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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皇宮。鳳鳴苑。

齊國的建築風格周正大氣,正如這個北方鼎盛帝國的豪放民風。齊皇宮更是氣勢磅礡,格局開闊。

然而這個新帝下令修葺的院落,位居皇帝私人藏書閣旁,正對太和殿。九曲回廊,亭台水榭。與其他殿宇相比,更像一座獨立院落,匠心獨運,別具一格。其內布置不見豪奢,卻件件雅致精心。

彰顯著皇帝的重視,還有現居者的尊貴身份。

十二月的禹都入了冬,雖未降過雪,仍是朔風凜冽,入骨三分。鳳鳴苑的東暖閣卻如陽春。房間里通了地龍,青磚下砌著火道,四角置景泰藍暖爐,燒著無煙的紅羅碳。

靠在金絲楠木的太師椅,手持一卷天祈通史的淡漠公子,指尖輕叩著青玉案。

今天裝逼技全開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眾人膜拜主角行禮簡直爽哭了!一掃當男配小弟反派的三年積怨!

裝神棍這麼贊下次小生不放假也要接這種單啊經理!!

然後…主角你去哪?你就這麼走了?知道你很忙好歹一起吃頓飯啊喂…!!

齊烈的態度很不對。仿佛接他入宮,只是在履行某種既定的安排。

齊烈初見他時雖表面尊敬,但眼中懷疑試探居多。而後相處多日,漸漸有了些信任,等到燕國送別時,眼里已有了動容與真情,這錯不了。

但從未像今日,像是把某些東西壓抑進最深處,表面只留下疏離的謙敬。

不應該啊…到底是哪一步出錯了?

程小白心中暗暗搖頭,然後灑然一笑,原來是這樣,發現自己超出理智謀算之外的真情,心慌了,想逃了。

看來明日的宴會表現要重新打算。

奉茶而來的沐雨正好看到程小白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眼里閃動著灼人光彩,配上通身清朗風姿,說不出的動人心魄。不禁暗想,先生還是像以往一樣不要常笑的好,這笑多了難免會出事。

齊烈設宴在玄德殿,齊皇宮里接待外賓,宴請百官的固定地點。

百盞描金宮燈映得大殿猶如白晝,首座是帝王的龍榻,兩邊一溜方桌和矮幾。帝位左手第一坐的是鎮北大將軍齊洵,依次是禁衛軍統領等一干將軍武將。右手第一位是國公張行之,其後是御史大夫等一干文職。

正在眾人心中暗忖︰「既定的時辰到了,今日接風宴的主角怎還不來…」忽听殿外近侍通報「皇上駕到,帝師駕到——」忙起身下拜,直到威嚴的聲音傳來「平身」才敢抬首去看。

與齊帝共坐一榻的青衣公子依舊一副清冷模樣,仿佛這等天大的殊榮尊崇對他來說毫無意外,更或者是毫不在意。

看來這人的價值要重新估量。

齊烈的目光掃視過全場,帝王的威勢讓眾人無由來的心中一緊︰「今日請眾愛卿前來,一為朕得良才,千機門傳人出世助我大齊,可見天命所歸,一統江山指日可待。二為朕初登帝位,天下兩分,大齊正值蒸蒸日上,春秋鼎盛,還需眾愛卿建功獻力。」

「我等必為大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眾人再拜。

「不必多禮。」齊烈擺擺手,近侍上前倒酒奉盞,「開宴。」齊烈舉杯示意。

一干粉衣婢子端著龍鳳攢盒,上呈合意餅等精致點心,魚貫而入。宮廷樂師和舞伎行禮後奏樂起舞,一時殿中彩袖紛飛,流光溢彩。

酒過三巡菜過五更後,壓抑的氣氛才略有緩和。舞坊為新帝編排的一曲鼓舞,音律壯闊,舞姿有女子的柔美,鼓點含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剛柔並濟,聲勢浩蕩。將宴會氣氛推向□□。

張行之卻敏銳的注意到,青衣公子進食很少,多為清淡之物,而且從未動過酒盞。期間齊帝邀眾人舉杯,一直沒什麼表情的人微微皺了眉,卻終究是一飲而盡。

齊烈當然也注意到了,準確的說,他今晚的注意力從來都沒離開過身邊的人。只要白離塵表現出不願,哪怕是給自己一個眼神,他都可以壓下他手中的酒盞。

但那人什麼都沒做。心中莫名有些煩躁,這種熟悉的煩躁感最近總是糾纏著他。

眾人言笑晏晏,推杯換盞,還有口才出眾的文官講些風趣的恭維話,在這種看似君臣盡歡的氣氛中,宴會已近尾聲。

齊烈暗中觀察著白離塵,仍是挺拔端正的坐姿,看似無礙,但氣息紊亂,往日清冷的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白玉般的面龐浮上了隱約的潮紅,竟是有絲說不出的魅惑。

