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藤園繡樓中溜出兩位男子。打頭兒的一位呢是一眉舒目俊、風流倜儻的公子,身著青衫,足蹬黑色織錦緞面靴,腰帶左側掛著一個打著如意結的香囊,右側系著一方刻有吉祥圖文的玉環。後面跟著的一位呢是一穿著灰色衣衫的小廝,衣料雖是粗糙,但小廝的模樣俊俏,唇色紅艷,看著挺招人喜愛。不用說這兩位就是即將混出王府的容月郡主和丫鬟知書啦。
兩人在藤園中疾步行走著,知書警惕地不時望著四周的動靜。整個大的園子午間竟不見半個人影兒,兩人于是順順利利地沿著青磚路走到了紫藤長廊的東頭。
其實晌午正是襄親王府各院的主子們乏困的時候,暫時不需伺候的下人們多是趁這片刻的時間躲個兒懶,是以王府在這個時間走動的下人本就少。而過了午膳時分的藤園,可謂是襄親王府的禁地。因著滕鷹夜間淺眠,多數會選擇此時在閨房內補覺,所以園內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鮮少有人走動,就怕鬧出了聲響擾了她。哪怕是襄親王都是挑揀滕鷹午睡後來園子探望她,更何況別院下人們了,沒有允許更是不能隨便進入藤園的。
實則早在滕鷹安排好出府計劃後,劉嬤嬤就打發藤園的下人們去繡樓後院的小廚房、雜事房了,讓她們隨意去聊天磨牙,而她本則人親自在繡樓正廳里喝著茶水給滕鷹打掩護。藤園的丫鬟婆子們早就習慣了滕鷹的生活習性,知道主子要小睡片刻,她們也樂得清閑會兒。
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兩人一路這般暢通無阻。
到了紫藤廊架下,知書率先走上前扒開了東圍牆上一從茂密的紫藤枝葉,牆角下的一個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洞口不大,僅僅能容一身量縴縴的人兒屈身鑽過去。合著主僕二人是要爬狗洞呀!(某露還以為某鷹有麼高招呢,不過爾爾嘛。鄙視滴!)
「主子,奴婢先過吧,好在外面接應您。」知書說完身子半趴在地面上,將兩只胳膊和頭率先伸出洞外,爾後一點點地挪動著身子。
半盞茶不到,知書已在牆外。她先打量了周圍的情況,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才朝著園內的滕鷹小聲喊道︰「來吧,主子,沒有大礙。」
在知書鑽洞的時段內,滕鷹警醒地望著四圍,她讓知書先過倒不是因為擔憂外面有什麼危險,她憂心的反而是藤園哪個旮旯角落里有人窺視。她這些年即便在房內有些放肆,但在閨房外片刻不曾放松。倘若有個一星半點兒被人看見兩個男子在藤園走動,她這容月郡主的閨譽毀了是輕的。重的是萬一露出一絲破綻,不光是幾年裝病的辛苦白白浪費恐怕還會招來更多的禍事,例如殺身之禍。
她邊提著神邊思忖著,「幸好自己會武功,若是被哪個丫鬟瞧見,應付個丫頭不過小事一樁。知書是小廝打扮,手無縛雞之力的,被人見到後到處叫嚷,怕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幸而等待的功夫也沒听到見到什麼人,又听聞知書的話,滕鷹迅速蹲,片刻工夫就竄過洞口到了府外。
知書已是在府外重新整理了一下儀容,見主子過了院牆,她又蹲到洞前將園內牆外的紫藤枝葉聚攏回來掩住狗洞。滕鷹撲打完長衫上沾染的塵土,知書也已毀滅罪證。
兩人此刻站在襄親王府東牆外小胡同的石板路上,四周皆是些達官貴人的府院。早就探得情報,這條胡同上的宅子由于當家的官員外放而舉家搬離運城,僅留下少數幾個信任的僕從留守的有許多。因不乏空院,街道冷清,滕鷹才敢在這出府。此番既避過了王府的守衛又不會有人瞧見說道,豈不美哉。
伸手拔出插在後頸上的折扇,「啪」一聲打開。這廝心情相當好得搖著折扇大步流星朝著運城東區行進。
知書小跑跟上,心中叫苦不迭,「走之前嬤嬤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她看好主子,可她家主子不似尋常姑娘去買個繡線買些個胭脂水粉麼得,主子是哪里熱鬧哪里亂去哪,她一介小小丫鬟是絕絕看不住的。」縱使再不甘心都跟著出來了,知書定了定神,琢磨著「這次一定寸步不離主子,到了時候就催促她回府,定然要得。」
