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天地,寂寥的黑衣,在陌玉眼里化成一道憂傷的風景。此時,天上飄起了雪,天空是灰蒙蒙一片。
天地間一片肅殺之意。
他們站在這片空曠的雪地里,等著天赤從遠處歸來。
天赤看似無情冷漠,但是他卻願意只身前往險惡之地,只為將心愛之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他想為她撐起一片天,不論發生什麼,他都來替她把一切危險都承擔下來,他只要她站在他身後笑顏如花便好。
仙神人三界聯合起來對付他,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全天下合起來的背叛,早在千年前就有過了,因此他毫無畏懼。
他想過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一切都不再在意。他最為在乎的,只是陌玉的安危罷了。
陌玉一直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無蹤,眼里才慢慢凝聚了一股潮濕。
她看著這樣的天赤,心底莫名心疼。
此時,花蝶從山下而來,飛身到他們面前。
「陌玉,沒事吧?」她問。
陌玉轉頭看她,一眼瞧見了她臉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一愣。「花蝶,你……」她目光往下,看到了花蝶身上其余的傷口,眼底徹底淚意朦朧。
「花蝶,你受傷了!」承海怔住,皺起了眉頭,伸手就要觸踫她的肩膀。
花蝶輕輕避開,看了他們一眼,無關痛癢道︰「沒事。天赤呢?」
「他去幫主人取伏藏花了,叫我們在這里等他出來。」雪空搖搖尾巴,眨巴了兩下眼楮。
花蝶眉目一斂,天赤居然親自幫他們取伏藏花。
天地間降下越來越大的雪花,往下落滿他們渾身上下。
他們凝視著天赤消失的方向,誰都沒有再說話,眼底都有著深沉的憂慮。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天赤才從遠處回來。他身上完好無缺,手里依舊拿著那個千山神瓶,整個人悠閑得好像去散步了一樣。
大雪落在他身上,一襲黑衫早已被白雪覆了半身,他就緩緩朝陌玉行去,眼底溫和。
陌玉再也忍不住,撒腿就朝他奔過去,他伸開手臂,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兩人的身上都有一股冰雪味,涼涼的,透出一絲微微的寒意。
他單手將她抱緊了,下巴抵住她化了雪的發頂,輕聲道︰「我沒事。」
陌玉沒有言語,只是緊緊抱著他精瘦的腰身,好像,再也見不到他了一樣。
花蝶等人在遠處靜靜看著,承海笑了一下,也是為著他們高興,但是他轉臉不經意間看到花蝶,發現她眼角劃過了一滴清淚,飛速消失在飄雪的寒冷空氣里。
承海愣住了。
天赤將裝了伏藏花的千山神瓶交給陌玉,陌玉拿起來一看,發現瓶子散發出一股紅光,在瓶中緩緩流轉,像極星光。
「謝謝。」她不知道該對天赤說什麼,于是月兌口而出這兩個字。
「傻瓜。」天赤眼里深沉,但是卻含了一抹暖意。
陌玉收起神瓶,朝花蝶他們露出一個暖暖的笑容,他們也都笑了,溫溫和和。
一行人下山,按著原路到了白頭鎮,白頭鎮上與白頭山不一樣,白頭山上飄雪,白頭鎮已是傍晚,空氣微微悶熱。他們停留于白頭鎮,暫先休息一晚。
花蝶受傷了,需要先療傷。因有天赤在,他們不好全都住一間客房。
承海想著和天赤住一間,雖然天赤是魔君,但是他們也算見了很多回了,也該熟悉了,但是天赤面無表情,花蝶忍不住就另開一間房,讓承海單獨住一間,而後又拉住了想要跟著陌玉而去的雪空的尾巴,把她扯到了自己房里。
雪空上下亂飛,大喊︰「你拉我做什麼?我要和主人在一起!」
花蝶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直把她拍飛在地,「蠢狐狸,你要去搶陌玉,看天赤不把你烤來吃了。」
雪空捂著腦袋大哭,滿地翻滾以表示她的不悅。
而天赤尾隨陌玉進了隔壁客房,說了一句︰「還算識趣。」指得自然是一把法器一只狐狸一個少年。
陌玉沒听明白,但是跟他單獨呆在一起,而且還是在和花蝶承海同行的情況下,讓她頗為尷尬。
天赤很自然地在床榻上坐下,道︰「明天前往魔界。」
「你要帶我們直接去取血龍果?」陌玉吃了一驚。
天赤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朝她勾了勾︰「過來。」
陌玉狐疑,但還是听話地過去,天赤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他身邊來。
