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回頭看見自家哥哥和劉徹,一個瀟灑飄逸,一個冷酷俊朗,站在一起,真是賞心悅目。
她站起來,「阿婆好奇,你們兩個怎麼混到一起的。」說著,握住劉徹的手,巧笑倩兮。
陳橋瞟了一眼那兩只交纏的手,心想,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嘴上卻說,「踫巧而已。」
竇太後一副了然的樣子,「妹夫和大舅子,你們常在一處也很應該。將來徹兒登基,你這個國舅也很應該為匡扶社稷,盡心竭力,保我大漢千秋萬代。以後再不能吊兒郎當,沒個正形了。」
陳橋尷尬地撓撓頭,「我哪有啊」
阿嬌拿絲帕掩著嘴笑,哥哥做過的那些荒唐事真是數都數不完,相比之下,徹兒好像一直都是很穩重的樣子。阿嬌偷偷瞄一眼身邊的人,他初現稜角的側臉,卻見他正低著頭發呆。
阿嬌正想催促他向竇太後道歉,就听他的聲音悶悶的,說,「阿婆,孫兒魯莽了。」
「嗯嗯。」竇太後輕哼了兩聲,既然劉徹肯自動認錯,她也就順桿子下了,「你也已經娶妻成家,是大人了,以後做什麼事都要思前顧後嘛。」
劉徹低著頭,沒人看得見他眸子里的情緒,也沒人讀得懂他的心思。
「阿婆,你放心吧,徹兒已經知錯了。」阿嬌的語氣里有點求饒的意味。
竇太後擺了擺手,「好了,好了!阿橋留下,你們小兩口回去吧。」她懶得跟這個外孫女爭,妥協了。
陳橋看他們兩個挽著手出殿去,恰似神仙眷侶,很是般配,曾經的那點擔心,也慢慢消失了。他轉過頭去,看著外祖母無神的雙眸,說了實話,「阿婆,最近皇帝舅舅總是喜歡把我和劉徹湊在一起,我倒是沒打算跟他一起混啦。」
竇太後聞言,抓起身邊一個小錘子就朝陳橋砸過來。陳橋動都沒動,那錘子像過去無數次一樣,在意料之內砸歪了。
竇太後氣呼呼地斥道,「以前你不像個侯爺也就罷了,現在你妹妹是太子妃,將來會是皇後。你舅舅都知道你該干什麼,你這個臭小子」
陳橋一副吊兒郎當欠扁的樣子,「我該干什麼?」
緊接著嗤笑一聲,因為他看到竇太後又在榻上模索著找東西砸他了,他一個箭步上前把竇太後打橫抱起來。
「哎呀,你這個死孩子,還當阿婆年輕呢?快放我下來哎呦,我要暈了。」被陳橋抱著轉了好幾圈,竇太後差點就忘記了想要說的話了,每次她要跟這個外孫說正事的時候,他就會來這一套。
陳橋輕輕把竇太後放在榻上,然後躺在她的腿上,摟住她的腰,「阿婆,我好想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竇太後輕輕地撫著外孫的臉,「你小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
陳橋張著眼,望著華麗的房梁,曾幾何時,當他還是太子侍讀的時候,當太子還是他的大表哥、皇長子劉榮的時候,他也是很有理想,很有抱負的人。
但是,他的理想和抱負都只為了那個像天上的明月一般和煦的男子。
劉榮像月亮一樣,身上帶著清冷的月華;劉徹卻像是太陽一樣,永遠充滿著熾熱的光。
竇太後當然知道他想什麼,也不想再提,不過,「你回去跟你娘說,過幾天接阿嬌回去住上幾天。」
陳橋疑惑道,「為什麼?」
「就算是親人,時常不見面,感情也會生分我說的是你大哥陳須。將來他也會是國舅的,跟阿嬌親近點才是好事。」
「哦」阿婆常說陳家人丁單薄,為的就是將來外戚實力不夠和皇權抗衡吧。
「我知道了。」既然阿嬌已經無可避免會成為皇後,就算他再不情願,也無可避免將來會被歸納為外戚。
「再過四十二天,是娘的壽辰,就讓阿嬌回來住幾天好了。而且阿婆,你放心,大哥跟爹一個脾氣,能不疼阿嬌嗎。」
「也是哦。」竇太後笑笑,她一直懷疑陳午是上輩子欠了阿嬌的,這個女兒可折騰的他夠受的了。
阿嬌挽著劉徹出了長樂宮,才沒走幾步,一陣狂風將兩人的衣袂卷起飄揚,一場沒有預兆的大雨從天而降。劉徹拉著阿嬌在雨中頂著風跑到路邊的涼亭里避雨。潮濕飄揚的塵土味,四周落紅無數,潰爛著嬌艷欲滴的牡丹薔薇,略帶草腥味。