滕鷹好比困在籠中的小鳥,一朝得空,激動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起來,她加快腳程,主僕二人轉眼兒就到了東區的鬧市。
銀樓、茶樓、酒樓,大型商鋪林林總總。頭飾、畫卷、擺件,小攤小店琳瑯滿目。滕鷹眸中含笑,滿面春風,她一會兒看看這邊的珠花水粉,一會兒又模模那邊的古玩畫軸,就是沒見她買上一件物品,只圖個新鮮兒。
知書小跑跟著,一雙美目眨也不敢眨,死死盯著滕鷹的後背,她可是身負千斤重任。兩道灼熱的眼神一直在你身後緊隨,搞得滕鷹也有些緊張兮兮了,玩性就不是那麼濃了。這廝一個回身,一把拽過後面的知書,低聲喝道︰「咱們出來一趟不容易,你不留心攤上的小玩意兒,總盯著你家主子我干甚?」
「小…」後面那個字還沒吐出來,知書的舌頭就轉了過來,「公子,您出來打算去哪里,想干什麼,咱們就快去吧。天色不早了,奴婢…是奴才擔心回去晚了,府里會出變故。」知書不假思索便將腦海中的念頭一股腦倒了出來。
滕鷹看了看天色,確是如知書所說,遂也收了玩心,說了句「去清心樓。」即刻邁開了步子。
清心樓是運城最大的酒樓茶苑,菜式花樣繁多,味道亦是極好,每日用膳時間絕對地高朋滿座。還不到晚膳,二樓上客人不多,多是三三兩兩成桌而坐,磕著瓜子,听著曲兒,喝著茶水,吃著點心。
清心樓二樓包間內,正有兩位男子臨窗而坐,其中一人眉清目秀,鼻梁高挺,唇紅齒白,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僅用一根白色緞帶捆扎,隨意披散在肩上,再配上一襲白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氣質。
「敏知,」茶桌對面的藍衫男子開口說道,「我剛從邊疆回朝,就听說了此事,是真的嗎?你真要娶……」藍衫男子有著爽朗剛毅的面容,劍眉星目,應是武將。他的眉目緊蹙,話說了一半似是有困擾,亦或是有疑慮。
「是真的,你沒有听錯。」白衣男子的眼楮凝視窗外,像是看到什麼有趣的人或者事,不禁唇角翹起,雲淡風輕地一笑,剎那芳華。
「但是…但是外界都知曉她活不過十八歲啊,這樣你還……」藍衫男子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門,饒是對著面前白衣男子安然處之,他怎麼都淡定不了。
「子劍,你還不曉得這門婚事是我親自向聖上求來的吧。襄親王本不願意的,奈何皇上心意已決。相信過幾日宮中就會正式去襄親王府宣旨賜婚了。」被喚作「敏知」的男人收回視線,一字一句地回應友人。
如是恍然大悟,白衣男子就是咱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玄宰相。至于藍衫男子是誰暫時不得而知。
聞到好友的話,藍衫男子嘴巴大張,塞進一個鵝蛋都可能有余,他激動地起身,「是你親自去請旨賜婚的,真的?你腦子沒出什麼毛病吧?」
玄毓對于藍衫男子的一臉興奮好奇選擇視而不見。他端起右手邊的白瓷茶碗,淺抿著杯中香茗,目光又飄向窗外,幽幽回了句「你說呢?」
說完不再理會藍衫男子,專心地望著窗外,沒人發現他一對狹長的鳳眼中掠過的一抹驚喜。
藍衫男子被玄毓視若無睹了許久,他抑郁極了,委實不解玄毓透過窗子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
眾人不知,相較于玄毓來說,窗外確是有樂子,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久未蒙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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