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翼請計家人吃果子,喝茶水,嘮了一會閑話,然後便轉入正題,計老漢主動提出來,請穆雲翼收下兩個孫子做學生。
穆雲翼說︰「先不忙,這里頭還有點事故要說清楚,免得以後你們後悔,我最近在村里的名聲想必大叔也听說過的,人家都說我是小煞星,方才去拜年,都被人家攔在大門口不讓進院……」
計老漢連忙說︰「小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咱心里有數,不信他們那些。」
穆雲翼說︰「不是這個不是這個,我要說的是,將來金鎖和銀鎖學業有成,入場去考功名,乃至于做官為宦,萬一有人說起,他們有我這麼一個煞星先生,風評不好,恐怕一輩子的前程都要被我給耽誤了,這個可是大事,我必須得提前說清楚的。」
听他這麼一說,計家人都沉默了,尤其是高春花,想著自己兒子如果將來做了官,若是因為一個煞星師父,壞了名聲,吃這個掛落,可就太屈了,心里頭便有些反復。
計老漢卻比她看得清楚,要是沒有穆雲翼,兩個孫子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考功名了︰「小先生說哪里話,我讓這兩個孩子認字讀書,原本也沒想讓他們為官為宦,咱們就是地里頭刨食吃的莊戶,認幾個字,長些見識,將來出門辦事,別被人蒙騙了,我當年可是差點被人騙得傾家蕩產,就是吃了不識字的虧,至于功名什麼的,能考更好,不能考也沒什麼,更何況,讀書人那麼多,又有幾個能考中功名的?再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先生教他們半冬,已經就是相當于他們師父了,這次不過是把禮數補足,就算今天沒有這一場,他們日後走出去,旁人問將起來,那也是小先生給開的蒙,那是再無更改的!」
穆雲翼听他這麼說,方才答應下來,金鎖和銀鎖跪下磕頭奉茶,穆雲翼說︰「你們從今往後,就跟著我認字讀書,將來還要參加科考,這金鎖、銀鎖只好當小名,我給你們分別起個大名,就□□時、秋時,名字正應五經里的《春秋》,而計春時、計秋時,也提醒你們,時間寶貴,不可虛度光陰。」
兩個孩子磕頭拜謝先生賜名,計家人也紛紛叫好︰「好名字!好名字啊!果然是讀書人,跟咱們土里刨食想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穆雲翼又讓商益打開櫃子,拿出兩套文房四寶︰「你們既然是拜了師的,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們。」他知道計家人不富裕,又要從牙縫里擠出一些做束脩,不肯白佔人便宜,便提前準備了兩套筆墨紙硯,雖然都不是什麼名貴的,但一根毛筆、一方小硯、一塊松墨,再加上一百張連紙,也值將近二百文錢,兩套就是四百文,還有兩本他親手抄寫的《百家姓》和《千字文》,「這里還有兩本書,是我們馬上就要講到的,跟年前給你們倆的那本《三字經》正好合成一套,你們帶回家去,可以先預習預習,等到初三開始,我就要開始講了,爭取十五之前得講個大半,正月里頭講完,二月份再復習兩遍,三月份講千字文,到時候就要教你們描紅寫字了。」
兩個孩子再次拜謝,穆雲翼接過茶喝了,拜師儀式便算完事,他又拿出兩個荷包來,交給兩個孩子︰「方才是拜師的禮物,這個是你們給我拜年,我給的壓歲錢,且拿著自己買點好吃好玩的吧。」兩個荷包跟給高以清和墨香的一樣,都是是個銅板,加上一些糖塊、干果一類。
眼看到了中午飯點,計家人本來以為,自己拿了那麼多東西來,吃一頓飯也夠了,沒想到穆雲翼反贈了文房四寶,單給倆孩子的壓歲錢就是二十文,于是又有些氣短,便提出來要回家,被穆雲翼強行留住︰「既然來了,就吃一頓飯,有什麼打緊的?難不成你們是怕了我這小煞星的凶名,沾在你們身上,出去不好做人麼?」計家人趕緊否認,這才留了回來。
這時候高以清回來了,還拿著里正給的紅包,里頭有五個銅板,已經不算少了,高以清跟邱小寶關系不錯,過去常在一起玩,而邱小寶是里正馬福祿的外甥,邱家有錢,馬家有權,兩家走得極近,高以清去給里正拜年,邱小寶也在那里,正趕上領紅包,馬福祿就也給他一個,邱小寶還留他到隔壁自己家里玩了一會。
