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演武場上,正中間是一處圓形的主擂台,以此為中心分布著三十六座長寬十丈有余的分擂台。此時總試的主擂台尚未開啟,各分擂台下聚滿了來觀戰或是準備比試的弟子。
一時間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最前方巍峨的觀試台卻顯得有些冷清,因著只是小組比試第一日,尚且沒什麼看頭,零星坐了幾位執法長老安和安排賽事的執事,掌門清虛和幾位境界高深的長老自是要等總試時才會現身觀戰。
練氣期與築基期分開,抽簽決定分組,組內再次抽簽決定對戰雙方。
報名的六百余人中,最終只有五十人能晉級總試,最後三十人得到紫霄秘境的名額。
內門弟子想晉升真傳弟子,真傳弟子想爭得秘境名額。
雖說每個擂台都設有防護陣法,規則中也禁制惡意重傷同門,且一方認輸時即比賽結束,饒是這樣,每次卻仍不乏重傷或喪命者。劍修本就好戰,更有許多人借著大比,新仇舊怨一並清算。
如此不可謂不殘酷。大浪淘沙,優勝劣汰,卻是亙古不變的生存法則。
「下一組——!六百四十一號對三百七十二號!」
讀簽的管事話音剛落,一體型壯碩的青年躍上擂台,利落的一拱手,聲如洪鐘,
「辰元峰于歧佑。」
這時躍上擂台的是一英挺少年,即使穿著最普通的門中派發的白色道袍,仍掩不住通身超然氣度,也是一拱手,
「忘歸峰宴時遷。師兄請——」
這句話卻讓台下炸開了鍋。
「忘歸峰啊!听到沒有?!真的是白長老的弟子啊!」
「白師伯何時收了弟子,怎麼沒人知道?」
「這話說的,白師伯收弟子,還用知會你一聲不成…….宴時遷…這名字好熟…」
「第一局就對上于師兄啊……」
越來越多的弟子朝這處擂台下涌來,台下圍得水泄不通。
突然間人群安靜下來。
凌空而來的巨大的威壓即使一瞬而逝,仍是讓人心頭一凜。
隨著天際一道漸近的淺藍色流光,出現在觀試台上白衣劍修一時間集中了全場的目光。
擂台上的宴時遷轉頭望去。如今他已築基,目力遠勝從前。
穿過熙攘的人群,分布的擂台。遠處觀試台上的白衣劍修,靜靜注視著他。仍是看不出悲喜的淡漠表情。
白寒…竟真的來了。
程小白知道這樣有損逼格,但比起「白長老竟來看小組賽!火速圍觀,前排劉明」這種事,還是主角的命重要。
主角沒命=一級業務事故=戚經理邪魅一笑=年假扣完沒獎金加班到死不解釋。
誰讓定位儀壞了之後無法查劇情,原著里揚揚灑灑寫了三大章的小組晉級,哪記得在哪一輪時主角遇強敵,擂台上的防護陣法又被動了手腳。
…更何況現在的主角…根本遇誰都算勁敵好麼掀桌!!!
他相信主角光環和劇情修復能力,可這次歪樓實在厲害,又是修真這種高級位面,變數很多,不來看著實在放心不下。
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誰來解釋一下台上那個diao炸天的真是在小生手底下混了三年,只會初級劍的主角麼?!!!
這光環開的也太不講科學了!!!
主角你絕壁是重生了吧!!!
