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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與森可成和阿盈夫人這些年來交情不錯也受他們頗多照應之故,千尋是極憐惜阿盈和她那幾個尚且年幼的孩子的。『**言*情**』

現如今,森氏一族孤兒寡母幾個,正是處于徒有幾千石封地卻並沒有能震得住場子的本家成年男人的尷尬處境。即便有著信長公和一眾親友幫襯,孩子們不至在物資上困窘,森家在武家世族間的地位也還是開始變得微妙了起來。再加上近日里來信長已了話要她留在那古野城遏制尾張近日里開始莫名橫行的鬼怪之故,即便千尋很想看顧著阿市和她那三個尚還天真懵懂的女兒,手頭上的事兒也容不得她分出這樣的精力了——

織田的公主絕不會缺服侍的下人,森可成的妻女和幼子卻並沒有那般闊綽︰那些封地的收成可不是全歸他們一家嚼用的,下頭還有著不少下級武士要吃飯呢。

阿市也知道這些,她自小受過阿盈夫人不少照顧;而如今她死去的前夫……是在近江奪走森家家主性命的人。

「我不妨事的。蘭君,我還沒有那麼脆弱……」

顏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織田公主囑咐下人奉上茶具,那雙白皙縴長的手有條不紊地料理著綠色的茶末,包裹在素淡常服里的動作優仍同未出嫁前那個快活天真的貴女一般,「請用吧。我叫你來,是想說不必老擔心下人們服侍不周呢——我好歹也是織田家的公主呀。阿盈現在要比我困難得多,以後你多幫幫她,就是在幫我了。還有我的三個女兒,茶茶過慧,阿初憨直,阿江太小……」

「阿市!你……」

千尋接過茶杯的手不由驚得一顫;這話倒真似遺言了!她抬頭,看見向來光風霽月的女子身姿雖因著多年的教養保持著優板正,面上顏色卻如被驟雨打落凋零的花朵般枯槁而憔悴,唇畔笑容死寂,雙眼黯沉如失去了光的湖水——

「告訴我,到底生了什麼事!」

千尋已再顧不得禮節,她直接起身前去握住了阿市的手,卻只見阿市的笑容愈飄忽空茫。千尋愈焦急起來,那年輕的母親卻只是搖著頭不一語,她顫抖著身體,淚水從眼角簌簌落下順著布料紋理沒入衣襟深處,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朵下一秒便要同消弭的露水一齊開敗在夜色里的曇花一般——

「阿市!」千尋忙忙扶住她。

「萬福丸……我保不住他……」

阿市終于急促地喘著氣斷斷續續地喃喃出聲,手像突然找到了力氣般緊緊回握住千尋的手,一雙枯涸了光芒的深黑色眼瞳帶著近乎癲狂的悲色瞪得極大,「昨天早上,對,昨天早上……有個農戶送了筐山菜過來,小少將君在筐子底下找到了跟著萬福丸的家臣的謝罪書。」她頓了頓,咯咯地流著淚笑了起來,「羽柴找到他們了。我的萬福丸,他還那麼小……」

「嘶!」千尋吃痛輕呼出聲,然後她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襟已被阿市淚水沾濕了一片——那個初見面時精靈古怪才貌雙絕的驕傲女子此刻只是死咬著唇把哭泣聲吞在喉嚨里,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緊拽著少年巫女的衣袖,就好似生怕她現在所依靠的這個人也會突然拋下她消失一般。

萬福丸並不是阿市的親生兒子。但那是淺井長政屬意的繼承人,是阿市在近江國養于膝下近十年的孩子——近十年的養育與情誼,她早就寶愛他如同親生兒子一般了。然而為了保護那個承載了她丈夫希望的孩子,這些日子里阿市甚至連在小少將君面前傾訴對養子的擔憂都不敢,面對兄長的套話也只裝作自己是個與繼子並不親近的正室。

