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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嘉二十七年八月十四,齊軍伐燕。

鎮北將軍齊洵奉王命于龍淵山下點將,率二十萬軍,揮兵南下。

八月二十,燕國岆山關破。一月之內,齊連破燕國七城,駐兵陽城外。

九月二十五,太子齊烈于皇宮曜日台祭天祭祖,親率五萬定*出齊都,直取陽。

十月三日,齊太子抵陽。次日,太子奉王命掌帥印盟誓三軍︰「三月之內,必破燕都。」

十月五日,陽城破。二十萬大軍駐守陽城休戚整頓,太子烈率五萬定*先行,至金堆城外三十里駐營。

十月六日,大風。齊軍攻城。

旌旗獵獵,戰馬嘶鳴。

擂鼓聲,兵刃聲,嘶喊聲,殺聲震天,血流成河。

齊烈戎裝金甲,持劍立馬,明明是俊美英挺的五官,卻無端生出凌厲的肅殺之氣。

這已是第六日!金堆城內只有不足一萬守軍,卻已與五萬齊軍僵持六日。

齊烈自領兵出征以來,經歷過比這慘烈百倍的廝殺,卻未曾遇到如此困境。仿佛不論如何設計攻城,對方都能比他先一步做出動作,再以精妙陣法困住他。

仍記得攻城第一日。隔著廝殺的戰場,遙見城頭立著一人。

青衣墨發,眉目清雋。

朝陽從他身後升起,為他周身鍍上一層流轉的明光,恍若九天之神入凡塵,天下眾生皆是不足入目的螻蟻塵埃。

齊武帝好美人,齊烈的母妃也曾是齊都第一美人。如今卻覺生平所見,風姿竟不及這人萬分之一。

這就是程小白費盡心思策劃的城頭初見。他已與齊烈戰場對望六日,卻也不急,依舊冷靜的變換陣旗,淡淡的給傳令兵傳達命令。因為他在等金堆城城主燕泗的劇情。

「金堆城,原名瑜陽,西鄰蒼江,南通瑮都,北接陽。橫貫東西,縱通南北。百年前以鹽運建城,而後往來商貿皆匯于此,至燕景帝時期,已是市肆櫛比,奇珍異寶,綾羅錦繡,「凡天下所有,皆可求于金堆」。後文帝即位,封同母胞弟為安平王,世襲瑜陽城,享城主之尊。

燕慶帝喜奢,曾以萬人隨侍,攜近百歌姬舞女游瑜陽,後更瑜陽為——金堆城。」書里把金堆城寫的富得流油。

程小白算著劇情,原著中沒有自己出現,金堆城僅守城兩日眼看就要被攻破。

第三日,城主燕泗只身出城求見齊太子,言願開城門降于齊軍,只求可保城中八十萬燕國百姓平安。在齊烈答應後便自決于城前,齊烈感其氣節,命親信收尸安葬。

燕泗是個很好的城主,自繼任以來,治河運,正法度,規市肆。可燕興帝登基後,寵信奸佞,大興土木,極盡奢靡鋪張之能。民間怨聲載道,朝野烏煙瘴氣。其中以金堆城賦稅尤為重苛,因燕泗曾上諫,還想革了安平王世襲的城主之位。

原本燕文帝時期安平王一脈與燕皇室的情分,也在慶帝的日日荒唐中磨盡了。

從齊軍攻破岆山關到駐軍陽,燕泗向慶帝求援十七次,沒等到援軍,連信使回復也沒有。直到齊軍圍城的第二日,探子從燕都傳來消息,慶帝從他城調了守軍到燕都,想要死守燕都。

燕慶帝要放棄金堆城。不會有援軍了。

燕泗便願擔不忠不義的罵名,出城歸降。至于齊烈命親信秘密救治又為燕泗改換身份,後以主角霸氣成功收了這個得力小弟,附帶金堆城這筆創業財富,這都是後話。

程小白在腦子過完了這段劇情,自己這幾日從城頭下來,都由城主護衛送到安平王府的客房,自從第三天,燕泗每次看自己那欲言又止的小眼神,程小白就知道自己快和齊烈見面了。如果他沒算錯,今天就是自己最後一次站城頭吹冷風了。怒點贊!

齊烈看看天邊暮色,不覺間又是一日廝殺,下令收兵回營休整。而後眯眼看向城頭,暮色沉沉中,那人依然青衣落拓,身姿挺拔,仿佛只要他在這城頭一日,金堆城便一日不破。

程小白感受到齊烈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從容不迫地下了城頭往城主府去。這次沒有被送進客房,而是被迎進了燕泗的書房。

書房里燃著沉水香,天色暗了也未點燈。燕泗端坐于案前,目光落在案上的金絲八角鏤空香爐上。青煙裊裊,恍然如夢。

齊軍駐兵金堆城外的夜,他听人通報府外有人稱願助金堆城退齊。驚訝之余是不信的,又想看看何人敢在這種危難關頭來此還出此狂言。便請了進來。

公子世外來,青衣不染塵。燕泗只能想到這麼一句。

青衣公子遞給他一塊玉佩,入手溫潤細膩,瑩瑩自生光,其上蟠龍仿佛要乘雲而去。金堆城奇珍異寶無所不有,美玉珠寶他自是從小就見過許多。但如今手中的這塊竟比當初進貢給燕王都的好上百倍。帝王才能用的蟠龍?燕泗心中一驚,翻過玉佩。