「听我說,陌玉,明天我帶你們回魔界,將血龍果給你們,你們拿去交給白瑟。」天赤模著她的頭,語態溫和,「至于你來不來魔界,我不逼你,你暫先呆在沂山,等我處理了手邊的事情再來接你。」
陌玉愣愣看著他,輕聲問︰「你會來接我嗎?」
「嗯。」天赤抱住她,低頭輕輕吻她。
陌玉閉緊雙眼,感受著他的氣息包圍住她全身,她生澀地回應他的掠奪。
雖然他們早在魔界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但是這幾個月來一直沒有再次有過親密的舉動,現在她靠在天赤懷里渾身癱軟無力,微微有些顫抖,很是緊張。
天赤似是知曉她的心情,微微松開她在她耳邊低低一笑,笑得陌玉心里一跳,下一刻,他一口咬在她耳朵上,讓她渾身一個激靈,差點就推開了他,所幸他抱得緊。
天赤重新吻上去,她支支吾吾半推半就。
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又在她身邊縈繞著,她知道那是獨屬于天赤的味道,那一夜在他的寢殿里她也聞到了。熟悉的,好聞的味道……
陌玉閉上眼楮,思緒一點點放開,慢慢沉淪在了他的氣息之中。
一夜無夢,亦是腰酸背痛。
第二日一早,是天赤將她裹在一件披風里把她抱上了一輛馬車。
天赤命人駕來了兩輛車,他和陌玉單獨一輛,其余人乘坐另一輛,分別由來自魔界的魔駕著駛往魔界,一路暢通無阻。
花蝶知道,他這次是有備而來。
陌玉在車內悠悠轉醒已是在魔界境內了。
她一睜眼,看見了天赤,他正望著前方眉目深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天赤。」她在他懷里動了動,喚道。
天赤回過神來,凝視她,微笑︰「醒了,還舒服嗎?」
他這樣溫和的笑容看在陌玉眼里甚是眼熟,好像自己在很久以前也見過這樣子文雅有禮的天赤,但是使勁一想又什麼都記不起來,她想,也許她是記錯了。
「這是哪里?」她問。
天赤模模她的臉,柔聲道︰「魔界。」
「這麼快?」她一愣,隨即想起什麼,問︰「花蝶雪空他們?」
「也在,別急。」
天赤淡笑著,眼里似乎有璀璨的流光劃過,明亮溫潤。
陌玉突地感到憂傷,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他。「等我回沂山把東西交給師傅我就來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好嗎?」
「好。」天赤模著她的頭,目光卻一點點變得暗淡。
他帶著她下車回了魔宮,而花蝶幾人堅持住在外頭的客棧里,稱仙界中人怎麼能光明正大入住魔宮,會遭人口舌。
他們的顧忌也是對的,天赤和陌玉沒有多勸他們,只是告訴他們要他們在客棧里等著,陌玉拿到血龍果會來找他們。
花蝶本來不同意陌玉公然跟隨天赤入住魔宮,畢竟陌玉身為仙界弟子,名聲很重要。但是看著陌玉的眼神,她又于心不忍--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知道相愛是怎麼樣一種感受,因為體會的刻骨銘心,所以她沒有對陌玉再做任何的阻攔。
而也如她所預料得那樣,各種風言風語也在幾天後流出,在三界六道傳得沸沸揚揚,當然,這是後話了。
眼下,陌玉開開心心,跟天赤耍了一天,待到掌燈時分,跟隨天赤去了極北深淵。
極北深淵里如她印象中一樣,昏暗異常,地面平坦,看過去似乎一馬平川,但在盡頭是個深淵。深淵底下,就種植著令所有人聞風喪膽的龍血果。
黑霧在深淵里一陣陣漫過,點點猩紅從黑霧中若隱若現,像閃爍不定的流光,看在陌玉眼里竟妖嬈美艷得緊。
有那麼一剎那,她竟然也覺得這個極北深淵熟悉異常,好像曾經在那里見過一樣,她覺得很奇怪,不由朝前走了一步。
天赤一把拉住她,「小心。」
「那就是血龍果?」她指著深淵下的點點猩紅問道。
天赤點點頭,道︰「你在這里站著,我下去給你取。」
「天赤。」
「千山神瓶。」
陌玉將神瓶遞給他,擔憂道︰「小心,天赤。」
「傻瓜。」天赤聞言笑了一下,笑里有點開懷。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怎麼會有事?
模了模陌玉的頭,他拿住千山神瓶一躍而下,轉瞬間便被黑霧遮住了身影。
陌玉急急朝前走了幾步,看到那無盡的黑霧在眼前飄飛不斷,而她找不到天赤的身影,她突然有些害怕,大聲朝下面喊道︰「天赤--」
空蕩蕩的深淵里,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她。
這種感覺,很想失去。失去一個生命里極為重要的人的感觸,突然無盡憂傷的鑽滿她心底,她好似在很久以前就經歷過這種刻骨銘心的感情。一下子心酸得想要落淚。
「天赤--」她再喊,眼淚直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