現在她終于能把對那孩子的憐愛宣諸于口了。可萬福丸他……

「他還那麼小,好不容易在外面東躲西藏過了一年,還好幾年才能加冠呢……長政大人要我活下去,他把萬福丸留給了我,我卻連那個孩子都保不住……」

千尋感到喉嚨里失去了聲音。她伸手摟住阿市,輕輕拍了拍這年輕母親的背脊。

她想起了那年茶茶生賀阿市邀她到近江國去的事。那時候茶茶才剛出生沒多久,阿市產後身體虛弱不好照顧孩子,那個容貌昳麗身姿挺拔的年輕武將就常常在妻子床前笨手笨腳地哄女兒笑;在看到阿市也笑起來的時候,那美貌青年青年整個人就會像被點亮了一般與妻女嬉笑著愈親昵。

長政極愛阿市。

即便最終在救援朝倉家和與阿市平安度日中選擇了前者,在家臣要求休棄織田公主和破城前阿市請求殉死的時候,他都不曾答應任何一項——那個心懷愧疚的男人只把最好的路放在了妻子手里,舍不得她多受一分一毫苦。

「阿市,你還有三個女兒在身邊。她們長得很像你,長大了也必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吧。」

少女安撫著這此刻已徹底崩潰的女子,仰起頭來努力不讓淚水從眼楮里掉出來,「你可不能這麼喪氣,現如今這亂世之年,容貌美麗出身高貴的女子反而比庸常人家的女兒更容易遭到不幸呢。她們需要你的保護……」

年輕的母親聞言只哭得渾身顫抖,咬著嘴唇嗚咽著靠在了千尋肩上。她始終不敢出太大聲響來——小少將君老了,那個慈愛的老乳母早在得知萬福丸被困噩耗之後就已經病倒了——她不能哭。即便哭也不能讓乳母知道——她怎能讓早已同母親一樣的小少將君拖著病軀再來為自己憂心?

然而萬福丸必定是活不下去的了。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那個小小的和他父親一樣俊秀的孩子很快就會成為豐臣秀吉刀下之鬼,然後他的頭顱就會被送到阿市這里來,讓作為母親的阿市為他闔目化妝梳頭理裝,好讓尸身在進入黃泉之國之前能保有一國少主最後的尊嚴。

「羽柴秀吉!但凡我織田市活著,就必定和你勢不兩立!」

阿市的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血;這傷心欲絕的年輕母親啞聲嘶喊著,任眼里厲鬼般瘋狂的恨意損去了她如神眷之光般絕世無雙的美貌——可即便是這時候,她也始終沒有吐出對表兄的絲毫恨語,即便那個人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

是啊,那個人。

她無法吐露出恨他的話語,正如當年她無法反對兄長聯姻的命令。

族內婚嫁在此年代只能也只會是對政治資源浪費的愚蠢行為,而那個時候,他的身邊已經站著美濃的公主歸蝶和眾多家臣之女——兄長大人那里沒有她的位置啊。所以織田家的小公主選擇了放棄,選擇了努力把自己的心托付給未來的丈夫——

他要天下,他要馳騁世間,他的身邊不會有她的歸宿。

而她想要的,僅僅是他好而已。

這份塵封在心底十幾年的心情也許終有被磨蝕殆盡的一日,但最起碼現在,織田市無法恨織田信長……她只能恨自己生為女子,身不由己。

萬福丸的尸體入土數月後,尾張爆了小範圍的時疫——千尋心知那是阿市的怨恨在作祟,她只得在努力安撫了那可憐的母親之後,只身一人離了城到鄉野里去采藥行醫。

待得千尋有時間抱著森家最小的男孩子在山野里教他辨識草藥的時候,夏蟬早已掛在了樹梢,開始在最後的生命結束前有氣無力地鼓叫起雨季的悶熱來,直叫信長心煩得讓下人把住所附近的蟬全都打了下來。

