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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七痛

心知她是擔心自己的妹妹,蕭玨並沒有為難她或是讓她失望的意思,這個時候自己尚且身體不適,還要想著自己的妹妹,著實不易。

「你放心,進了玨王府,就是玨王府的人。」蕭玨說著抬頭看了看不遠處正端坐著的李夙,淡淡道︰「玨王府的人容不得別人欺負,任何人都不行。」

看著蕭玨肅然沉斂的神色,蘇姌不由怔了怔,良久,她低下頭去,低聲道︰「對不起,我……那封信……」

蕭玨道︰「那封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蘇姌豁然沉默,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倒是李夙聞言,不由回轉過身,與蕭玨四目相對,像是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點點頭,起身道︰「時辰不早了,蘇姑娘,老夫送你回屋休息。」

蘇姌也不再多說什麼,隨著李夙回屋去了。

蕭玨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而後回身走到屋內,看著床榻上雙目緊閉的那人,眉峰沒由來地蹙起。

北洵公主,將門之女,尚藥御侍……

從他遇到她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一直在不停地更迭、變化,她如惡人心狠,又有一顆救世醫心,就連他有時候都看不透她的心思。

他不明白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麼,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想要弄明白。

一次次、一番番涉險,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而越是知道,那種想要把她據為己有的**便會越迫切,想要將她看穿的想法便也越濃。

三個月前,他或許可以靜坐淡看,而今卻已不能。

「你心里,究竟都藏了些什麼秘密?」輕輕一聲嘆息,他放下她的手,抬手輕輕撫上她的額角,用擰干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臉,眸色深沉,動作卻輕微細致。

那個白衣男子臨行前說過,這一次中毒雖然面上沒什麼動靜,然卻傷了內里,蠱蟲向來都是從內向外傷害中毒之人,是以此番就算楚傾醒來了,也絲毫不能大意,接下來需要好生靜養,少則一月,多則三五月。

蕭玨雖不懂醫毒,卻也感覺得到中毒這段時間楚傾的痛苦,他也知道這個白衣男子不是危言聳听。

眼下讓他心生疑惑的是,這個人究竟是誰?

盡管心里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見到那個人,蕭玨的腦海里頓然就跳出一個名字︰洛無塵。

「王爺。」陸文欽重新端了盆熱水進屋,將已經冷了的水換掉。

「夜深了,你也早些歇著吧。」看了看陸文欽略顯疲倦的神色,蕭玨不由出聲提醒。

陸文欽卻輕輕搖了搖頭,「無礙,末將不累,王爺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該是累了。」

蕭玨沒有應聲,轉身把目光投向楚傾,盡管這兩天臉色已經略有好轉,然,?然,人還是一點醒來的征兆都沒有。

她一時不醒,他便一時不安。

輕輕揮了揮手,目光轉移到床頭的藥碗上,豁然皺眉,側身問陸文欽道︰「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你喊他什麼?」

陸文欽明白他說的是那個給楚傾解毒的白衣人,想了想道︰「先生,洛先生,只是……」

只是洛無塵的死眾所周知,他不可能是洛無塵,畢竟,洛無塵是不會不與楚傾相認的,更不可能放任著楚傾尚未醒來就匆匆離去。

蕭玨會意,頷首道︰「本王倒是希望他就是洛無塵。」

陸文欽愣了愣,有些捉模不透蕭玨的心思。蕭玨淡淡莞爾,道︰「你先回去歇著吧,有什麼事本王會叫你。」

陸文欽拗不過他,只能乖乖退了出去。

夜風吹開窗子,帶著濃濃的寒意吹進屋子里,蕭玨擰了擰眉,替楚傾掖好被子,起身去關窗子,不想剛剛掩上窗子,便听得身後有輕輕的咳聲。

驟然回身一看,那人正輕輕地把被壓在被子里的手緩緩抽出來,額上的汗珠一串一串。

「楚傾!」蕭玨一個掠步而來,剛剛到了床邊,正準備喊她,卻見她蠕了蠕嘴唇,輕聲道︰「楚……楚傾……」

蕭玨眸子一縮,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凝眉看著她。

「咳咳……楚傾,對不起……」輕輕哽咽了兩聲,復又道︰「爹、娘、大哥……我必殺蕭珩,為你報仇……咳咳……」

蕭玨的臉色豁然沉了下去,緊緊皺起俊眉,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眼前這個人。

原本便猜不透,而今越發撲朔迷離。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跟自己說對不起,然而,卻是第一次提起她的父母,以及……大哥?

楚傾為楚豐獨女,是北洵唯一的公主,何來大哥?

最重要是,楚傾要為他們報仇,為何那個要殺的仇人是蕭珩?

驀地,蕭玨心下重重一凜,像是想起了什麼。

不對!楚傾對蕭珩的恨意,不可能是因為楚豐和傅王後的死,她第一次在昏迷中,咬牙切齒地喊出蕭珩的名字的時候,北洵尚且未滅!

