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石板上貝殼滋滋作響,蚌肉微微卷縮,蚌肉上堆著的作料也漸漸被烤散,味道順著風飄了出來——
湯苗和丹凰鳥一起吸了下口水。
一人一鳥眼都不眨地盯著石板,丹凰鳥不住催促︰「好了沒?好了沒?」
湯苗道︰「再等會兒。」
石板上傳出來的香味越來越濃了,蚌肉也被烤出了汁水,表面上略略閃著微光,湯苗越看越心焦,終于等不及了,伸手就把一個蚌殼撥到自己面前︰「我先試試。」
丹凰鳥眼巴巴地看著她。
湯苗在蚌殼里撬撬,囫圇夾起蚌肉,連著上面的作料一口吞進了嘴中。
鮮!太鮮了!女敕!太女敕了!舌頭不見了,世界消失了,天地中就只剩下了美食在飄蕩……
湯苗眼含熱淚,對著丹凰鳥不住點頭︰「嗯!嗯!」
丹凰鳥一听,轉頭,張開大嘴,猛地一吸——石板上的貝殼都飛起, 里啪啦地落進丹凰鳥像黑洞般的大嘴里,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丹凰鳥咂咂嘴,也眼含熱淚對著湯苗不住點頭︰「嗯!嗯!好吃!」
湯苗愣住,然後真的哭了︰「你怎麼都吃了?!不曉得給我留一點嗎?!」
丹凰鳥根本顧不上湯苗,只美得飛了兩圈,落回來又看著湯苗面前那個剩下的蚌殼︰「這個你不吃吧?」
湯苗恨恨,一把抄起蚌殼藏在身後︰「不吃也不給你!」
丹凰鳥張了張嘴,一臉委屈︰「你都吃了整整一口了,剩下的我才吃了半口就沒了,里面的蚌肉還不好吃……」
湯苗︰「……」
最終,兩人吵吵嚷嚷半刻後終于達成協議——湯苗負責作料,丹凰鳥負責燒火,然後,湯苗負責吃蚌肉,丹凰鳥負責吃蚌殼。
一人一鳥就這樣一石板一石板地烤著利齒蚌,最後雙雙把肚子混了個溜圓,攤在地上不起來了。
生活很美好吧?
生活是挺美好的。自從湯苗的科學實驗成功,每日只用花半刻時間在星苔上之後,這大溶洞就變成了湯苗他們探險作樂的好地方。
溶洞里曲曲折折,到處都是孔洞岔道,有大有小,有深有淺,湯苗已是探了好幾回。有些岔道很快就見底了,有些孔洞里還散長著些星苔,不知道是怎麼流落過來的,還有些岔道,湯苗只走了一半便被歪歪扭扭地繞暈了,只得又模索著走回去。
湯苗還在溶洞里發現了好幾種奇特的靈植,也興沖沖地收起來了。這趟她其實收獲不少,星苔本身就夠獨特了,連魏霜華那里都毫無記載。暗河中的火毒她也收了一些,這東西其實也是很少見的。
附近的靈草園子湯苗也是偷偷出去看過幾回。只不過,大約是這里的地下暗河帶火毒的緣故,周圍很是荒蕪,那些園子里種的也都是一些常見的低級火屬性靈草,還大多都以生命力頑強著稱,並沒有什麼好看的。
不修行、不探險、不研究的閑暇時光,又有丹凰鳥這種吃貨在旁,湯苗便開發了下美食金手指的逆天功能。從福窩里的湯家大小姐到五元宗的苦逼小修士,湯苗的美食金手指終于走上了正途,在食物上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利齒蚌便第一個遭了殃,這小東西本身就已是鮮美無比,湯苗的金手指也不是白給的,第一次上手便門兒清,簡直像有廚神大人上身指引一般,該怎麼處理蚌肉、該怎麼下作料都信手拈來,直把利齒蚌的鮮味激發了個十成十。
從此,湯苗和丹凰鳥的美食之旅就正式啟程了。繼利齒蚌之後,周邊好多熱愛和平的小妖獸們都遭了殃,一個排一個地上了桌進了肚。
現在,丹凰鳥看湯苗的眼神不知道有多麼熱切,那個服帖,那個崇拜,湯苗說啥就是啥,湯苗指東便往東,湯苗指西便往西,畢竟鳥可是以食為天的嘛,怎麼好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丹凰鳥連搶食的事兒都忍著少干了些。
這日,湯苗和丹凰鳥剛灌完幾鍋煮成乳白色的美好肉湯,還來不及洗涮洗涮,丹凰鳥神情便是一凝,道︰「有人來了!兩個築基期的!」
湯苗一凜,一人一鳥快速收拾了作案現場。湯苗又檢查了下幻陣,見一切都毫無異狀才放下心來。
她想了想,又稍稍收拾出了一片星苔,將利齒蚌灑在里面,自己也鑽入了暗河中,在臉上灑了些泥點子,在衣服上潑了些水,做出了辛苦勞作的樣子。
來人只是築基期,丹凰鳥並不怕他們發現。它便未躲進靈獸袋中,而是隱了身形藏在暗處。
腳步聲漸漸傳來,湯苗頭也不抬地在暗河中模索。她心里默默推測,來人若是煉氣期的,那大約就是來傳話的或者替換她的,可這兩人卻是築基期的,那還真不知是干嘛來的,傳話也不需要兩個築基期一起來吧。湯苗想想進師門後的種種遭遇,心里便有了些準備,這是那些人又按捺不住來找茬了吧。
來人終于進了溶洞。湯苗抬眼一看,喲,果不其然,這回連找茬的正主兒都來了呀!