——數十日前,在時疫剛興起來的時候,阿市離開了那古野城。

自從信長公所居的小城開始瘋傳他將淺井長政和幾個敵方大將的頭顱去肉鎏金放在宴會上頭飲酒取樂的傳言後,阿市就再也無法同剛回到尾張的那段時間一樣裝作毫無芥蒂地留在那古野城了;時疫爆後,她帶著三個女兒連夜出城趕到了庶兄信包那並因被海水鹽漬過而無法豐饒起來的領地上,求了那位心軟的表兄收留自己。

「阿市她竟不信我,她竟不信我至如此地步!」

女侍們早已散去歇下的深夜里,面容早已不復年少青澀的俊朗男子正為自小最為寵愛的表妹沒為他留下一個字便離去而大笑著醉倒在了榻榻米上,「她真不愧是我那笨蛋老爹的佷女,一樣地不懂我……大義私情,短利長益……哈哈……他們那群笨蛋從不曾理解我!」信長公豪啖一口清酒贊了一聲,而後狠狠地把手里的陶壺往院子里精心排布的青色踏石擲了過去,「淺井長政這糊涂東西!我起愛才之心又見他一心歸附才把阿市許他為妻,他竟和那不成氣候的足利朝倉一系沆瀣一氣背叛了我!我信長險些喪命越前在阿市眼里竟已不算可恨了,更毋論我還給過他開城不殺的機會!」

「真開城了,你只怕也不會給他比死好的下場。」

細碎潔白而溫暖的光芒淡淡暈起。瓷片並未如這男人期許般在生滿青苔的石面炸裂出使人驚懼的刺耳聲音——取而代之的,是在星點螢光中分花拂葉而來的寂幽吐息。

「看我這失態模樣,好玩麼?」

男人嗤笑一聲,晦暗的棕眸在燈火下像對灼灼亮的獸瞳般看著那踏月拾露而來的少年巫女,看她神色淡淡面上無笑,身側因為剛清完妖魔需要清除穢氣而外放的美麗靈氣交織著月光,如淙淙溪水般蔓延在明滅的光影里。在看見那比起數年前膨脹了數十倍的強大靈力被少女收束回體內不見時,男人的眼神不由深了深,然後低下頭把表情藏在了陰影里。

「少作樣子了,你生氣並不是這個原因。」

黑黑眸的少女一瞪男人,縴細手腕在半空靈巧一挽,便穩穩救回了那險些在地上碎作片片瓦礫的酒壺,「——更何況你憤恨,可和阿市理不理解你對情義如何沒有半點關系。你只是覺得,即便自己最近在逼問她萬福丸,她也不應當把那側室生的小兒子性命置于與你的交情之前吧。而即便你恨長政公,也多是因他居然把世交恩人的地位放在阿市的處境和為你效忠所能得到的利益之前。」

這話倒是說中了。男人孩子氣地扁扁嘴,平日里強撐出來的周到禮節優氣度頓時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樣癟了下來。他瞥一眼千尋,姿態散漫地支著手肘側躺在了地面上,毫無形象地隔著褲子大把抓撓著大腿,「和你說話真讓人不高興。」

「看你這樣毫無形象地摳腳也讓我很接受不能。」白衣紅裙的少女口中打趣,垂眸拍拍褲裙在他身邊坐下,長而濃密的睫毛在抖動間盛滿了柔軟細膩的月光,「如我所想,時疫果然是阿市引起的。她失去了養了近十年的繼子,然後又听聞兄長用她丈夫的頭顱取樂,所以無法承受打擊崩潰了,險些被妖魔侵佔了心神……所以讓她在個安靜的鄉下地方將養身體是最好的,信包那里很合適。阿市很傷心……」因為做那些事的人是你。

千尋的聲音輕了下來。她轉頭,看見信長正強撐出滿不在乎的表情,拳頭上暴起的青筋在油燈下顯得更明顯了些。

「我不需要第二個齋藤義龍。」信長沉聲道,「更何況十歲可不是不記事的無知小兒了,而那小東西是武家的孩子。我七歲便已立志向已明事理,甚至為了自我保護而行為放誕。蘭,你是知道的,貴族家的孩子十二歲加冠持家的不在少數。」

