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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感情 都是理不清的人

些許微燙的開水灑在了桌面上,徐徐蔓延開來。

他眸底一道黯淡的光芒一瞬即逝,緩了好幾秒,方開口說道︰「她,挺好的。」

何姿坐在客廳內的沙發上,看著電視劇中正放著母女兩人擁抱不舍離別的畫面,滿臉上淚水連連,「我的事,別告訴她。」

沉了聲音,在客廳中響起。

君喻泡好了一杯溫熱的牛女乃,抽出紙巾擦拭著方才灑在桌面上的開水,沉聲回答道︰「好。」

端著牛女乃遞到她手里,看著她慢慢喝完,晚一會兒,讓她去睡覺。

臥室里,她躺在被子下,他的左手在她脊背上輕輕拍打著,哄她入睡。

待她有了困意閉上眼楮後,他的神情就看不清楚了。

這個冬天果然被別墅里的佣人阿姨說對了,沒有下雪,陰天的日子倒是很多,刮著冷風。

偶爾晴天,她會抱著飛鳥的白狗去花園里坐著曬太陽。

她坐在椅子上,狗窩在她的懷里,很是乖順,不叫也不鬧。

何姿會哼著輕輕的調子,光憑著感覺去哼唱著,似是唱給狗听也唱給自己听。

大部分時間,她不說話,狗也不動,仿佛靜成了一幅畫。

佣人會端來一杯牛女乃,看了看她,私底下會覺得她不像是現實中的人。

君喻常常陪伴在她身邊,和她說話,就算得不到她的應答也不在意。

梅婧打了一通電話給君喻,先是對那日的事道了歉,接著說想要去別墅看看她。

她說,就讓我好好陪陪她吧。

君喻思了片刻,看了看何姿,點頭答應了。

翌日,梅婧準時來了,在去花園時,君喻提早跟她說了一句話,「想好話,再說出口來。」

梅婧也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點了點頭。

她進去了,君喻沒進去,站在外面看著她們。

如今什麼都盡數知道了,和上次見面的心境明顯不一樣了,心存了太多的憐惜和心疼。

「小姿。」她甚至不敢用大一些的聲音,輕輕地喚了她。

何姿聞聲,抬頭看著她,「來了。」

梅婧彎腰輕輕地坐在了她身旁。

「今天天氣挺好的。」她說著這些話,何嘗不是在掩飾心底上的緊張。

「嗯。」

「狗很可愛。」

「嗯。」

梅婧將手里打包帶來的黑芝麻糊放在她手里,還是溫熱的,「嘗嘗,那家甜品店里芝麻糊味道有沒有變。」

何姿接過黑芝麻糊,打開,磨得很香,太過久違,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放進了嘴里,很好吃,「沒變,還是一樣的。」

埋沒在舊時光厚重塵埃中的東西終于重見天日了,上一次吃是什麼時候?連影子都重疊不起來了。

又吃了一口,便不敢再吃了。

「那我們下次還去吃,好不好?」梅婧望著她,眉眼中有了動情。

何姿點了點頭,「嗯。」

梅婧看著她,看得眼楮酸了,于是就情不自禁地移轉開來了。

她再也無需對甜品店里問起她的人說,她下次就來了,工作很忙。

一月中旬,快過年了,又是新的一年。

早晨,君喻穿著一身黑色襯衫配黑色褲子。

將看完的當日報紙隨手放在了茶幾上,起身走向餐桌布置早餐。

上樓去臥室叫醒她,听見浴室里的流水聲,她已經起床。

在臥室里等了一會兒,她還沒出來,便出言說道︰「不要洗太久,會著涼。」

以她現在的體質,吹吹涼風都有可能會著涼。

浴室的門打開,她走了出來,臉頰有些紅。

她吃完早餐後,開口問道︰「你不去公司了嗎?」

他好像很久沒有去過公司了,一直在家里陪她,會不會耽誤工作。

君喻將切好的一塊塊水果放在她面前,「工作不忙,有人。」

他坦然地說出了這句話,絲毫不覺得不妥。

在這之前,寧歌也曾斗膽打過電話給君喻,說集團現在是如何如何,無非是想讓他回去,更是旁敲側擊地說老總裁年紀大了,身子不如以前了,缺了他不行。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說道,和我有關系嗎?

直接掛下了電話。

隔天,何姿坐在門外的台階上,佣人擔憂起風著涼,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在等著君喻回來,盡管不說,但誰都知道。

佣人勸了幾次讓她進去,可她半點听不進去,佣人很是無奈,拿她沒有辦法。

但細細再想想,也就不足為奇了。

「小姐,不用太擔心先生,他沒事的,前兩年先生爺爺的忌日,他前去祭奠,回來後雖半句話都沒說,但無大礙。」她好心勸慰道。

以為她是擔憂先生會難過。

誰料何姿听後,怔怔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佣人不解,但還是將話又說了一遍,「昨天是先生爺爺的忌日。」

何姿看著她,又轉頭看了看鐵門外,忌日,昨天是他爺爺的忌日,怎麼回事?

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君家老爺子去世了。

眼楮直直地盯住鐵門外,等著某個人的出現。

門口的路都快看不到盡頭了。

臨近傍晚,君喻回來了,下車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冰冷台階上抱著膝蓋的何姿,趕忙大步走來,「怎麼不進去?地上涼。」眉頭蹙得深,心生不悅。

轉頭訓斥站在身後的佣人,「怎麼不勸小姐進去?你是做什麼用的!」

冷氣侵體,可怎麼好?

