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桀離了君舒殿,滿臉疲憊地往自己家中趕去,豈料還未出宮,變被人在半途截住了。只見一只手從旁現出,嗖地一下扯著他入了角落。
李桀驚得正要大叫,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恰時按上他的唇,掩住了他的驚呼。
「別吵,是我。」
熟悉的聲音一入耳,李桀回頭,借由從高樹葉片中疏漏的月光,看清了拉他之人——原是王恩益。李桀登時一口氣順回了月復中:「主子,您甭嚇人成不,小的心可不夠嚇喲。」
王恩益揚起一抹笑意,撫著鬢角輕聲問道︰「你究竟在巡按中發生何事,為何如此之久方回京。」
「唉,甭說了,」李桀氣都上了頭頂,簡單地同王恩益道出了自己這段時日來的遭遇,道盡後,還揪著王恩益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主子,你可得幫小的做主啊,這些個惡賊一日留在世上,那可是危害人間誒。」
「誒,閑話莫多說,隔牆有耳,」王恩益手一揚,止住了李桀要月兌口而出的廢話,看周圍並無人後,將聲音一壓再壓,問道,「你可記得數月前,我讓你護送之人?」
「哎喲,怎不記得!」李桀跺腳道,「那美人麼,主子您便放心罷,我已托人將其送到了品芳閣去賣,保證萬無一失。」
「我要問的並非這個,」王恩益沉了沉眉心,「我問你,那人現今被賣給誰了?」
「被賣給何人?」李桀歪了歪脖,大搖其頭道,「這小的便不知了,小的擔著腦袋送去,哪還管得那麼多。此次去了芳城,又遭逢惡賊,幸而得晏王相救,才……誒!」他一個拊掌,啪地一聲,響徹夜空,嚇得王恩益瞪了他一眼,環顧四周無人後,方沉下呼吸斥了一聲︰「你小心些!」
「嘿,」李桀訕訕一笑,「是了,那時在晏王府上時,小的曾見過一人,有些眼熟,那人坐在輪椅之上,頭戴黑紗帽,不知這人可會是那美人?听聞此人還是準王妃哩。」
王恩益倒吸一氣,眉峰狠狠地蹙起,避重就輕道︰「你說在哪兒?!怎會到了晏王府那!我听聞晏王不近情|色,又怎會去品芳閣將人買回!」
李桀聳了聳肩頭,擺明是不想管這事︰「這小的便不知了,主子,小的只負責將人送到,至于這後邊事,嘿嘿,您也考慮考慮小的命罷。」
王恩益紅潤的雙唇上被咬出了一條白線,瞪了李桀一眼︰「去查,我給你錢。」
「哎喲,主子,」李桀陰陽怪氣地笑道,「小的上次為了您這點錢,險些喪了命,這會兒您還喚小的擔腦袋去查,這不為難我麼。」李桀被王恩益使了這麼一回,在閻王殿上走了一遭,心底自然不快,加之這些年借由王恩益勢力爬上了高位,得天子聖寵,便開始自滿起來,企圖月兌離王恩益的羽翼了。
王恩益也是個聰明人,怎不知李桀生了反心,但終究還需要利用李桀,不敢將人惹火了,唯能狠一咬牙,面上波瀾不驚地訕笑道︰「你一路也辛苦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悄無聲息地按到了李桀手心里,皮笑肉不笑地道,「歸去好好歇息罷,接下來的事,我自個辦便成。」
「那最好不過了,主子,若無他事,那小的便走了。」李桀掃了眼銀票的面額,笑得明月都失了顏色。
王恩益堆起假笑,頷首讓李桀先一步離去,而自己也冷哼一聲,拂袖而離。
兩人後背一對時,紛紛在面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然,便在兩人離去後不久,一位侍衛裝扮之人從轉角處走出,眸光深冷地盯著那兩人的背影。當夜,傅于世府上便有人送來了一封信函,信中所講的便是李桀同王恩益今夜談話的內容。
傅于世看罷後,手心一攥,將信函燃了個干淨,接著奮筆疾書,寫下數封信函,令人分別送往不同之處。
數日後,傅于世收到了數封回信,他看罷後,雙目圓瞪,將信攥得緊緊,幾欲讓其在手中融成灰燼。
他大口深吸一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將回信燃盡,提筆正要寫信,但右手竟不听使喚地亂顫,非得左手緊緊地握著,方能鎮定地寫下一字一句。當最後一字落于紙上時,他已大汗淋灕,揮去額上的熱汗,將寫好的信放入信封,喘了幾口氣,喚來手下命道︰「听聞成御相仍在京城,想法子聯絡上他,重金請他將一封密信送回芳城。」
手下即刻去辦,不久便將成御相請到了傅于世的府上。
一見著成御相,傅于世話不多說,將那封寫好密信交到了成御相手里,還將一個包袱丟至他懷中︰「干糧同馬車我已替你準備,麻煩你送信至晏王手里。」