千尋沉默了。六條蘭的過去告訴她,信長的選擇在一個國主而言確實是最正確的,她沒有能夠指責他的立場——

此之謂斬草除根。戰國年間,即便是地位卑下的賣油商人如齋藤道三也能成為一國大名,更毋論本就名正言順的近江國主長子了。只要留下萬福丸,那孩子必定會要復闢淺井家並聯手將軍向信長復仇。

「你……當初攻破小谷城用的羽柴,這次用的也是羽柴,」少女猛然想起了阿市含恨的臉和近日與瘦小的羽柴踫見時那男子談起阿市時強作歡顏的黯淡神色,一雙秀氣的眉不由微微蹙起,潑墨般濃艷的額在月亮的影子里稍稍遮住了表情,「那小子仰慕阿市。」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信長聲音猛然拔高,他揮舞著手臂,表情也變得極為憤怒起來,「猴子那家伙麼,他是天皇的女兒也娶得的,唯獨我織田信長的表妹阿市——別說他,我手下這群家臣這輩子都不配娶得上她!」

千尋一怔,對上了信長刀鋒一般森寒晦暗的目光。

她不由哭笑不得。那麼誰配娶得?他自己麼?

「我要睡覺了!」男人迅速抽回視線吼了一嗓子,突然像再也無法忍受般跳起來推開了寢室的門和帷幕鑽了進去。

很快地,裝出來的鼻鼾聲就斷斷續續地響了起來——他睡覺是向來不打鼾的,現在這樣只是特地在逐客和逗趣而已。倒不怕驚擾了枕邊人或是讓別人把他這古怪的行為看去,因為自從濃姬離開信長回了美濃、最為寵愛的側室生駒吉乃幾年前病逝之後,他已經獨寢了好幾年了。

這家伙……

少女愣愣地彎起了嘴角,抱著膝蓋坐在木質回廊上把臉埋進了衣服里。

出來的時候她把金子放在家里睡覺了,白君也在休息呢。這些年真的好累。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她很想小晴,還有爸爸媽媽他們……

「我走啦。」女孩抹一把淚站了起來,「明天見,信長大人。」

房間里的鼾聲停了,然後是男人中氣十足的「噢」一聲。

千尋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身姿縴細的少女輕巧地縱身躍上城主府的房頂,吸一口氣,然後沐浴著月光慢慢走回了自己位于城外田邊那曬滿了草藥的小院子。

她看見一身純白的少年正倚坐在門邊熟睡著,並未束起的長上落了幾片翠綠的葉子。

白君真是的,還在等自己呀。明明就跟他說過只是去朋友家里……

少女心里一暖,伸手小心地把那些葉子一片片摘除起來。就在捏起最後一片樹葉時,衣衫勝雪的少年突然睜開了幽綠的眼眸,泛著無機質色澤的蛇瞳如捕捉獵物般鎖定了面前的少女,平日里秀清雋而溫柔的容貌看起來竟如玉石雕做般讓人只覺冰冷徹骨。

「白君,你醒了啊,還是進去比較……」

話的尾音消失了。臉上帶笑的少女身體一軟,如同斷線風箏般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而白碧的右手掌心則正托著一枚極小的白色玉珠,葳蕤生光,灼灼吐華。

這麼多年,總算完成了。

少年盯著倒在地上的身體看了片刻,忽然對那一片漆黑的虛空露出了如同冰雪消融般極為美麗的笑容。這風姿高潔而優的少年始終溫柔笑著,左手指尖一動,地上的人便懸空浮進了屋里停在了榻榻米上,而後他一側身,一道極為絢麗的藍色靈光與來勢洶洶的赤色火焰撞擊在了一起,一時間,只見狼煙四起,光芒大盛——

