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十三年,天下初定。
有了帝王‘輕徭役,薄賦稅,修生養息’的政令,亂世的烽火硝煙已漸漸散去,民眾安定家園,耕織商貿如故,被戰火灼燒過土地重新煥生機。
齊帝南征北討十六年,終至八方歸一,河清海晏。縱尚有極北邊境活動的游牧部落,流竄西南一帶的亡國余黨,亦是不成氣候。
天下皆知,這萬里江山已盡數握在大齊王朝的手中。
或者說,握在太和殿里,龍椅之上的那個人手中。
戌時六刻。
幾十架銅鶴長明燈,分列兩排,將空曠大殿照的輝煌如晝。
正值盛年的帝王,僅是簡單的坐在高位,便生出震懾人心的氣勢,將恢宏殿宇都壓的黯然失色。
史稱齊世祖‘不怒自威,煌煌如日。’卻不敢寫‘形貌昳麗’。只因他殺伐之氣太盛,朝野上下,無人敢肆意打量他的容貌。
侍者低眉垂首,靜立在帝王身後。
齊烈正在看一本春汛的折子。
「……清西郡大雨六天不竭,沭河漲水迅猛,兩岸洪災泛濫,危及敕城,災民苦不堪言。臣急請撥賑災款紋銀三千兩,頓首頓首,不知所言……「
清西郡偏遠而貧乏,極少出現在朝官的奏章里。如果不是還有個每隔幾年就水害泛濫的沭河,幾乎要被遺忘在大齊遼闊的版圖中了。
大雨,沭河,齊烈一怔……眼前便忽而展開一幅長卷,回憶洶涌,如漩渦一般將人吸進去……
那是逐鹿原之前的一戰。
從破曉殺至子夜,打的異常慘烈。
蒼穹黑如潑墨,狂風作,大雨傾盆。
沭河兩岸血光沖天,戰線長達二十余里,嘶喊哀嚎與擂鼓聲響徹荒野。
尸骸殘肢堵塞了上游河道,而河中還密密壓著數不清的黑影。那是齊軍的先鋒船與渡河筏,呼號混著激流翻涌的水流,在嗚咽大雨中迎浪而進。
對岸楚軍推來重逾百斤的巨型弓弩,連番齊的箭矢鋪天蓋地的壓下,無數倒下的兵士之後,又有更多齊軍不及傷亡的沖鋒渡河。
因為他們的王在,他們便有無往不勝的驍勇。
大雨遮蔽了視線,砸在臉上刺得生疼,卻沖刷不去濃烈的血腥氣。
楚軍箭矢射盡,也放了皮筏,在怒浪濤天的河道中與齊軍近身殺伐。
這是齊烈打過最慘烈的一戰。
也是他們的計劃之中,決勝天下的一戰。便是不計傷亡,也要攻蟣uo鷙櫻狘br />
主帥戰船甲板上的齊王,與將士一同在最前方殺敵,金甲染血,如齊軍雨夜中的烈日明光,有著照亮人心的力量。
齊烈一劍斬下躍上船的楚兵,回頭怒喝道︰「誰讓你來這兒的!回去保護先生!!」
侍者打扮的少年持劍劈斬,無暇行禮只得喊道,「沐雨知錯,請主子責罰……」
話音未落,少年身後便走出一人,通身披著黑色的斗篷。
那只露出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往日持筆持棋的手,此時卻持著一柄長劍,雨水混著鮮血,順著劍刃淅瀝瀝的流淌下來。
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抬起頭,露出疏朗淡漠的眉眼,「是臣執意要來。」
齊烈一驚,「先生……」
心神分散間堪堪避過襲來的長矛,身邊幾位親兵見狀及時回護,助齊烈殺到白離塵身邊。
「先生為何不在營中?」
那人神色依舊冷清,一劍斬下剛越上船板的楚兵,噴涌而出的鮮血濺在略顯蒼白的臉上。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篤定,
「這種時候,臣自是要與陛下在一起!」
齊烈高聲道︰「你們幾個守在先生身邊,務要保證毫無損!」
「是!」
躍上船板的楚兵本以為這是個軟柿子,一涌而上攻過去,卻連一片衣角都未沾到便被橫掃落水。
距離稍近的一劍致命,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那柄長劍如一泓粼粼秋水照亮夜色,往日淡漠世外的氣質蕩然無存。
「臣尚有力自保,陛下不必分心顧臣!」
許多年後每每回想,千頭萬緒終是只剩嘆息。
那是最暗的夜,最冷的雨,最濃的血,最刺目的火光。
卻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
丑時六刻。
戰況激化到極點。兩軍僵持不下。
甲板上指揮傳令的齊王,在身旁將士的驚呼中抬眼,只見一道流火飛速劃過天際。
燃燒的火箭上澆了油,穿過重重風雨。仿若漆黑的蒼穹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裂口。
對面楚將尚來不及反應,就見一簇烈烈火光撲面而至,掠過頭頂!