「喂!」成御相糊里糊涂地接過,听罷這話,方醒悟過來地將包袱推開,「我還未應呢!」
「麻、煩、你、了!」傅于世一字一頓將話道出,目光深沉直視成御相,懇切之意溢于言表。
成御相心頭一跳,知曉事情緊迫,暗中啐罵一口,卻仍是好心地揮手道︰「成了成了,錢拿來。」
「我沒錢了,」傅于世坦然道,揮手止住成御相將要出口的話,「我在信中已寫明,讓王爺代我給你。你將信送到後,王爺便會將錢給你。」
「哼!」成御相鄙夷地啐了一口,「小氣!」嘴上罵罵咧咧,將傅于世全身都瞪了個遍,瞪得舒服了,便挑起包袱,駕馬趕路去了。
約莫半月後,親衛將吳其康的令牌及頭顱送至了晏蒼陵手中,接著又有人趕回,將聖旨內容先朝廷送旨人一步,告知晏蒼陵。
一听罷這聖旨內容,晏蒼陵面色一緊,眉宇間盛滿了盛怒。季臨川單手一按,便如清風拂入他的心中,將他的怒意捎走︰「淡定些。」
晏蒼陵深吸一氣,卻覺這氣中都帶著火力,欲讓他熊熊燃燒起來︰「璟涵,」望入季臨川有些受傷的神色,他更是氣惱,「你道我如何淡定。瞧瞧這聖旨上寫些什麼,道我護送李桀有功,遂將吳其康的封地同西平王軍賞我,責令我接到聖旨後便去南相接手吳其康的封地,璟涵,你知曉這意味著什麼麼。」
季臨川目光幽深,瞧不清喜怒哀樂︰「知曉,這便意味著你得孤身離開芳城,前往南相,不能帶走芳城的一兵一卒,只能帶走親眷家屬。也即是說,你苦心經營的權勢,都將轉手他人。而西平王軍乃是吳其康親手所帶,在一朝一夕內,你是無法讓他們臣服于你的。是以……」後面的話,不消季臨川說,晏蒼陵都已知曉。
晏蒼陵的權力在某方面而言,被天子架空了。
晏蒼陵心情沉重,薄唇緊抿︰「我們低估了天子。呵,能想出如此計謀的,豈會是凡人一個!我原以為他軟弱無能,听李桀吹吹耳邊風,便能賞我好處,重用我,卻未想我們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太過簡單。瞧瞧,他還賞了我什麼!他賞了我一個公主,擇日便要將公主下嫁于我,璟涵,你知曉這又意味著什麼麼!這意味著我將受朝廷之人監控,意味著我同你……」後邊的話生生止住,晏蒼陵心頭一酸,嘆恨地一跺腳,不再續話。
季臨川偏過了頭去,沉默不言,長發下遮掩了一雙喜怒不明的眼,是的,這聖旨非但架空了晏蒼陵的權力,還讓晏蒼陵擇日娶公主。這讓方同晏蒼陵交心的他如何接受,如何接受!
「其實,」一聲遲疑的話語在喉邊轉頭,久久終于續了出口,「其實,天子並非你想象中的軟弱無能。他……他是個惡魔,惡魔,他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用盡一切手段,一切你……難以想象的手段……」
「璟涵!」晏蒼陵抱住顫抖不已的季臨川,撫著他的後背,「別想了別想了,我現已知曉,我們不提這事了,在真正聖旨到來之前,我們先做些別的事,好麼?」
季臨川臉色蒼白,听罷這話方稍稍恢復一點色彩,點了點頭:「好」。
晏蒼陵雙唇輕點他的額頭,順著他的背安撫,將他內心的恐懼從心底除去,待人安定了,方喚來許頌銘同樂梓由,繼續討論下一步計劃。
翌日,晏蒼陵派遣數名手下,帶著吳其康的令牌同頭顱前往南相。在這幾月中,晏蒼陵已讓姚亮挖掘一條通往南相附近的地道,是以原先要十數日方能到達南相的路,被大大縮短了,以致晏蒼陵的手下能在聖旨到晏蒼陵手中前,趕到西平王府。
到了南相,其中一名手下扮做算命先生,在吳其康之子——吳嘯出府之時,瞄準了人,故意大搖大擺地上前去,逮著吳嘯吹噓了一番,道他有貴氣環繞,將有好事臨頭,但若抓不住時機,將錯過好事。
吳嘯頓時被算命先生的話吸引了注意,當下悄聲詢問自己運勢如何。
算命先生裝模作樣地掐指算了一算,告知吳嘯,在明日寅時,將有巨星隕落,降臨于南相河畔,此乃神聖之物,乃先人托物而至。
吳嘯听後,誤以為算命先生所說的乃是「仙人」托物,一時燃了興趣,便重金賞了算命先生,言道若是明日真能尋到仙物,定再加賞。
算命先生笑而不語。
翌日寅時,吳嘯早早趕至了南相河畔,翹首以待,只見漆黑深夜中,倏爾劃過一道紅光,以極快的速度墜落,恰好落到了南相河中。
吳嘯急忙催促手下入河去尋。幸而此物落在河邊淺處,不過多時,手下便尋到了此物,並將其呈給了吳嘯。
吳嘯滿意地頷首,接過一看,登時臉色大變!
作者有話要說︰(☉v☉)明天開始日三更,更新時間分別為8:00、15:00、20:00,期望大家多多留言,不然季小受就不賣萌了哼唧。
猜猜吳嘯看到的東西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