「真是辛苦了啊,小蟲,裝了十年啞巴想必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吧?」

藍色靈光瞬間潰散,狂暴的赤色靈氣只一彈指便在這人煙稀少的鄉野里催了一場四下肆虐的颶風。而就在那兒,在颶風的中心,紅衣紅的冶艷少年正好整以暇地搖著紙扇觀賞著白碧已漸漸站立不穩的姿態,形狀姣好的唇角浮起了一個滿是不屑的輕浮的笑,「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啊,和天照做交易的小家伙。這多此一舉的幫我把她的靈體分離出來真是多謝你了,蛇果然是很便利的動物呢。利用信任攝取魂魄的家伙……墮落了啊,白蛇一族也。」

「不過我倒沒想到,你是個忘恩負義的,」酒吞笑罷面色便是倏地一沉,他一合扇子揚起下巴,話語間滿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把她給我。」

「業火之君,不必指責我,你也差不了多少不是嗎?只不過你達不到目的而我能罷了。若你有一絲一毫不配合的趨向,我就毀了這魂玉——你知道的,我們這一族傳說中的特性。」

雪碧眸的秀少年微微笑了,其聲其眼如溫潤玉石般能讓人瞬感心安,通身氣勢竟奇異地並未被酒吞壓去一分一毫,「前水神凌波大人仍在為包庇作為她族人與繼承者的我所犯下的罪孽受刑。我不能讓大人的修為再繼續被減削下去了——現在的你受傷了,暫時難以與天照大神抗衡——對吧?」

「你想要什麼?」酒吞一眯血眸,冷冷哂笑出聲,「說罷,不過別忘了我心情一不好就會把你扒皮抽筋了也說不定。」

「交易。讓大神不能再通過那種方法從水族身上奪取修為,讓凌波大人恢復神位不被禁錮。大神向來吝嗇,即便她答應我會釋放凌波大人,但也只會改為尋找下一個由頭的時機而已。」白碧仍然笑得安然,神色里卻是滿滿的堅定,「交易完成之後,隨你怎麼處置我泄憤。只一點,求你善待我的族人和眷屬。」

紅如火的艷麗神明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他感到自己胸口的部位正有一**疼痛襲來。

白碧能成功,正是因為千尋已對這白蛇付出了全然的信任。

啊啊,簡直就像詛咒一般。

無論在哪里輪回多少次相遇多少次,她最終選擇相信選擇放在心上的都不是自己。也沒錯。這一次……他在召喚出運之姬之前,不是本就打定了主意,要用一切辦法讓那個不知道會是誰會是什麼樣的女人一身氣運為己所用嗎?這樣的他……

現如今的狀況,不正是他一躲十年強迫自己不去插手不去看她所求來的轉機嗎?

現如今的自己,不正是竟是在以酒吞童子為名之前,立誓追求力量的那個自己最厭惡的模樣嗎?

「好。我和你交易。」

紅色的神明神色陰晴不定。在定下契約拿到那顆小小的潔白的魂玉之後,他不再看白碧一眼,只是每邁一步都十分艱難似地慢慢走進了巫女那狹小的、稱得上簡陋的住所里。

巫女生活崇尚簡樸和苦修,因此這室內一絲奢華裝飾也無,倒是在瓦罐里插了幾朵新鮮的野花;他曾搶食過的爐灶還和以前一樣,只不過已被柴火燻得漆黑;還有地上的榻榻米也舊了,鋪在上頭的席子麻布的瓖邊已經褪了色……

酒吞腳步一頓。

千尋面色安詳地躺在了地上。剛被驚醒的小猴兒金子疑惑地戳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千尋,然後又把金色的小爪子伸到女孩鼻端探了探;在現相伴多年的大朋友也許再也不會醒來之後,小家伙防備般護在少女身體前淒淒叫著,又圓又亮的蜂蜜色大眼楮不停地滲下了透明的淚水。

「怎麼辦,我後悔了。」

紅如火的妖冶少年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他輕笑著,伸手撫上了女孩仿若沉睡般恬靜的容顏,「我後悔了呢,阿蘭。」

被白蛇帶走禁錮在魂玉里的靈魂,是無法被復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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