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海浪翻滾,水天一色。
天色暗寂下來,夕陽的余暉在湛藍的海面上灑下一層閃亮的胭脂色。
白衣的小小少年挺著縴細的小腰板,海風吹得他的衣袍不住翻滾。
「少爺!」有管家模樣的僕人尋來,「少爺,快回去,這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夫人的病會好起來的。」
少年恍若未聞,清潤的眸子一直凝視不住翻滾的海面。
「我的小少爺,小祖宗,這大夫說的話你也信麼?千年海龜能等的到嗎?小少爺,听老奴一句勸,回去吧。」
任憑管家如何勸說,少年靜靜不語,秀氣的眉眼間隱隱透出一絲堅定的執著,奈何滄海桑田也抹不去。
海浪翻滾拍打,一股潮氣的陰翳從東方直移過來。雲層翻卷起萬千陰霾,張牙舞爪地在空中涌動。
風起雲涌,天色愈加昏暗,撲面而來一股風雨欲來的**之勢。
管家急的老淚縱橫,「少爺,老奴求您了,快跟老奴回去吧,這天難保不會發生點什麼事。別說為老夫人求藥,這暴風雨若將少爺卷進海里,那該如何是好?少爺,老奴給您跪下了!」
少年仍是不為所動。
海風刮得很大,一條被夾在岩石中的小魚不住拍打著魚尾滾到少年腳邊。
少年垂眼看去,但見渾身青白的小魚滿身傷痕,睜著虛弱的眼楮望著他,仿佛是一種無聲希冀。
少年心下不由一動,俯身拾起小魚將它放回海中。
海水起伏拍打,小魚浮在海里睜著逐漸清明的魚眼靜靜凝視了他許久。少年似乎看到它的魚嘴動了動,然後迅速沉入了水中,由海浪掩去了蹤影。
……
陌玉從夢中驚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頭頂的粉紫色紗幔,一室華貴,暗香浮動。
轉頭,看到窗前立了一道白影。
陌玉有些模糊的盯著男子的背影,腦海里突然晃過另一抹白影,緩緩與他重合。
海水翻滾起伏的潮水聲不斷拍打在耳邊,海風刮得迷離,腥咸,痴狂,堅定……
她瞳孔驟然一縮,頭痛欲裂地尖叫一聲。
窗前的男人聞聲回頭,細碎的陽光下,映出一張淡雅如玉的面容,出塵飄逸,眉目清冽,如詩如畫。
「你怎麼了?」
君慕上前,細細打量了陌玉一眼。
她額上冷汗連連,一個勁兒地搖頭。良久,她才緩過神來,臉色白得嚇人。
「做惡夢了?」君慕諷笑,「一條魚,也會和人一樣做惡夢?」
陌玉听了只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楮,「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
陌玉一愣,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個夢境。
君慕看著她又發愣,也不玩她了,說︰「有個自稱尺素的姑娘來找過你,她要你安心在我這兒住下。她說等你辦完了手邊的事便會來接你。」
陌玉一听,便睜大了眼楮定定看著他,一雙眼楮又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
「尺素。」
「她說你乖乖听她的話,她那邊出了點事情,不方便帶你在身邊。他們會來找你。」
陌玉狐疑地盯著他,他笑得很欠扁,笑容里又含著不屑、譏諷、冷漠。
「你不是君慕!」她猛地睜大了眼楮,「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這個男人,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君慕聞言笑意不變,「那你說,我不是君慕又是誰呢?」
「你!」陌玉語塞,「總之,你不是他,妖怪!只有妖怪才知道我是一條魚。」
「那你自己不也是一只妖怪。」
「我是一只好妖,而你,壞得令人發指。」
陌玉一骨碌爬下床,躲進了角落里。
君慕玩味地勾唇一笑,心里惡毒地詛咒他祖宗十八代。
「你好好考慮下。」君慕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陌玉急忙喚住他,眼珠子掃視了一眼這間屋子,「這是哪里,尺素什麼時候來接我?」
「通州君府。」
君慕只是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就離開了,房門「砰」一聲被關上。
陌玉大驚失色,她離開京城了。同時她也擔心春俏他們是否安全。
把她關在房里整整一天,君慕才放她出去。此時,已是月上柳梢之時了。
陌玉餓得暈頭轉向,君慕扔給她幾個饅頭,她也咬得香脆。一連吃了十來個饅頭,她才填飽了肚子,並且響亮地打了個飽嗝。
君慕訝然地地盯著她的自己,「你的肚子可真是個無底洞。況且,你不是妖嗎?」
陌玉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我是一只低級的妖,法力低微,否則怎麼會受你限制,而且你被餓個一天一夜試試!」
她大搖大擺地腆著圓滾滾的肚皮步下屋檐。
草木扶桑,亭台樓閣,君府的景致盡數被掩在如水月華之下,陌玉也無心欣賞。
她隨意在一顆樹下坐下,抬頭望天,「君慕,快中秋月半了,是不是?」
「還有十天。」
「我真想松岩。」
她抱膝以溫暖自己,可是心里卻無故發寒。松岩,那個似父親似兄長的男人,她唯一依靠的親人,卻硬生生地欺騙了她,抹去了她十五年前的記憶。
「君慕,」她幽然問,「你小時候是不是給你娘求過一只千年海龜?」
「原來你也愛听些八卦,厲害,把你關在屋子里你也知道。」君慕走到她身邊,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