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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相濡

隨著林重的倒下,娜珈的遁逃,山谷前的戰斗霎時達到白熱化的程度。

六大世家幾乎在同時全力出手,各種底牌毫無保留的朝暗夜蜘蛛發動,剎那間戰斗形勢便發生了逆轉。原本佔據上風的暗夜蜘蛛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場有數人被當場擊殺,另有數人則身受重傷,月兌出包圍朝娜珈逃離的方向追隨而去。

可以說,娜珈的存在是六大世家一直被壓著打的原因,因為這個女人給他們太大的壓力。

而當這個女人被林重擊成重傷,被暗夜蜘蛛中的某人救走月兌離戰場之後,壓在六大世家身上的重負便不復存在。因此德蒙、穆少卿等人可以全力出手,給了暗夜蜘蛛以重創。

當然,斬草除根,痛打落水狗的事情誰都明白,付出巨大犧牲,好不容易取得如此戰果,當然要趁勝追擊,將暗夜蜘蛛的威脅連根拔除。因此眾人不約而同朝暗夜蜘蛛逃遁的方向追去。

不過柏豪在追向暗夜蜘蛛之前,隱秘的回頭看了林重所處的位置一眼,眼中閃過幸災樂禍的喜色,以及絲毫沒有掩藏的殺意。

山谷前的戰場安靜下來,但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體,以及傷者若有若無的申吟,坑坑窪窪的地面和猩紅刺眼的鮮血,無不揭示著剛剛那一戰的慘烈。

不過這一切都與穆瓔珞無關了。

她抱著林重千瘡百孔的身體,淚水漣漣,一時間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惶然。

但她只是哭泣了很短的時間,就擦干了滿臉淚水,明亮的大眼楮中流露出堅定之色。她剛剛已經察覺到幾個明顯的惡意,其中尤以柏豪身上的惡意最為突出。當林重受傷失去意識之時,對世家而言,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一樣等待宰割。

瓔珞雖然本身便是世家中的一員,但她對自己的家族毫無歸宿感,更別說林重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了。

她知道從此時開始,必須要靠她自己了。她必須要守護在重哥哥身邊,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上生存下去,等待他蘇醒的那一刻。

因此她小小的心靈中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堅定和冷靜,她彈出命輪,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獵場的地圖之後,便小心翼翼地將林重抱起。她身體嬌小,抱著林重就像一個小孩抱著大人,但卻並不顯得吃力。

畢竟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一名修者,且實力並不弱,達到了化髓境。

她抱著林重,真氣在足下炸開,朝著另一個方向飛掠離開。

而在山谷周圍,若有若無的響起妖獸此起彼伏的咆哮聲。

就像妖獸的身體對修者們來說是寶庫一樣,修者的身體對妖獸而言,也是大補之物。之前的戰斗聲勢猛烈,真氣縱橫,以至于荒野上的妖獸都不敢靠近,只能在附近徘徊。而此刻戰斗結束,讓它們害怕的氣息均已離開,濃厚的血腥氣味讓妖獸們興奮欲狂。

在它們眼中,山谷前的那些修者的尸體,就是一頓饕餮盛宴。

不過這一切都跟林重無關了,他此時正陷入深沉而靜謐的黑暗之中。

死亡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如果林重此時尚有知覺的話,他便能嗅到死神口中噴吐出的冷冽氣息。但林重毫無知覺,僅余身體本能。

身體上的損傷固然嚴重,但對真氣的透支,才是真正要命的。因為沒有真氣的支撐,噬靈真種和《玄武魔典》這兩樣強橫詭秘之物也無法啟動。

穆瓔珞感覺到抱在懷里的少年氣息越來越虛弱,身體也逐漸冰冷,這讓她小小的心靈中充滿彷徨和悲傷,除了不斷朝林重輸入真氣之外,便不知道該如何拯救他了。

她的真氣剛一進入林重身體,便被一張無形的大口吞噬掉,林重卻根本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穆瓔珞抱著林重在荒野上跑出很遠的距離,直到將山谷遠遠拋在身後,才在一座小山上停下來。這座小山只有幾百米高,長滿一人高的白色雜草,雜草橫生的半山腰有一個小小的山洞。

他們兩人就藏身其中。長時間的奔跑讓瓔珞小臉蒼白,氣喘吁吁,香汗淋淋。不過她沒有休息,小心翼翼地將林重平放在地上,看著林重全身上下數十個手指粗細的小洞,緊緊抿著小嘴,終于下定了決心。

「重哥哥,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救你!」

當林重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楮時,感覺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更有難以形容的虛弱無力感。