一箭射下了對岸的帥旗!風中飄揚的‘楚’字大旗燃燒著落下來。
齊軍士氣大振,呼喊聲響徹天宇。
青衣公子已褪了寬大斗篷,由沐雨和幾個親衛護在中央,晰白的手指穩穩的持著一張玄鐵弓,方才火箭的離弦之勢令弓弦微顫。
又迅速從背後的箭匣中抽箭,搭弦拉弓,箭矢飛射而出。這次的黑箭隱匿在夜色中,對岸橫刀立馬的楚將搖晃著跌落下來。
又是一箭破風穿雨,正中擊戰鼓的傳令兵!
負隅頑抗的楚軍只見主帥從戰馬上頃刻滾落,戰鼓也突然停了。整個場面不控制的混亂起來,副將的怒吼也鎮不住渙散的軍心。
如此遠的河岸距離和精準度,需要極高的臂力,夜視能力,熟練度,還有直覺。幾乎是不能完成的。
齊烈回頭,隔著廝殺的戰場望過去。
明明只看了一眼,卻覺得須臾之間被無限拉長。
瓊花樹下持棋的人,好似一株臨水青蓮,讓人恨不得為他遮盡世間一切風雨。
而當這人在城頭傳令,在戰場排兵布陣,拿起長劍以一當十,持著鐵弓一箭殺敵,就驟然迸出不逼視的明亮光彩。
狂風揚起那人的衣擺,如瀑墨肆意飛揚。
齊烈想,所謂風姿絕世,大抵不過如此。
隨著第一支齊兵沖上河岸,越來越多的齊軍成功渡河。楚軍鐵鑄的防線破開細小漏洞之後,迅速一潰千里。
不知何時雨停了,第一縷晨曦的微光灑在殘尸成堆的土地,照亮血色長河。
將士奔走著清點傷亡,隨軍的醫者為傷患處理傷口,士兵將同伴的尸體就地掩埋。
年輕的帝王與青衣公子同行。腳邊河水湯湯,天盡頭青山莽莽。
雨過天青,晨風拂面,清澈的日光,穿過重重雲層間的裂縫透射下來。
那時的他,一腔壯志,好似天下已在股掌之間,滿心以為從此之後,他們都將並肩而立。
而無論是風霜刀劍,還是萬丈深淵,必不負身邊人夜奔百里,風雨同舟。
回憶到這里忽而畫面一轉,便是青衣公子渾身是血的躺在懷中,笑容蒼白,
「這就是代價。齊烈,我初見你時,就看見了今天。」
所有故事的開頭總是華麗而盛大。
帝王,權臣,謀士,名將,亂世造英雄,英雄出少年!
領萬馬千軍縱橫天下,征服每一寸土地;與命中宿敵烈馬長槍,沙場對決;同好友知己登城遠望,指點江山!
