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和猴子在山路上飛奔著。
山下的方向盡是諾克薩斯的軍隊,而這赤目巨人正在不斷將他們向山頂趕,那是一條絕路,可是他們別無選擇。
阿狸把寶珠留在了瑞吉納德體內,所能用于戰斗的魔法屈指可數,幾乎沒有了多少戰力,而且又受了不輕的傷。
這不斷逼近的巨人身上,那股氣息之中,隱隱透出的恐懼之威,讓人望而生畏。
阿狸趕忙剎住奔跑的腳步,幾塊碎石,從她的腳尖旁邊滑落,墜入萬丈深淵。前面已經沒有路了,視野豁然開闊,黑暗濃重的夜色里,仍然能听見陡崖之下,流水翻滾著的咕嚕聲。
「你……會游泳嗎?」猴子問她,站在陡崖旁,也不禁咽了咽唾沫。
阿狸很害怕的樣子搖了搖頭,她不會游泳,更不想沾濕自己漂亮的尾巴。她向後退了幾步,面對身後的追兵。
「不……我不跳。」她說,不去看那猴子,「你走吧,我會找到其他辦法逃出去的,不要管我。」
她確實有自己的辦法,來自辛德拉女士的通行證,只是不能給外人看到。雖然看到這殺戮機器一般的巨人,她還是不禁懷疑,就算有了這道通行證,她究竟能否從他的斧頭下安全通過呢?
可是猴子還沒有听完她的話,眼角深處,便見猴子沖了過去,擋在她的身前。
真是……笨蛋嗎?
黑暗中的巨人,慢慢逼近,將夜色披掛身後,高大的身軀遍布肌肉,皮膚鐵青,雙手合握在一把巨斧的長柄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
猴子手擎長棍,腳下隱隱浮現出絲縷騰雲,長棍和巨斧猛然交擊。這兵器是易大師走前留給他防身和保護塵之用,據說是由武器鑄造師多蘭大師親手打造,雖是木棍,卻堅韌無比。
與這巨斧粗獷地踫撞,竟然沒有被直接斬斷。
兩把武器交擊,彼此相壓,雙方戰在一起,直接角起力來。
竟然是最直接的正面之戰!
對于靈猴這種以靈敏著稱的生物,力量並不是悟空所擅長的,而現在,他卻選擇這種最為直接的戰斗方式。
巨人一雙赤瞳瞪視著面前的猴子,似乎從周圍毫無征兆的空氣中發現了什麼,正在這時,猴子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身體高高躍起,長棍毫不留情地狠狠砸下。
阿狸看見猴子突然的襲擊時,都不禁吃了一驚,她對于氣息的感知並不弱,然而這猴子,竟然好似直接從空氣中剝離出來的一般。
她記得沒多久之前,讓猴子去給泰隆和弱雞搗亂的時候,他那隱匿之法還是那樣粗糙原始的,只要細細感知,就能隱約感到空氣中的那股殺氣。
然而長棍砸在巨人的腦袋上,竟好像砸在一道銅牆鐵壁上,反饋的力道讓悟空感覺虎口都在陣陣發痛。
對方幾乎毫發無傷。
更令人驚訝的是,雖然這巨人看起來感知不到他的位置,卻看得出面前的猴子只是幻影,自從他修習無極之道後,對手想看破這點應該很難了。
遭到如此重擊灌頂,面前的巨人甚至沒有片刻的失神,徑直揮動起巨斧,發動下一輪勢頭凶猛的攻勢。
她開始相信那句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這猴子在巨人猛烈的攻擊面前,左搖右擺,身體傾移,腳下的步子未動,卻做欲動之勢,將這巨人騙的團團轉。
可他見縫插針的棍棒,打在巨人身上,竟根本不痛不癢。即便是取最柔軟的頸部,那巨人只是稍稍被打歪了頭顱,他隨意扭了扭脖子,「嘎巴」一聲便將斷骨接上。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
巨人的赤瞳將猴子鎖住,猴子一愣,然後駭人的斧頭直接落下,靈巧的身影定在那里,愣愣的,似是已經失神。
「走啊!」阿狸將他從死神的鐮刀下拉開。把他推到崖邊。
她不想有人為她受傷。
她只是在實現自己的夢想,為此犧牲什麼都在所不惜,她可以硬著一顆心,逼迫自己永遠朝著夢想的方向邁進,她不希望有什麼人、什麼事,將它軟化。片刻迷惘,就會和那個「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和瑞吉納德永遠在一起的」的夢想失之交臂。
她要推開所有人,所有可能將她的心境攪亂的家伙,她要留在自己孤獨的世界,那個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和那個遙遠卻美麗的夢想。
她用力將他推開。
猴子倒退幾步,腳根試圖保持平衡,可是腳下已經沒有了地面。他從崖邊墜落,可手腕一翻,抓上了九尾妖狐的腕。
阿狸驚訝地看著這家伙,兩個身影在這平衡點上停滯了半秒,然後九尾的倩影被直直拖拽下去!
