溪中的水,餓了便采果子吃,好在她從小常常往山上跑,又熟知藥草用處,才沒有被毒死。就這樣過了一月有余。也恰恰是如此,才讓她避開了任空。

這一日午後,年諾正斜靠在山壁邊小憩。遙遙听到幾聲啾啾聲,還夾雜著幾聲嘶嘶聲。年諾睜開眼楮,只見一只小貂一跳一蹦的向著這邊來了。它身後還緊跟著一只色彩斑斕的蟒蛇對它窮追不舍。

年諾見到蟒蛇不由大吃一驚,這種色彩斑斕的蟒蛇在老者給她的書里有記載,名為青花蟒蛇。從不在山中出現,只有在修真界才能看到。為一階靈獸,劇毒無比,凡人沾之即死。蛇膽為練制低階丹藥的必備品。反觀那只小貂不過幾寸大小,眼珠漆黑,毛色純白,極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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