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秋香面上微微變了色,按捺這心中的不快道︰「公子宴客廳就在前方,奴婢就不送你過去了……」
說話的同時秋香退後一步。
那貴公子模樣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噴灑著酒氣扼住秋香的手腕︰「這就想走了?」
突然而來貼近的面孔與酒氣,讓秋香惱怒萬分,可此時又不能大聲喊叫,唯有壓抑著切齒的聲音低呼道︰「公子請自重!」
「嘿,你哪兒看出我不自重了。」說著男人笑,作勢挑起秋香的一縷肩發嗅了嗅。顯然是□luo的調戲,換做是別的姑娘大概早就要漲紅了臉不知所措。
秋香卻是冷下了臉,眸中帶上了冷冽的光芒,這是發怒的前兆。
男人這時仍舊不知死活道︰「嗯,真香。」
冷著臉,秋香猛然抽出被男人扼在手中的手腕。對方也因動作的突然性被她得手,維持著輕嗅的姿勢,他有一瞬間的愣神,而秋香早借著這個機會退後了兩步。
回神後男人盯著她的臉色也猙獰了起來,哪里還有富家貴公子的派頭,陰寒著一張臉,男人怒道︰「不過是王府的丫鬟,清高個什麼勁兒?」
他說著話,眼楮惡狠狠的盯著秋香,似乎只要秋香一動,他便可能撲過來的樣子,這下秋香也不敢大意。到底還要顧及到男女體力的差異,再者要是鬧出了什麼動靜,秋香也不知道要怎麼收場,畢竟這可是寧王的地盤,那人的心性更加難以琢磨。
突然間,男人又倏地笑道︰「你要是識時務些,爺待會兒就像王爺討了你,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秋香要不是緊緊抿著唇,真怕下一刻就破口大罵起來,自到了這里以來,還未曾如此憋屈。
終于她還是忍不住張了張口,諷刺道︰「這位公子多想了,奴婢不是王府上的丫鬟,王爺自然沒法把奴婢‘送’給公子。」
秋香把這句話中的這句‘送’說的格外咬牙切齒,以示自己的不滿。
男人沒料想到秋香回如此回答,表情陰郁急了,就在他想要再次說些什麼的時候,依稀可聞的腳步聲淺淺傳來。
與吵鬧讓人煩心的歌舞聲不同,那熟悉的腳步聲讓人心情平穩不少。
秋香也在听見的那一瞬間,也松了口氣,放松下來。
時隔兩個多月沒有听見聲音出現在了耳中︰「秋香原來在這里,讓我好找。」
那聲音透露著顯而易見的溫柔,讓人如沐春風。即使秋香現在沒有回過頭去看他,似乎也能在腦海中想象出他此時的模樣。
他一定穿著他所鐘愛的月牙色長衫,束發,青絲正隨著秋日里的微風飛舞。腰間掛的是玲瓏佩,色澤透亮通潤。或許手中還可能拎著個酒壺,今日寧王宴怎會沒有他心愛的杯中物?
想到這里秋香不自覺地勾勒起嘴角,眉間的不悅與怒意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他書友正在看:。
無視面前這個愚蠢男人的發愣,秋香施施然拂袖,再次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隨後她側身望了過去。這一眼便瞧見了那雙深邃且幽深的眼,他嘴角含笑薄唇半闔,手中果然拎著一盅酒壺的壺口,這讓秋香暗自挑了挑眉。
他仿佛是意識到了秋香視線所注視的地方,嘴角越發上揚,在秋香的注視下輕輕晃動著酒壺,臉上被才冉起的月色所朦朧,就像是帶上了一絲醉意,眼底的光暈更顯柔和。
可是秋香卻知道他此時絕對保持著清明,在這寧王府上他又怎麼會大醉。
秋香低眉與他施禮︰「公子怎麼不在宴席上,跑這里來了?」
「我這不是尋你來了嗎,而且比起宴中的歌舞,這里的月色似乎更美一些。」唐寅說著,用余光瞥向在一邊被忽視的男人,他調笑道︰「看來這位公子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秋香听後不由自主揚起眉角,她分明是在唐寅的話中尋機到了一絲嘲諷。
那貴公子模樣的男人似乎是沒听出唐寅的眼下之意,礙于唐寅的笑臉,當下也只好點頭頷首敷衍道︰「唐公子說的是,這月色別有一番風味。」
誰知唐寅听後,臉上的笑意更勝。
早已熟悉她的秋香更是眼角跳了跳。此時此地如此的表情,唐寅顯然不壞好意。
他伸出空無一物的左手,把秋香掩蓋在寬大袖筒下的右手輕握進手心,然後非常自然的把人牽到自己左後方,動作自然極了。
曖昧的氣氛開始滋生與蔓延,任誰也能發現此刻唐寅眼中的柔情。
灼熱的溫度通過指間傳遞過來,這讓秋香心跳凌亂了幾分,下意識便移開了目光。
她沒有看見唐寅在瞧見他移開目光的瞬間,眼中閃過訝異的光。秋香看著他的時候何時閃躲過,她向來是個倔強的姑娘。
唐寅幽幽轉念,忽地笑了,好似在一剎那明白了前因後果。
秋香不知,如此細微的動作出賣了心中想要掩蓋的異樣。
唐寅此時刻意鄭重其事說道︰「秋香,寧王今日心情大好,已同意我與你的事了。」
嗯?什麼事?