「原來我還活著啊。」這是他心中的第一個念頭。然而不知如何,發現自己沒有死的時候,他居然沒有什麼驚喜的感覺,內心一片平靜。

見慣生死之人便是如此,即使面對死亡,也能夠做到冷靜處之,淡漠生死。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之中,于是便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無法使出,動彈不得,甚至連脖子的轉動都很艱難。

于是林重便不再做無用的嘗試,移動眼楮,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個小山洞確實很小,躺下他一個人就已經塞得滿滿的了。在他的身體下面鋪著厚厚的枯草,同時他的身體上,綁著白色的細細布條。那些布條都只有手指寬,捆綁得非常仔細,將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照顧到了。

林重一眼便認出這些布條的來歷—瓔珞身上穿的防護服就是這種顏色和材質。

想起瓔珞,他才發現山洞中沒有小女孩的身影。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難以言喻的焦灼感,似乎心中有一個巨大的空洞,不斷牽扯著他的神經,讓他冷靜的心神也受到影響,有些狂躁不安起來。

就在此時,洞口的雜草被人分開,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進來,然後林重耳邊便傳來一聲驚喜的輕呼,一個小小軟軟的身子撲到他身上。

「重哥哥,你醒了?!」

穆瓔珞絕美的小臉出現在林重眼前,明亮的紫色大眼楮盈滿了淚水,臉上掛著又驚又喜的笑容。這個比林重小了幾歲的女孩臉上髒兮兮的,原本雪白如瀑的長發亂七八糟,身上披著一張不知是什麼生物的獸皮,光著兩只縴細柔女敕的胳膊。

林重見到她如此狼狽的樣子,心中泛起酸澀鼓脹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些不適。

「瓔珞,你還好嗎?」

林重不問還好,一听到他的這句問話,穆瓔珞眼中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趴在他的胸膛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林重想要抬起手撫模一下她的頭發,手臂卻有萬斤之重,根本舉不起來。

穆瓔珞委委屈屈地哭了一會兒,才抬起布滿淚痕的小臉,小手抓住林重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我很好,就是害怕,又冷,又餓,最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

林重用手指摩挲著她光滑的小臉,將她臉上的污痕擦掉,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才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已經五天了。」瓔珞知道他在問什麼︰「離試煉結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呢。」

不過才說了幾句話,林重便覺得身體變得十分沉重,精神也非常疲憊。雖然眼前一陣陣昏黑,但他仍然強撐著說道︰「瓔珞,為了能讓我盡快恢復,我需要你盡可能的多狩獵一些妖獸,然後讓我喝妖獸的血。荒野上很危險,不要走遠,不要勉強,安全第一!」

剛一說完,林重便再也支撐不住,又昏了過去。

他又不知昏迷了多久,在昏迷當中,他感覺到不時有一些溫熱的液體滑進他的喉嚨,進入他的身體。隨著身體機能的逐漸恢復,那些液體一部分被噬靈真種吸收,另一部分則被身體吸納修補損傷。被噬靈真種吸收的那部分化作一小縷真氣,開始緩慢的在他身體中運行起來。

隨著體內真氣的逐漸壯大,他身上的嚴重傷勢也開始恢復,終于在昏迷兩天之後,林重再次蘇醒。

雖然已經醒了過來,身體也逐漸恢復,但仍然行動不便。畢竟即使他身體素質強橫,但受到的傷害也非常嚴重,幾乎危及性命。瓔珞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雖然燒出來的東西很難吃,給他按摩時控制不住力道,喂他喝水時總會把他嗆到,睡覺時總情不自禁地抱住他身體受傷的部位,但總得來說,這個小女孩將林重照顧得很好。

又養了幾天之後,林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恢復了一部分,但想要全面恢復,必須要有藥物的輔助,以及專門的調理。不過即使只恢復了一部分,在他看來應付試煉已經綽綽有余。

在經過與強大的敵人戰斗之後,他的實力也在不斷增強,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培養出了真正的強大自信。

林重恢復行動能力之後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為兩人各自制作了一件皮袍。荒野上不論白天黑夜總是非常寒冷,而瓔珞又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什麼苦,更沒有什麼在荒野生存的經驗。即使打到了獵物,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因此這幾天兩人總是挨凍受餓。每到晚上瓔珞都會鑽進他的懷里,冷得瑟瑟發抖。

當林重將制好的皮袍披在瓔珞身上時,這個小蘿莉幸福無比,跳進他懷里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在飽餐一頓之後,林重決定離開這里,他拉起瓔珞的小手︰「咱們走吧。」

瓔珞卻對這個小山洞有些戀戀不舍,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扁扁嘴︰「我要你背我。」

「上來。」

瓔珞一下跳到他的背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安心地閉上眼楮。

林重背著小蘿莉走出洞口,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刮過,風中有熟悉的氣息。他眼中猛然閃過一絲寒光,從小山的半山腰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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