當先一人,便是那天一直狠毒地盯著她的師兄,也就是二叔說的那位曹家的曹冉了。他身後一人,便是這些天和她打交道的那位冰冷師兄。
湯苗判斷了下當前情勢,覺得自己還是委屈委屈先韜光養晦比較好。兩個築基期對一個煉氣期,親傳大師兄對記名野弟子,孰強孰弱,一眼就能看個通透。若是讓丹凰鳥出手,便又有些不劃算了,萬一哪里漏了點行跡,丹凰鳥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如此心里想著,湯苗出了暗河,又按禮數向兩位師兄行了禮。這種地方可不能讓人抓到把柄。
曹冉盯著她,目光在她的臉上身上打轉兒,看著那些污跡,眼里的惡意和得色一點掩飾都沒有︰「這位是那姓湯的師妹?」
旁邊的冰冷師兄此時卻一點也不冰冷了,他臉上堆著笑容,簡直要點頭哈腰了︰「是!是!就是她。」
湯苗默不作聲。
曹冉嘖嘖兩聲,擺出了大師兄派頭,一副驕狂的樣子︰「湯師妹,」他加重了那個「湯」字︰「湯師妹,你可真是好樣的啊!本門的臉可被你丟光了啊!」
湯苗再是把這些蠅營狗苟的事情看淡,此時听著這直接挑釁,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些怒火。但她仍是不言不語,曹冉明顯是故意的,為這些事情和這曹冉杠上不值得,甚至還正好會如他的意了。
曹冉看著低著頭的湯苗,心里充滿了快意,續道︰「這外門弟子種個星苔,都種的好好的,你倒好,星苔到你手里就死了大片大片的,偏生你還是個內門弟子。」他夸張地搖搖頭︰「管事一狀都告到了師傅面前,你讓師傅的面子往哪兒擱?」
湯苗知道自己說什麼話都無濟于事,此時也並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是靜靜听著。
這找茬用的名頭也太弱了些,她敢打賭,自己的星苔絕對比別人養得好多了。這些天也根本沒人過來查驗過,他們只不過是想當然的以為自己孤身一人不可能種好星苔罷了。
這兩人對自己滿含敵意,就是把事實塞在他們眼楮里他們也會當作沒看見,自己何苦開口?若是這兩人听了又使壞,把星苔毀個一片兩片的,自己才是怎麼著都月兌不了罪名了。
曹冉見湯苗靜默不響卻不滿意了,獨角戲有什麼意思?他又再接再厲,繼續諷刺挖苦湯苗,想逼出湯苗的反應來。
他也不大想直接出手教訓湯苗。他後續還有計劃,此時也不好殺了湯苗來個死無對證。湯苗既然還有嘴能說理,他一個親傳大弟子直接向記名弟子出手,就有些說不太過去了。湯家和曹家近些年打成這樣,他做事也不能留太多把柄。
接下來,曹冉嘴里便不斷吐出「飯桶」、「膿包」這等詞匯,眼楮還緊緊盯著湯苗,心里滿是扭曲的快感。听說這湯苗在湯家極受寵愛,恐怕以前沒受過這遭吧?說不定一會兒就要哭哭啼啼的了?
看著一直面無表情,身形絲毫未動的湯苗,曹冉又想,嗯,不哭也沒什麼。她忍了,也能好好欺辱她,散散自己心中的怒火。若是她不忍,那真是太好了!師兄出手教訓下出言不遜的師妹,那真是太順理成章了,誰也不能挑出他的毛病來。
可是許久過去,湯苗卻還是一直不動,就好像長在了那里,成了一座雕像,連呼吸都輕淡極了。
曹冉不免有些無趣,恍惚間竟真的覺得自己在罵一座雕像。罵一塊石頭有什麼好玩兒的?曹冉終于悻悻地住了嘴。
最後,他總算是總結發言了︰「你今明兩年的資源份額便都被罰沒了,當做對靈草園的補償。」他又威脅︰「若是以後再犯,可不會就這麼輕易逃過了!」
他終于轉身走了,他身後的那位狗腿師兄也屁顛屁顛地跟上。
他們身後,一直低著頭的湯苗終于抬起了頭,盯著他們的背影,心里默念「一」、「二」、「三」……她一直數到了「七」。
只听得「撲通」、「撲通」兩聲傳來,那二人已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