秋香一時沒有明白唐寅話中的意思,等到腦子轉過彎來時,便瞧見那雙笑吟吟的眼正直視著她。
這話旁人听了必然認定她們倆有私情,礙于外人在場秋香此時倒也無法反駁,只得深深漲紅了臉,怒瞪唐寅一眼,想來他也是為了解決旁邊的那個男人才出此言。
而被無視許久的男人見兩人眉來眼去,又听了兩人的對話,臉色忽青忽紫。他想到之前自己所說的話心道︰這丫鬟不過仗著自己的幾分姿色而已,天下間美人海了去,此時萬萬不能為她得罪了寧王面前的新貴。
但終究是心有不甘,憋著聲音發泄般哼唧了一聲︰「哼。」
這讓唐寅的兀自挑眉,明明是奸計得逞的心思,可面上仍舊風輕雲淡,只听他張嘴說道︰「這位公子怎麼還在這里?王爺差不多也要入席了,要是瞧見公子不在想必會有所誤會。我看公子還是快快回去的好。」
表面上是善意的勸誘,可一經入耳總能察覺話里的警告之意。
男人默默看了唐寅一眼,卻又無法在他面上讀出刻意來,最終他作揖悶聲道︰「多謝唐公子提醒,其他書友正在看:。」
唐寅笑︰「客氣。」
男人抿唇拂袖離去,只剩下園中二人。
月色淡淡,宴席上的絲足聲在耳。十月的夜里開始起風,樹葉簌簌作響,很快壓彎了枝頭,梨花瓣散落在泥土中,邊緣呈現出淡淡的枯黃色,自顧自打了卷。
等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唐寅扭頭回望了過來。
他輕聲問道︰「秋香今日怎麼跑到花園來了?」
听了這話,秋香蹙眉︰「難道不是你讓我來的?」
唐寅眼中帶上不解,搖頭。
秋香也露出疑色︰「是婁妃讓我今日戌時來花園。我以為是你約的我出來。」
說完她不自覺抬眼望向唐寅,似乎是期待對方來給她解疑。
唐寅听後陷入一片沉思,表情變化極為細微,但還是被秋香察覺到了其中的凝重。許久後唐寅才道︰「我大概知道婁妃支你過來的目的了。」
他恢復了笑容。
秋香側頭問︰「目的?」
唐寅道︰「明天!明天你應該就能知曉,可現在告訴你的話明天的戲你或許就演不像了,所以我還是不告訴你為好。」
「演?」
唐寅點頭不語,很顯然他已經不會再這個問題上給秋香做出回答。
秋香想了想,把話題轉移開來︰「你不回宴客廳沒事嗎?你不是說寧王要入席了?」
「那是我騙他的。」唐寅笑目光狡黠,他道︰「而且今晚即使他露面也不會過一盞茶時間。」
秋香稍作聯想,眸光一閃︰「難道說宴客本來是假的?」
唐寅給了秋香一個贊賞的眼︰「你說的不錯,那些客廳里的可不是真正的客人。現在他應該正秘見京師都察院李若虛等人,前廳的那些人可不是幌子嗎。」
唐寅一語道破,毫無隱瞞之意。
這讓秋香反問︰「你既然知此事,他怎會放你一人,要是此事流露出去……」
話沒說完便被唐寅打斷︰「寧王自視甚高,且你我性命也還在他手中,他此時對我自是放心。」
其實唐寅大可不蹚這趟渾水,如此說來還是秋香的緣故,秋香听此微赧。
唐寅淡笑著目光移開,眺望燈火闌珊之處接著道︰「何況……眾人皆知我是寧王新貴,又怎能不出現在宴上。」
再然後他話鋒又一轉,眸光落到秋香面上︰「不過想來明天便會有人傳我唐寅恃才傲物、隨心所欲。」
唐寅指的是自己不願周旋在那群人中間的事。
不然這麼熱鬧的場面,他又何必跑到花園來吹冷風。
秋香挑眉︰「既然不想被傳得街知巷聞,不如回去便是。」
唐寅听後大笑,肩膀微微顫動起來,他舉著酒壺送向天際缺了一角的月明毫不在意道︰「世人都知我唐寅放浪不羈,那些言論又何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