故事的背後是血淚與離別。
同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尸橫荒野。
同他出生入死的將領們鎮守邊關。
一路扶持亦臣亦友的許璟在金堆城里抱兒子。
而那個人……
那個人,在皇陵之下長眠。
他為他謀天下,教他行王道,致太平,名留青史。
他卻只能將他的名字寫在墳前。
千古江山帝王業,四海無人對夕陽。
xxxxxxxxxxxxxxxxx我是紙家的單蠢分割線xxxxxxxxxxxxxxxxxxxx
「前輩,一路順風啊!——」少女甜美的聲音消失在耳畔,天旋地轉之後猛烈的劇痛襲來,接著便是一片黑暗。
封閉的空間里,空氣幾近凝滯。
定位儀被接通,急切的呼喊混著巨大的雜音傳來,「前輩,前輩你還好吧?能听到麼?!」
程小白嗯了一聲。
少女松了口氣,的聲音一下變得憐兮兮,「您一定要……听我解釋。」
呵呵……我能說不听不听偏不听麼!
程小白深呼吸,「你說。」
我保證不打死你!
「剛在那道時空亂流來的太急……我操縱機器的時候沒能避開,所以……這能不是你要穿的那個機甲位面。」
「知道了,開機器,送我回去。」
「不行的前輩!現在時空不穩,你所在的這個位面,已經不在我這邊機器的搜索範圍內了……」
「……我體穿回去。」
「不行啊,這次的時空亂流強度極大,前輩你現在破開空間,會產生過強的力量波動,很容易被卷進去傷到神魂……」
定位儀里巨大的雜音吵得程小白無比頭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盡算了。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穿錯了,不知道在哪,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
沒等來少女的回答,那邊就傳來了李易歡快的聲音,程小白閉著眼楮也能想到那貨幸災禍的模樣。
「小白白啊,機甲位面我就幫你去了,不用謝我啦~你就當去度年假了啊……玩的開心喲~」
「張清清,你的穿越機是淘寶團購的麼?」
記得差評哦親。
少女弱弱的辯解︰「不,不怪它,是我,我操作的不好……」
「你的學位是藍翔買的麼?」
程小白說完就摁斷了定位儀。
原來穿越這事兒跟坐飛機一樣,是不能說一路順風的。
黑暗而閉塞的空間,愈稀薄的空氣。
程小白試著動了一下胳膊。沉重失力,看來這具殼子在時空亂流中壞的不輕。
向上探去是冰冷的觸覺,身下卻是柔軟而冰冷。
程小白指尖燃起一簇微光,試著回頭去看……
正對上一張慘白的臉!
原來,這是一個棺槨。
細看之下,那張臉竟十分熟悉。
不……不能說是一具尸體,這是他很多年前接的一筆單子,穿一個x點流傳奇位面時,用過的數據殼子。而他魂穿回去之後,這殼子便留在這里。
他又回到了這個位面?這是他的自己的墓?
程小白不禁嘴角一抽。豬隊友張清清,你真是好樣的!
強忍著心里的詭異感,將這具殼子翻來覆去的打量。既然是殼子,當然不會腐化,而這衣物,似乎也不是凡品,竟一點腐損跡象也沒有……至少現在看來,比他正在用的這個,情況要好很多。
程小白點上‘尸體’的眉心,光華閃過。
重新睜開眼時,他成了穿著青色華服的貴公子。而原本那具的身體,雙目失焦的倒在一邊。
程小白試著動了動,嗯……還算不錯。
棺中悶的難受,他有三百六十五種方法,以毫無損的出去。
但是,他剛被*技術員坑過。心情極度不爽。需要泄。
程小白仔細的想了想,他當時似乎是個謀士,為主角炮灰死的。
亂世人命最不值錢,就地掩埋的能最大,不過,他既然有個棺材,還有一身價值不菲的下葬服,說不定還是個重要炮灰,那就應該是在哪個偏遠的亂墳崗里埋著……
自以為想的清楚正確,程小白咧嘴一笑,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爆裂吧!這見鬼的穿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風吹屁屁涼的地雷~
感謝方剛的地雷~
抱住麼麼一個=3=
還有留評的親~泥萌的支持是卷紙的動力~!
齊烈番外來了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