「千機」兩個篆刻,在明滅的燭光下,盡顯鋒芒。

「先生……」燕泗忙躬身要拜。

卻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托住了,抬頭正對上了青衣公子淡漠的眼。

「我于金堆城,有命里注定的機緣。」

始帝統一九國後,取天下僅有的一塊寶玉,命人打造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一塊在送別千機先生時相贈。這段三百年前的皇家秘辛,如今只有燕,齊兩國為數不多的皇室之人知道。

燕泗不知道白離塵到底算到了什麼。

「王爺,先生到了。」

燕泗驟然從回憶中驚醒,起身相迎。

「這幾日先生為金堆城殫精竭慮,燕某在此替城中八十萬百姓謝過先生。」

程小白這次沒有出手去扶,算是受了這一拜。

「只是燕泗不敢欺瞞先生…金堆城不會有援軍了…慶帝要放棄金堆城。」說罷去看程小白的臉色,看到的依然是一臉平靜。仿佛早知如此又仿佛毫不在意。

「先生有驚世之才,既能以一萬守軍與齊軍對峙六日,必可助明主結束這亂世。燕國氣數將近,先生何苦……」

「我知,我只算到天命讓我此時來金堆,至于這命數系于何人,是劫是緣也尚未得知。」這時這人的眉眼才有了淡淡的困惑,為他添了幾分煙火人間的氣息。

即使是千機門傳人,也算不清自己的命數。燕泗突然覺得很悲哀。

「燕某得見先生這般人物,也算不枉此生。」

別急著說遺言!放心吧你明天死不了之後還能跟著主角君吃香喝辣呢!程小白正等著燕泗告訴他明天的自盡計劃然後自己好象征性勸他兩句,燕泗卻只是囑咐他好好休息便差人送他回房。

「或許先生明日便能看清自身機緣。「程小白听見燕泗在身後輕聲自語。似是嘆息。

入夜,齊軍主帳燈火通明。

「可有頭緒?」

「稟太子,臣今日觀陣,起陣時中軍在前,左右兩翼以蛇形排開,而後待我軍破右陣出,此陣中軍六方游動,是以’六丁六甲’,而後以盾掩護弩衛而出七次射箭不竭,是以’七星連珠‘…臣妄自揣測…」年近不惑的軍師面上恭謹,心中卻激動難抑,想不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能親眼所見如此陣法!「此陣便是失傳百年的十殺陣。」

卻忽見太子眸色深沉,神色莫辯,驀然生出一種涼意,霎時間冷汗浸透衣服,如今太子必因無破陣之法憂心,自己竟然夸獎敵軍陣法高明?才跪拜要告罪,齊烈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孤已知曉,下去吧。「

自第一日城頭初遇,他便命影衛去打探此人的消息。來歷不明,身份神秘,燕泗還稱他為「先生」?第二日再觀那人布陣,就已看出了端倪。

齊烈曾在齊皇室收藏古籍記載中見過「千機十陣」的記載。其中以「九死無生,是以十殺」的十殺陣最負凶名。

想不到這世間千機門仍在。齊烈看著沙盤,腦海里掠過城頭上的青色身影。

軍師剛顫顫巍巍地退下。卻有一人不經通報也無人阻攔的進了齊烈的營帳。即使隨軍出行,這人依舊身著錦袍,玉冠束發,眼下入秋仍持著折扇,無論看誰都眉眼含笑。

齊烈入軍多年,練就一身殺伐之氣。更在入主東宮後,威勢日重,旁人無敢近身。

許璟是齊烈幼時的伴讀,後隨他守北疆三年,算起來相伴十年有余,亦臣亦友,也是如今為數不多敢在齊烈面前略顯親近的人。

「殿下深夜沉思,臣以為不是擔心困陣,而是別有所想啊。」

齊烈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金堆城內軍備不足,慶帝不援,何況早在燕國岆山關破,商戶和略有薄財的百姓都往瑮都逃了,金堆城商貿河運皆停,近幾月又已接納北來流民數十萬,我軍攻城前,燕泗就曾開南城門,抽調三千守軍,護送部分流民前往瑮都避難,由此可見,城中余糧怕是不多。現在即使我軍什麼都不做駐扎在此,最多十日,此城必破。」許璟一展折扇,笑的盡顯風流。

「那依你之見,孤所思為何?「齊烈眼中也有了淡淡笑意。

「殿下在想人。」許璟眨眨眼,面露揶揄。

「孤確實在想人。」出乎意料的,齊烈竟坦然承認了。「孤在想他何日助孤得天下。」

「殿下,人家現在可是在助燕國啊。」

「他若是想助燕國,岆山關就不會破。」齊烈篤定道,「他只是想來金堆城。」

「殿下可是得到了什麼消息?」

「感覺。」

許璟這次徹底無言以對,今天的太子殿下太不正常了。沉默片刻後,只好把話題往正常的方向帶,

「隱退百年的千機門也出世了,看來是天要助殿下結束亂世。」

齊烈突然笑了,銳氣逼人如一把驟然出鞘的劍。許璟知道不管是弱小時隱忍蟄伏的齊烈,還是得勢後手段通天的齊烈,都一直有種深入骨髓的自信。仿佛天下早已是囊中之物。

而他確實有這個能力,無論是心機手段,還是氣度胸襟,許璟都相信這個追隨多年的人不會錯。即使還有楚國的那位……

「父皇年紀大了,怕是身體不如當年。」轉眼間笑意斂去,目光沉沉似在自語。

許璟心中陡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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