「你的心里,到底還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蕭玨坐在床邊,傾身靠近她面前,試圖將這張臉看得清楚一些,「你,究、竟、是、誰!」

「咳咳……」對于他的一切,楚傾感覺不到也听不到,只是連連咳了兩聲,而後在蕭玨輕輕地呼喚中悠悠睜開眼楮。

「楚傾!」看到她睜開眼楮,蕭玨心頭一喜,「你醒了!」

楚傾艱難地將屋里環視了一圈,蕭玨道︰「這里是林城,你的毒已經解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說著將想要起身的楚傾扶起,順便在她背後放了只軟墊,給他倒了杯水來。

喝了杯熱水潤了潤干澀的喉嚨,楚傾這才開口,聲音略有些沙啞道︰「我……睡了多久了?」

蕭玨想了想道︰「已經是十一月十六了,小寒來了,這里是北方,所以就更加冷,听李老說,過兩日,興許會有大雪。」

聞言,楚傾的臉色驀地一變,面帶憂色地看了蕭玨一眼︰「糟了!」

蕭玨問道︰「怎麼了?」

楚傾輕咳一聲道︰「我之前算過了,十一月十五是堯將軍第七次易容之痛發作的時候,那時候怕是會痛不欲生,他若還在東朝,一旦被人發現,只怕會……」

「堯冽就在這里。」蕭玨說著擰了擰眉,「可是他昨天一整天都未見任何異樣,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了。」

楚傾搖著頭,掙扎著要下床,「他這兩天有沒有昏睡什麼的,睡得太久,可能會延緩疼痛發作。」

蕭玨不由想起堯冽和蘇姌剛剛被人救回來的時候,確實是處于昏迷之中,便點點頭道︰「確有昏迷,不過你放心,有祁老在……」

楚傾這才豁然一愣,「你方才說,李老和祁老……」

蕭玨道︰「得知你身中噬魂蠱之毒,兩位前輩特意從大月城趕來,你的毒能解,也多虧了祁老。」

說罷,見楚傾面帶疑惑,蕭玨便扶著她坐下,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從她中毒昏迷到堯冽和蘇姌歸來,獨獨略去了中間的白衣男子的出現。

一則,他不希望現在有別的不該出現的人,來攪擾她的安寧,二則,白衣男子也曾說過,不要透露他曾經出現過。

不管是出于何故,既然他救了人,開了口,而且蕭玨也答應了,那就必會為他做到。

楚傾一直緊擰著眉頭,待听得堯冽和蘇姌被那個名為謙瀾的男子和赫連曦一並送回,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堯將軍……還沒有醒來嗎?」

蕭玨道︰「醒了一次,只是受傷太重,且謙瀾為了防止他半路醒來會逃月兌,給他下的藥劑量可能大了些,所以現在又沉沉睡去了。」說罷輕輕撫上她的肩,「放心吧,他不會有事,就算有什麼,還有祁老在,他的穴位易容是祁老動的手,他自也會知道如何解。」

然楚傾卻依舊一臉不放心的表情,咬了咬嘴唇,繼而又搖搖頭道︰「我不看一眼,心里總是不踏實。」

蕭玨似是早已料到她會這麼說,只能淡淡一笑,取來厚重的冬衣和披風,將她緊緊包裹好,方才扶著她緩緩朝著堯冽的房間去了。

天寒地凍,除了守著堯冽的韓奇,其余人已經回屋睡去,客棧里靜謐無聲。

不用多想,楚傾也知道這間客棧里必定沒有其他客人。

順著蕭玨手指的方向看去,堯冽的房間距離她的房間並不遠,繞過一條長廊,那頭就是堯冽的房間,眼看著已經依稀可見屋內的燈光閃閃,突然只听得「咚」的一聲響,幾人全都豁然一怔。

一道人影從屋頂上躍下,一個箭步沖入屋內,繼而驚呼一聲「將軍」,楚傾與蕭玨相視一眼,幾乎是來不及多想,不顧蕭玨的阻攔,快步朝著堯冽的房間掠去。

剛到門前就听到一聲低喝︰「出去——」

韓奇慌張道︰「堯將軍,你忍著點,我去找祁老……」

「不必了!」冷若冰泉的嗓音突然傳入耳中,听得韓奇頓然愣住,就連屋內的堯冽身形也不由得怔了一下,只是很快又被那疼痛折磨得直不起腰來。

「姑娘你醒了!」韓奇臉色一喜,連忙閃身讓開,然見到楚傾依舊憔悴的面容,又不免有些擔憂。

楚傾冷聲道︰「你們先出去,外面候著!」

聞言,韓奇下意識地看了蕭玨一眼,見蕭玨點頭,便和蕭玨一起退到門外,順手關上了門。

二人剛剛出了門,便听得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喊︰「堯冽——」

循聲望去,只見一道玫紅色身影向著這邊奔了過來,突然腳下一個不穩,狠狠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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