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容易找到那個小店,門上果然寫著「新鮮熱狗」幾個字,當掌櫃遞給我「熱狗」的時候,我一連證實了三次才猶猶豫豫地接過來。仔細審視著手中這玩意兒,我實在看不出它和狗有什麼聯系,小心翼翼地咬一口,一股軟軟的馨香直沖腦門,這味道依稀有些熟悉,但我不敢肯定以前是否吃過。
「對不起,請大家出示身份證,現在是臨時檢查!」幾個穿著一模一樣樣深籃色衣服、戴著大蓋帽的大漢闖進小店,對所有人禮貌地喊道,大家平靜地望望他們,然後都掏出一個小卡片交給那些大漢。
「先生,請你出示你的身份證!」一個大漢來到我面前,不帶一絲感情地問我,禮貌中毫無掩飾地透著嚴厲。見我茫然搖搖頭,那大漢臉色更加嚴肅,收起了最後一點禮貌質問︰「是沒有還是沒帶?」
「我••••••我不知道!」我吶吶地說,實在不知道什麼是身份證。
「靠牆站好!兩腿叉開!高舉雙手!我懷疑你是偷渡客,並懷疑你藏有武器或毒品,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大漢突然把我拎起來,直推到牆邊,我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只好照他的話去做。大漢在我身上仔細地搜查半晌,最後從我衣衫的口袋中掏出一張小卡片,大漢仔細審視著卡片,然後望望我又望望卡片,最後用懷疑的語氣問︰「你叫皮特•李?」
我茫然搖搖頭,跟著又點頭說︰「可能••••••大概••••••也許••••••應該••••••是吧。」
那大漢轉頭對著肩上一個小黑匣子喊道︰「總部,給我查查身份證號碼為731150796的華人,看看他有沒有前科。」
不一會兒,那匣子發出一種帶有「沙沙」雜音的怪異回答︰「皮特•李,華裔安梅瑞克國人,本國出生,電腦軟件工程師,現失業,沒有前科!」
大漢悻悻地把卡片還給我,並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下次遇到警察臨檢要合作,不然我可以告你妨礙公務!」
望著幾個大漢出門而去,我這才仔細查看手中那卡片,那上面有一張小而精致的畫,顯然畫的是我,只是比我見過的模樣要年輕些,我輕輕讀著上面那個名字——皮特•李!原來這就是我在地獄中的名字?
就在第三個熱狗完全裝入肚子後,我不禁想起桑巴臨死前的囑托,想起商隊最後幾個幸存者未來的命運,沒有我這個向導,他們肯定要迷失在沙漠中,想到這我神情黯然,為他們的命運和自己的無能黯然。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今日那個金發小姐說過的話,我只是因為沒有錢才從鬼城被帶到這兒,如果我有錢,我可以繼續••••••游戲!
我突然沖出小店,發瘋一樣往那個有祭壇的高樓跑去,剛跑幾步我又不得不停下來,我完全忘了它在哪個方向!街上的士的尖叫聲提醒了我,我立刻學著今日見過的那位夫人那樣揚起手,一個的士「吱」地一聲停在我面前,我手忙腳亂半天也打不開門,還是前面坐著的那個小伙子幫我打開,我這才鑽進了的士的肚子。
「去哪里?」的士在慢慢往前走,那小伙子頭也不回地問我。
去哪里?我張張嘴,突然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兒叫該什麼。
「先生,你要沒想清楚的話,請下車!」小伙子神情冷淡,緩緩停下了的士。我滿頭冒汗,兩手比劃著說︰「那兒有很大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一句話,‘用有限的生命去體驗無限的精彩,歡迎光臨真實幻境!’」
「哈!」小伙子突然笑了起來,「你也喜歡‘真實幻境’?玩過些什麼?我也是它的痴迷者,現在全世界都為‘真實幻境’瘋狂,全世界人民都是它的玩家!」
的士在飛馳,我茫然無語,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小伙子興致勃勃地顧自說著︰「看來你還是個新手,‘真實幻境’最大的特點就是完全真實,有完全的代入感,再加時間錯覺和記憶封閉,以及像冬眠那樣減緩新陳代謝等等最先進的生物電子技術,能讓人在不長的時間內,體驗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正像那句最有名的廣告語——用有限的生命去體驗無限的精彩!你體驗過什麼樣的人生和精彩?」
我茫然搖頭,完全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到了!」的士突然停了下來,小伙子笑著對我說,「說不定哪一天我們會在游戲中相遇,真希望我們在游戲中還能相互認識,只可惜這根本不可能。」
我給了他一張紙錢,然後匆忙地下得的士,三步並作兩步直闖進那個有祭壇的高樓,立刻有金發碧眼的姑娘迎上我,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那高挑健美的背影,輕盈快捷的步伐,我敢肯定那是沙漠女匪首「一陣風」的背影!等我要追上去時,她已經消失在迷宮一樣的走廊中。
「先生,請這邊來!」還是先前那個金發碧眼的姑娘接待我,我把所有的紙錢都掏出來,有些擔心地盯著她問︰「這些,夠不夠讓我回去?」
那姑娘望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還是立刻點頭說︰「當然沒問題,雖然我們很少收現金。」
說完,她向一旁那小伙子示意道︰「大衛,帶這位先生去游戲間!」
我跟著那個英俊的小伙子,很快就重新躺上了那個小床樣的祭壇,他把那個金屬帽子一樣的東西套在我頭上,我眼耳口鼻立刻被完全遮住,看不到一絲光線,接著我感覺到他合上了床邊的蓋子,然後听到他在問我,聲音有些縹緲︰「先生,請問準備好了嗎?」