口可…口可…小生現在走還來的及麼…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啊,你們難道不知道即使悄悄傳音小生也能听得到麼…別瞎猜了他真不是我徒弟啊……
宴時遷本以為等自己進了總試,自然能見到白寒,畢竟第一日的比試連各峰主都自持身份極少來看。
素來不喜紛擾的白寒,如今卻為自己來了。
少年灑然一笑,側身避過襲來的重劍,直直向前攻去。
于歧佑是辰元峰的真傳弟子,金木雙靈根,境界停滯在築基中期多年,比起宴時遷,無論是境界還是對敵經驗,都更勝一籌。
于歧佑原本是極謹慎的,無論是對方的師承身份,或是如此年輕就已築基的天賦,都讓人不可小覷。但他並未出劍試探,而是一上來就使出了十成實力和最強的劍招。
他的功法走的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修劍之余更修得一副強硬肉身,一柄千斤重劍,使得金光凜凜,劍招大開大合,力拔千鈞,極得他師傅易邢的神韻。
與這樣的人對敵,誰都看得出正面強攻實非明智。
少年卻好似爭強好勝一般,全然不顧的與對方搶攻,不過三十余招,就破綻屢現。台下一時唏噓,感嘆這少年雖天才,卻少了實戰經驗,實在可惜。
于歧佑卻不急了,他素來崇敬白師伯,如今對方是忘歸峰的弟子,自然是要留幾分面子。等這少年後繼無力,自去認輸也就算了。
就在這時,少年本顯得有些滯澀的劍招忽然一變,隨之而變的還有周身氣勢,于歧佑心中陡然一驚。這是何種劍訣,調動劍外靈氣本就不是築基期會有的能力。
心緒不寧間,只見少年手腕一翻,劍刃上挑又轉向下刺去,旁人不為所知,他卻是感到了這一劍暗含的威勢,急急向右側避去,同時出劍格擋,劍招一滯……
少年的劍尖落在他的眉心。
「師兄承讓了。」
他與這人過了百招,決出勝負的只在一瞬。
少年竟是一開始就在拿他練劍。
于歧佑暗嘆一聲收了劍。
「忘歸峰宴時遷勝——」
擂台之上情勢陡轉,台下一時無從反應。
直到出聲一人叫好,才轟然間歡呼雷動。
宴時遷一戰成名。成為這次劍門大比最大的熱議話題。
每逢有他比試,台下皆早早圍得水泄不通,風頭遠勝「金丹以下第一人」劉遠山,「劍門第一美人」楚琳瑯,「爭鋒劍」宴時恆。
此後十天,白寒未再出現。宴時遷卻依然連勝十五場,期間又接下了五場約戰。皆是點到為止,待人謙和有禮,因此除了實力超絕之名傳遍玄天劍門,也結交了許多弟子。
比起傲氣自負的宴時恆,這位同樣天資卓絕的少年顯然更受歡迎。
無論對方是一上來就拿一把符狂轟濫炸,還是苦心孤詣的以陣旗結成劍陣,或是催動防御法器防的密不透風,有些取巧手段連台下眾弟子都大呼無恥。
少年始終一人一劍。
宴時遷這幾日心情極好,不管遇見怎樣的對手,都能客客氣氣的把對方送下去。
白寒第一日來後就未曾出現過,這情況很正常,換做以前他什麼都不會做。
可人總是貪心不足的啊。少年笑的眉眼彎彎。
最後一場小組賽,他遇到了築基後期的主峰弟子。故意賣了個破綻給對方,最後半招險勝,因此負了傷。
回到忘歸峰時,少年半邊袖子都被血染紅,右臂的傷口皮肉橫翻甚是猙獰,看起來淒慘極了。
低著頭踉踉蹌蹌的走到小院門口,撞見了縴塵不染的衣擺。
「身上沒有療傷丹藥?」傳來的聲音淡然如故。
少年抬起頭,眼里似有霧氣氤氳,嘴角下彎,顯出幾分可憐。
隱約听見一聲微不可聞嘆息,清潤的微涼氣息驟然籠罩下來。近在咫尺的劍眉星目,傷口傳來的溫暖觸感,讓他一時屏住呼吸。
眼前人垂著眼,長如鴉羽的細密睫毛投下淺淺陰影,仿佛只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很久。
宴時遷不禁想,剎那亙古,原來就是說的這樣的瞬間。
「這次只是皮外傷,日後難免再遇到,你也需學些療傷的法門。」白寒松開手,後退幾步,語氣似是帶了幾分責備,取出一瓶丹藥和玉簡遞過去。
宴時遷伸手接過,又恢復了往日的恭謹持禮,「多謝真人出手療傷。」
「明日總賽不比以往,且去歷練一番即可,莫要爭強。」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也說得這般冷冷清清。
心中暗笑,面上卻不露分毫︰「弟子明白。謹遵真人教誨。」
主峰後山此時落木蕭蕭,劍氣縱橫。
持劍的少年劍勢凌厲,似要把心中郁氣都用手中劍一瀉而出。
宴時遷的比試,宴時恆一場也未去看過。
只听那些無處不在的紛雜討論,也足以讓他心煩意亂。
一套劍訣使下來,少年微喘著收了劍。
傲氣的眉眼染上狠辣的表情,說不出的詭譎。
終至決賽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