心煩意亂更甚。

「先生不勝酒力,便先退席吧。」齊烈抬了抬手,一旁的近侍極有眼色的上前欲扶白離塵。

看上去還算清醒的人一開口就完全變了樣,似醉未醉的慵懶帶著鼻音的呢喃,賭氣似的避開欲扶起他的手。

「你是誰?我不要你扶…沐雨呢,嗯…沐雨不在啊…」

「先生醉了,奴才送您回鳳鳴苑。」近侍低聲恭敬答道,心里卻急的要死,這位爺身份尊貴不讓他踫,沖撞了哪擔得起啊,可現在這宴席上出了亂子可怎麼辦。

白離塵似是醉的厲害,「…沐雨不在…那你叫齊烈來,齊烈在哪,把他找來。」

嚇得近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告罪。所幸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聲音極輕,又因為醉酒而含混,在絲竹樂曲的掩蓋下,龍榻下的眾人只見似乎是個不長眼的奴才沖撞了帝師。

齊烈注視著與往日判若兩人的白離塵,听見他迷迷糊糊的叫自己的名字,並沒有被冒犯的惱怒,煩躁糾結多日的心情豁然明朗,奇異的安心又浮現出來。

「朕在。」略微向那人傾去,眼里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低沉的聲音似是響在耳畔,青衣公子霎時愣了,水光瀲灩的鳳眸睨了他一眼︰「那我們回去吧,這兒也沒什麼意思。」

「好,我們回去。」齊烈這次是真的笑了出來。白離塵這才把手遞給近侍。

一直觀察著帝王的眾人無不心驚。

不論百官如何揣測看似心情不錯的齊王為何突然結宴,只能誠惶誠恐的下拜送走了帝王與帝師。那人也真是放肆,竟然與齊王並行,未曾落後半步。齊王的態度也甚是放縱,不見絲毫慍怒之色。

看來這人的地位也需要重新估計。

出了大殿驀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齊烈伸手取過近侍奉上的白狐裘披風替白離塵系上,做工精細的溫暖觸感籠在身上,讓人舒服的眯起了眼楮。暈乎乎的任由齊烈拉起手扶上龍輦。

鳳鳴苑東暖閣。

「主子,可是要備湯為先生醒酒?」沐雨想接過齊烈扶著的白離塵,卻被止住了。

「不必,退下吧。」

沐雨臨走前擔憂的看了一眼白離塵,平時從未見過先生飲酒,想來應是不勝酒力,但願沒什麼問題。

暖爐里的新添的銀絲碳燒的正旺,讓人有些燥熱。齊烈扶白離塵在軟榻上坐下,又起身倒了杯茶遞過去,居高臨下的打量起這人。

面若桃花,眸如春水,想不到平日清冷的人也有如此模樣。茶水喝的有些急了,有一絲順著嘴角滑下,氳濕了衣襟。潤澤的薄唇輕啟,依舊是綿軟無力的語調,

「你當了皇帝就不理我了,等你統一了天下就更是不需要我了……」

只是幾杯酒竟醉成這樣?竟是有些孩童的稚氣。

「我怎麼不理你了……」齊烈只覺心中好笑,自己還真同一個喝醉的人講理。

「你昨天都沒有來陪我下棋,你疏遠我,我感覺的到,也是,你當了皇帝…」白離塵開始莫名其妙的糾結起齊烈當皇帝的事。忽然他睜大眼楮,定定的注視著齊烈,眼里水霧未褪,

「如果天下與我必擇其一,你怎麼選?」

齊烈一時語塞,在天下與一個人之間做選擇,他以前從未想過這麼荒謬的事。

一直以來,他想要的就不止齊國。他想要更遼闊的疆土幅員,更強盛的國力國威,一個空前的盛世。

他想要萬里江山盡在手中。

「算了…我說笑的,你一定能一統天下,我保證……」白離塵擺擺手,又懶懶的闔起眼。

竟是不容置疑的篤定,又不像是因為自信或者對他有信心。

齊烈又試探地問了幾句,一邊觀察白離塵神態,確定這人真是醉了,才一直問出了心中疑惑,

「天衍術,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代價啊,天衍術,就是代價,交換…」白離塵沒有睜眼,但他的睫毛輕輕顫抖,略微蹙眉,讓人覺得是如此脆弱。

代價?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猜想。

「你最想要的是什麼?」鬼使神差的,齊烈問出了初見時白離塵沒有回答的問題。

「我最想要,你……」

聲音漸低,終至消聲也沒有說出答案。齊烈注視著沉沉睡去的白離塵,神色晦暗不明,半響,俯身抱起人放到床榻之上,拉過錦被蓋上才起身出去。

無論你想要什麼,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都能給你。

江山和你,我為何要選?

關門聲響起,程小白驀然睜開眼,眼里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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