佣人生懼,深深地低著頭不敢說半點話。

「不干她的事,是我執意如此。」她握住他的手臂,為佣人說了句話。

君喻不再看佣人,扶著她進去,忙叫人倒了一杯熱水暖身子。

「在等我嗎?」雙手揉了揉她冰涼的手,沉吟問道。

何姿喝了一口熱水,看著他低頭的眉眼,點了點頭,她一直都在等他回來。

「以後進去等,好不好?」她等他回家,他怎麼不會心中生悅,只是受涼的是她,最心疼的是他。

何姿點了點頭。

一杯開水喝到了底,話到了嘴邊,總算問出了口,「你爺爺去世了?」

這句話,頓時讓周身流動的空氣仿佛僵住了一般,可君喻的神色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嗯。」

「什麼時候的事?」她緩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五年多前。」他的嗓音波瀾不驚,恍若平靜的河水一直流淌到底。

何姿聞言,多麼敏感的數字,就像是在隱隱暗示著什麼,可她好像不是她自己一樣。

病了,所以一些事情恍恍惚惚地都被丟去了,丟到哪里去了?

「怎麼去世的?」她壓低了聲。

君喻淡淡回答道︰「車禍。」

違規肇事車禍,肇事司機酒後駕車,橫沖出十字路口,司機來不及剎車,便重重地撞了上去,車禍現場很是嚴重,慘不忍睹,肇事司機當場死亡,司機和君老爺子在送往醫院途中停止了呼吸心跳。

這場重大的交通事故引起了全國的重視,報紙媒體爭相報道,悼念他的亡故。

一旦提起,誰不知道?

他爺爺那天是要去見誰?手機上最後一通相近的赴約簡訊是誰發來的?若是沒有那條簡訊,他爺爺是不是就不會遭遇這個飛來橫禍了呢?

如今,除了剩下平淡,還能如何呢?

傅家。

傅母昨晚自從接到準確的消息後,就一直在忙個不停,讓傅念晴下班後順便帶些東西回來,專門為此列了一張清單。

傅念晴只好一一照辦,甚至開玩笑說,娶兒媳婦都沒這麼高興。

傅母撇了她一眼,「你哥要回來了,能不高興嗎?」

晟嘉集團經歷過了偷稅的事件,傅施年和手下沒日沒夜忙活,總算保住了晟嘉,卻也難免不受到重創和影響,勢力大大降低,好在他免受了牢獄之災。

君喻手中的偷稅報表證據雖沒完全交給國稅局,但也產生了不小的作用。

傅施年今日回國。

傅家一家人都是高興的,快過年了,細細算起來,一家人在一起過年的次數太少太少了。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國外,從沒回來過,次次找借口推辭,只是寄了禮物回國。

下午,傅施年回到了傅宅。

傅母專門出大門口迎接他,他還和以前一樣,只是瘦了好多,臉上的表情少了。

一家人圍在桌上吃飯時,傅母無意間提到了他的女朋友。

「施年,你的女朋友呢?不帶回來嗎?」她之前還是一直期待著的。

提起女朋友,傅施年吃飯的動作明顯慢了許多,脊背僵硬,「她有事。」

理由太過簡單了,沒有用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裝飾。

這個理由早已被傅母听膩了,「一直都是有事,什麼時候才有時間,怎麼見上一面就這麼難呢?」

傅施年緘默不語,慢慢咀嚼著飯菜,如同嚼蠟。

「快點結婚成家吧,若你們結婚後,她也這樣常常有事,該怎麼好好過下去?」傅母不知道,自顧自地說著。

傅施年心中在苦笑,母親的話听來,就好像是一個笑話。

「我吃好了。」他草草地吃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筷子,起身。

碗里的飯還剩下許多,他才剛下飛機,在飛機上半點東西沒吃。

傅母又在身後叫了幾聲,可是依舊喚不回他的離開,十分無奈。

傅施年不敢保證,他再在餐桌上坐下去,會不會想到得關于她的越多,然後心就跟著痛得不能呼吸。

何姿的離開,傅施年真正割舍了嗎?

從來沒有。

常年跟在他身邊的祝夏清楚地很,先生從沒割舍過,若是割舍了,為何還會常常獨自一人在睹物。

他比之前更加少言寡語了,更加冷漠了,干脆連偽裝的力氣都沒有了。

從美國來中國前,祝夏安排好了他每日的行程,一直排到年後,問過他,是否要提前預定回美國的機票。

他沉默了片刻,問道,訂來做什麼呢?

傅念晴吃了幾口,也上樓了,去了傅施年臥室,走向站在陽台上的他。

見他低頭正看著手機。

快速地從他手中將手機奪了過來,炫耀地在手掌中揮了揮手。

「還我。」傅施年伸手向她討要。

她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會歸還呢?一直都想知道他女朋友真容的,手機里一定有。

「我倒要看看你的女朋友是何方神聖。」說著,點亮了屏幕。

她一直都心存著好奇,想象過很多種的可能性,溫柔嫻淑的,大方可人的,干練果斷的,但總也模不透她的哥哥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

如今好不容易搶到了他的手機,不好好看看怎麼行?

站得離他老遠,打開了手機,嘴角的笑容一點點加深著,可真正要接觸到答案的時候,上面卻被鎖住了密碼,她一連輸入了好幾個密碼,都顯示不對,頓時氣餒好多。

傅施年就站在面前,不溫不火,認定了她到頭會一無所獲,「好了,還給我。」

不待她反應過來,一把抽回了手機。

「哥,她到底是誰啊?」

傅施年頭也不回走回臥室,「以後自然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他說的以後到底是多久以後。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也不和她多說了。

他們兄妹二人又何嘗把自己的事處理好了,特別是感情上的事,都認定地鑽進了一個死胡同里,總也走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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