兩個家伙墜向靜流的小河。
四周的一切在阿狸眼前急速閃失,連自己口中的驚呼也模糊為背景音。寒風呼呼拍打著她的臉頰,粗暴地灌入口鼻。她毛絨的九尾試圖鼓風,但這墜落的速度太快太急,又有猴子那家伙墜著,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她竟然感到一種釋然。
身體似乎很輕,自己就像一片羽毛,在高空中向下飄落,既無依靠,也再無牽掛。她的精神變得恍惚,意識被拆成碎片。她感覺自己好像在飛,就像一只鳥那樣在空中飛行——她曾多少次夢見過在天空飛翔。
直到灌入口鼻的涼風,變成冰涼的液體,瞬間的窒息,鼻腔堵塞異物的嗆咳感,讓嘴巴開始抽氣,卻灌進更多的水。
她感覺有自己被拉住,浮出水面,一個身影將她托起。她咳嗽起來,喉嚨和鼻腔的感覺依舊難受得不行,就算怎麼努力把水控出去,也都好像還浸在水里。
悟空的棍子浮出水面,好像一塊浮木,順流漂走。阿狸伸手想把那東西抓回來,悟空卻拖著她向岸邊游去。
「一個棍子,丟了就丟了吧。」他說。
「你這猴子,居然拉我!」上岸之後,阿狸不滿地叫道。
現在她全身都是濕漉漉的,身線的輪廓從薄薄的衣衫間若隱若現。「哼!我這個樣子還怎麼見人啊……不許看我!」沾濕的毛發讓她感覺一點也不開心。
猴子就真回過頭,不去看她,然後她蠻橫地騎到猴子背上,將那若隱若現的嬌軀用猴子的身子擋住。
「背我回去!快點!」
「哦。」
毛手馱住她的膝彎,扎得她的腿癢癢的。
她頤指氣使地騎在上面,動物總是喜歡高處,似乎這種制空權可以讓他們感到一種優越感。就像會爬樹的動物,很少會被人類馴服,比如不會被馴服的貓咪。
「我的手腕都被你抓疼了。」她揉著手腕,手心里緊緊攥著的幾顆破厄草浸了水,看起來皺巴巴的,不過應該還能用。
「俺……俺怕掉到水里,就找不到你了。」猴子說,腳下的步子很快,似乎他也知道她的心急。
其實這時候,阿狸真的有些感動。可是他終究是只猴子,也許有很多關心都會帶給她同樣的感覺,可是對于瑞吉納德,他身上的那種精魄氣息,屬于人類精魄的味道,又有一股說不出的特別之處。
除了他,再也不會有了。
獨一無二。
回到屋子,阿狸三步並作兩步沖進房門,不顧濕著的身子,和因為沾濕傷口而隱隱作痛的手掌,將破厄草塞到索拉卡的手中。
索拉卡看著躺在掌心的草藥,那葉片上,由于阿狸的用力,沾上了點點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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