本來高以清是打算立刻回來得,只是邱小寶听說他學了字,特地顯擺,兩個小孩互相比誰認得字多,邱小寶雖說是私塾里學的,已經學到了千字文,但不如高以清認真,很多三字經里的字都忘記了,因此兩個人拼了個平手。
邱小寶不服氣,又把自己家的糖塊點心拿出來顯擺,高以清也從兜里拿出花生糖、綠茶糖,紅棗、黑棗、松子來吃,邱小寶家里有幾樣高以清沒有的,而高以清這邊的松子和黑棗,邱小寶也沒有,因此這第二輪又拼了個平手。
邱小寶對于高以清也能拿出這麼多東西來很是驚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高以清腰間系著的那個天蠍座荷包,看得他羨慕不已,模了又模,看了又看,恨不能據為己有,事實上他把高以清拽回自己家里,就是想拿吃的誘惑高以清,然後把這個荷包換過來,如今不能如願,而且他向來在高以清面前有優越感的,如今優越感都沒了,心里失了平衡,一時激動,把他哥前些天給他的一枚玉佩拿出來,問高以清有沒有。
高以清自然是沒有,不過他有大蠍子荷包,自認為比那玉佩更好,一點也不羨慕,邱小寶提出來要用玉佩交換,他也不給,最後只好怏怏地送高以清出來,然後回去向他媽賣萌撒嬌,嚷著也要個一模一樣的大蠍子荷包。
穆雲翼帶著商益和高以清準備午飯,因今天不比往常,即是過年,又是拜師宴,便讓商益把那兩條鯉魚收拾出來做了一盤。
至于那兩只蘆花雞和兩只鴨子都是活的,便先養在房子南邊,跟院牆之間的夾道里,那塊有六米長,三米寬的地方,兩邊都用木棍夾的籬笆,再往西就是園田地了,里邊原本就是養雞的,當初穆雲翼剛到這的時候,里頭還有十幾只母雞呢,分家之後,就都被挪到東邊去了,現在正好先把這雞鴨養在里邊,都是計家原來養的,天天下蛋,留著正好。
計家拿來的豬肉也切了一條下來,添上四個雞蛋,一把木耳,做了一大盤木須肉。再拿出自家的雞肉和花生,做了一盤宮保雞丁,這菜可新鮮,這世上還沒有人吃過。最後又做了一盤紅燒牛肉。四個葷菜,再做四個素材,煎土豆,炒蘿卜,醋溜白菜,拔絲地瓜。再做一罐各種蘑菇放在一起熬成的菌湯。
且不說這八個菜好吃與否,單是那宮保雞丁、拔絲地瓜,這個時候就是到皇宮里頭也吃不到的,甚至那木須肉,也是村里人沒見過面的,拿雞蛋和肉一起炒,還真沒哪個莊戶人家這麼奢侈!
飯桌上,穆雲翼拿出那瓶開了封的霹靂火,款待計老漢和計寶根,爺倆也是高興,喝得滿臉通紅,話匣子打開,從計老漢當年白手起家開始,到後來大兒子沒了,他帶著小兒子過活,守著二十四畝地養活兩個孫子、三個孫女,本來想讓孫子再大點就去學木匠手藝的,沒想到遇上了穆雲翼這個貴人,能夠讀書識字,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畢竟老計家祖祖輩輩,還沒有會寫自己名字的呢。
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兩三點鐘方罷,高春花和牛四娘搶著把碗都給洗了,地面也都掃得干干淨淨,連灶台、碗櫃都擦得一塵不染,計老漢在屋里又喝了兩杯茶水,這才高高興興地離去。
送走計家人之後,穆雲翼回來就有些發呆,高以純問他是怎麼了,穆雲翼微微嘆息︰「倒是沒什麼,只是有兩件事,第一是牛大叔的車,以後是不能做了,咱們不能白討人嫌,雖然牛大叔不說什麼,到底人家牛五郎開聲了,我就尋思得買兩頭毛驢。」
高以純點頭︰「確實不能弄得人家家庭不和,只是你手里的錢還夠嗎?兩頭毛驢,怎麼也得七八兩銀子。」
這時候,因大明朝還佔據著東北和寧夏,牛馬價格比宋朝低好些,而且國家管控得也不那麼嚴,要不然也不會出現牛肉比豬肉便宜的情況了。穆雲翼打听過,縣里頭一匹馬的價格是十二兩銀子,當然是只是駑馬,一頭黃牛值八兩銀子,一頭騾子是六兩銀子,一頭毛驢是四兩銀子,一口豬是一兩五,羊最便宜,四五十斤重的羊,只要五百錢左右。
「買驢的錢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尋思,等你這邊種完地,就把你們都接到城里頭去住,也方便去義學里讀書,現在他們兩個拜了先生,我就不能不管他們,原本想著稍晚一些再買驢的,現在兩方面擠到一起,就有點捉襟見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