我剛「嗯」了一聲,突然就有奇寒無比的感覺侵入身體,自己好像在墜入一個虛無縹緲的漩渦,意識也漸漸模糊,最後跌入了無邊的黑暗••••••
「醒了!他醒了!」
耳邊有人在驚喜地呼喚,我感到自己被人扶住頭躺高了些,然後嘴被撬開,有清涼的水緩緩流入我的口中,立刻滋潤了我干涸的喉嚨,讓我漸漸平靜下來。我慢慢睜開眼楮,立刻又被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不得不重新合上。我不禁吃力地問︰「我••••••我現在在哪里?」
「醒了!你終于醒了!差不多昏迷了整整兩天!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一個激動的聲音在我身邊嘮叨著,我欣喜地記得,那是哈里老爹的聲音,他還很少這樣嘮叨過。
「你現在感覺如何?要不要緊?」這是托尼的聲音,他冷靜中也透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我們已走出了鬼城,現在正往東方前進。」
「你可醒了,嚇死我了!」這是黛絲麗的聲音,十分溫柔悅耳,「我們還要靠你帶我們走出這沙漠,你答應過我爺爺的!」
我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立刻想起了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斷︰咸水鎮,桑巴老爺,商隊,死亡之海,鬼城,黛絲麗,保護神。我再次睜開雙眼,一一辨認著圍著我的幾個人,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一樣,只是更顯疲憊和滿面風塵。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黛絲麗沒有蒙面紗的臉,我發覺她竟十分的••••••清麗逼人!注意到哈里老爹還在用疑惑的目光擔憂地望著我,我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地獄的經歷——或者只是幻覺——說出來。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暫時不說,我怕讓大家更加相信怪亂神力,在眾人心中造成更大的恐慌和听天由命的惰性。
「現在我們在哪里?」我躲開哈里老爹詢問的目光掙扎著站起來,除了感到有些虛弱,沒有更多的不適。
「現在我們離鬼城有一天半的路程,離你昏迷的地點大約有一百三十里。」托尼冷靜地解釋道,他已經把我當成了可以信賴的伙伴和可以依靠的主心骨。我手搭涼棚眯著眼看看太陽的方向,自語道︰「靠太陽很難精確定位,等夜里星星出現後,我再根據我們的行程畫出我們前進的路線,希望沒有偏離預定線路太遠。」
我們騎上駱駝繼續前進,一小隊人就這樣孤獨地行進在茫然無邊的沙漠中。夜色來臨後,我根據星座方位的細微變化,知道我們稍稍偏離了正東方,我邊在沙地上畫出我們行進的路線,邊安慰大家︰「明天我們可以把偏差糾正過來。」
大家默默看著我畫出的線路,從折道走新線路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二十一天了,我們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一千五百多里,鬼城就在我們身後大約兩百里,表示我們前進方向的箭頭停在我們現在的位置,而前方,仍然是一望無際的未知沙漠,沒有人知道前面還有什麼,我們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這該死的死亡之海?
夜幕降臨,我們把駱駝圍在四周,大家卷曲在駱駝的包圍中休息,駱駝溫暖的絨毛可以為我們抵御夜晚的寒冷,當然我們也不忘在身邊埋下一個瓦罐,大家輪流值夜監听,「一陣風」雖然僅剩兩名手下,但所有人都清楚,她仍然不會放過我們。
我與哈里老爹和巴斯擠在一起,一睜眼就能看到對面瑟瑟地縮在托尼和弗萊特之間的黛絲麗,望著有些神秘的她,我不禁又想起桑巴臨死前那句話——你是保護神!我很想知道什麼是保護神,難道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她?更讓我不解的是,我在夢中曾不止一次听到過「保護神」這個詞!所有這些疑問我都想問黛絲麗,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希望她能給我解答,至于這兩天的••••••幻覺,我不知道我要是說出來,會不會有人相信?
天剛亮的時候,我朦朦朧朧地感覺駱駝突然騷動起來,等我完全清醒過來時,只見負責值夜的尼奧歪著腦袋睡得正酣,而駱駝的騷動越加激烈,也驚起了對面托尼和弗萊特,我們立刻拿起武器站起身,正好看到三個黑衣人從駝群外殺進來,幸好圍起來的駱駝阻止了他們的步伐,不然我們在睡夢中就可能被殺掉。
從一匹灰白色健馬鞍上騎士矯健的身姿,我認得她是匪首「一陣風」,只看她那匹沒有一根雜色的坐騎現在那骯髒的模樣,我就知道這一路下來,她並不比我們好受多少。
我和托尼帶著所有男人迎出去,三個匪徒立刻縱馬退開幾步,然後向我們直沖過來,我們已沒有馬匹,只得張惶逃開,雖然我們人多勢眾,但托尼傷未痊愈,而我的體力尚未恢復,哈里老爹和老苦瓜幾乎沒有戰斗力,剩下的除了弗萊特稍懂刀法,尼奧和巴斯都只靠著蠻力在拚斗,「一陣風」三人竟把我們逼得手忙腳亂。
「大家聚在一起,千萬不要散開!」我招呼著所有人,我知道如果我們四散逃開,立刻會被「一陣風」各個擊破,聚在一起至少可以對匪徒們產生一點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