劉徹忙著查看她打濕了衣服沒有,阿嬌卻拉住他,兩手環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懷里,听著他怦怦的心跳聲。
「徹兒,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她感覺到他的臂彎僵了一下,然後把她摟得更緊,「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那我能為你生孩子嗎?」
「當然了,你會好起來的,你馬上就會好了。」他抬頭看越來越水茫茫一片的天空,雨點砸在亭子的瓦片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如果,我真的不能生孩子」阿嬌小心翼翼地發出疑問,馬上就被打斷了。
「沒有如果。」劉徹斬釘截鐵地說。
「那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得的到底是什麼病,是不是」你本來也有過這樣的擔心。
「因為,不想你像現在這樣啊!胡思亂想的。以後什麼都不要想,只听我的,讓我來決定,好不好?」
阿嬌在劉徹的懷里換了個舒服的位置,心里偷笑,明明比她還小,偏要裝大男人,「好啦,讓你」
***
在阿嬌因為館陶姑姑的壽辰回堂邑侯府三天之後,在劉徹獨守空房三天之後,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在馬場騎馬,他的坐騎全身黑色的馬鬃,只有兩只眼楮旁邊有一小撮白毛,是很有靈氣的馬,所以一人一馬都是一副失意的樣子。
「你說,她現在是不是也很想回來,正等著我去接她呢?」劉徹騎在馬上喃喃自語。
「一定是的。那,為了不讓她太想我,我應該去接她回來,是不是?」雖然阿嬌走的時候明確聲明要住上七天再回來,還要他不準打擾她跟家人團聚。
馬兒打了個噴嚏,右前蹄搔著地。
劉徹笑得燦爛,「你也覺得哦。那,我們先去告訴母後一聲,然後就說是母後宣她回來的,好不好?走」
馬兒像是知道主人急切的心情似的,一溜煙屁顛屁顛地朝漪蘭殿飛奔而去,揚起一路的灰塵。
當劉徹說明了來意之後,王皇後一副知子莫若母的了然,「你要接就去接,不要趙母後當擋箭牌。難道你說自己想阿嬌了,她還會不跟你回來?」
「母後。」劉徹禁不住打趣,臉上一紅。
王皇後正再說,突然床榻震動了一下,王皇後沒站穩扶住了牆,嚇得花容失色,趙扶桑一個箭步沖了進來。
「怎麼回事?」劉徹皺眉道,此時搖動更加猛烈。
「是地震!在地震!」趙扶桑第一個反應過來。
劉徹一驚,地震!長安城地震!他才反應過來,就大喊道,「快,保護皇後!」殿里的侍女紛紛簇擁著王皇後出殿。
劉徹自己也朝漪蘭殿外沖,邊喊,「給我備馬。」
「殿下,您……」趙扶桑站都不穩,這麼危險,太子要去哪?
「備馬,我要去堂邑侯府!」劉徹沒有等趙扶桑。
「可是太子,這麼做很危險。」趙扶桑忙阻止道。
「備馬。」劉徹命令道,神色很焦急。
王皇後突地僵了一下,原來,原來在兒子的心里,對阿嬌如此鐘情,遠遠甚過她這個母親。
劉徹沖到外面,翻身上了馬。地震這麼厲害,那馬卻沒有受驚。它嘶鳴了一聲,似乎知道劉徹的心意,歡快地朝宮外奔去。
「殿下……」趙扶桑要盡責地追上劉徹,可是他早已經沒了蹤影。
【堂邑侯府】
湖水綠得如一汪翠玉,湖畔一樹繁花,阿嬌穿著桃紅色的深衣和裙子,寶石藍的披肩,躺在湖邊榻上沉沉地睡著,手里握著一捧竹簡,是宋玉的《九辯》,靜美得讓人不忍打擾。
館陶從正堂過來,腳步輕輕的,不願打擾女兒的好夢,找來一個侍女,吩咐,「去拿一個羽絨被來。」
自己坐在女兒的榻邊,細細打量女兒的輪廓,似乎瘦了點,在皇宮沒有好好吃飯嗎?是因為吃藥讓她沒胃口了吧。她自己的女兒自己最了解,從小挑食挑到大,最吃不了苦,又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