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莎睜開眼楮時,首先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很乏力,靈魂好像差點就月兌離了軀體一樣。她迷迷蒙蒙的視野里,能夠看到一個人的輪廓。她怔怔地看了那人很久,嘴里呢喃著說︰「杰拉爾……大哥……」
她露出一個幸福的表情,俏臉煞白,微笑著說︰「你……終于醒悟了麼……不要再……傷害別人了。」
抱著艾露莎的夏洛,神情不由地有些僵硬起來。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但是他又不好現在發作,只能輕輕地搖晃著艾露莎的身體,說︰「我不是杰拉爾,我是夏洛啊。」
「什、什麼?」
「我說,我是夏洛!」
這一次,艾露莎總算是听清楚了,她的瞳孔也收縮正常起來。她看清楚眼前的人的確是夏洛,對于夏洛會出現在這里,她感到十分的驚訝,從他的懷里掙扎著坐了起來。
她捂著頭,很痛苦地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然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雙眼著急地在周圍尋找著。
夏洛一笑,指著艾露莎身後,說︰「放心吧,他在你身後,沒事吶……」
夏洛指著的是站在艾露莎身後的納茲。他剛剛找到艾露莎後,納茲後腳就趕了過來。納茲看到艾露莎蘇醒過來,也是很欣喜地看著她的背影。雖然艾露莎沒少揍他,但是到了生死關頭,他還是很講義氣的。
「杰拉爾……」艾露莎听了夏洛的話,驚喜地轉過頭去,但是看到的卻是納茲,臉上禁不住一陣失望,「納茲你……沒事啊……」
納茲倒是沒什麼反應,他很爽快地回答說︰「我當然沒事,哈哈哈,艾露莎,剛才可是我把你救出來的……」
納茲沒有反應,不代表夏洛沒有。
他原本以為艾露莎剛剛要找的,是同樣留在島上的納茲,但是沒想到她月兌口而出的名字,竟然是剛才想要將他們所有人都置于死地的敵人杰拉爾。他不知道艾露莎和杰拉爾以前的故事,所以沒有怨氣,這是不可能的。
他雖然是為了保護一整艘船人員的性命,才登上這座島來,但是他為了救出艾露莎,不惜耗費大量魔力為代價強行將杰拉爾正面擊敗。納茲為了打敗杰拉爾,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後來更是為了從水晶石塊里救出她而耗費「心機」。
可是,艾露莎剛剛蘇醒,不問夏洛,這可以原諒,因為夏洛就站在她面前,有沒有事用眼楮就可以確定,但是她連納茲都沒有顧及到,反而一張口就是剛剛跟夏洛拼死拼活的家伙?
夏洛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不過涵養還是要保留的,他抑制住了自己現在盤根究底的沖動。
可惜,艾露莎顯然是個不懂得看別人臉色的女性,她著急地問︰「杰拉爾怎麼樣了?他……他沒事吧?」
這次連納茲神色都有些不正常了,在他眼里,杰拉爾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他不是很了解艾露莎等人和杰拉爾曾經共患難的那段歲月,所以只是單純地把杰拉爾看成是反派角色。
杰拉爾以前的形象,帶給艾露莎、休、西蒙和米莉安娜等人的意義,跟別人是完全不同的。
夏洛很好地養住了氣,他也想到艾露莎恐怕是對杰拉爾很重視,有些尷尬,但是還是如實地回答說︰「我剛剛把他打倒了,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氣息……」
「什麼?」夏洛還沒說完,艾露莎就驚慌失措地打斷說,「你把他……他……」
艾露莎面露痛苦的神色,她看著夏洛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不過很快她就覺得自己不應該怪罪夏洛,因為杰拉爾畢竟做出了那種事情。
「夏洛,他在哪里?」
「嗯……他在那邊……」夏洛面無表情地指了一個方向。他看著艾露莎匆匆忙忙地想要跑過去,沒有問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他對艾露莎的不滿全都聚集在了心頭。
「艾露莎怎麼這樣……明明杰拉爾那樣對她和那幫家伙……」納茲嘴里的「那幫家伙」,就是休、西蒙他們。
夏洛看著艾露莎越來越遠的背影,突然心里有些急躁,不由地出聲大喊說︰「艾露莎,等一下!」
艾露莎停了下來,她茫然地轉過頭,眼神詢問似的看著他。
他們這樣對視著,夏洛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她,反正就是覺得讓她去找到杰拉爾,自己心里會很不舒服。
這個尷尬的時候,夏洛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就覺得腳下一震!
他們腳下踩著的這片水晶地面,反常地震動起來了,不時有水晶碎塊從峭壁上掉落下來。接著,水晶地面碎裂了,一條條溝壑縱橫交錯,瞬間就將整片地面分成了數十塊!
夏洛腳下踩著的這一塊,也很明顯地發生偏移。他穩住身體的平衡,說︰「艾露莎,納茲,小心,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夏洛的說法不錯,的確有事情要發生了。
這一片水晶,都是魔導水晶,可以說是最穩定的水晶之一,也可以說是最不穩定的水晶之一。最穩定,是因為它能夠將魔力儲藏在里面。最不穩定,是因為一旦水晶發生破裂,那麼魔力就會迅速從這個裂口流散出去。
剛剛先是眾人不斷的激戰,納茲的滅龍魔法,杰拉爾的天體魔法,夏洛的水晶造型魔法,都給這些魔導水晶造成了極為嚴重的破壞。如果僅僅只是一小部分的魔力流失,並不會有什麼太壞的結果。但是,經過這群人的破壞,魔力的大量流失可想而知。
魔力的流動其實是具有趨向性的,它更渴望往更空闊的地帶流去。因此,就造成了魔力在這些魔導水晶的狹窄空間里遭到擠壓,然後迫不及待地都想要涌上天空中去,這就形成了一股極為強大的能量。
再加上之前夏洛和水晶融合,更是將原本就紊亂的魔導水晶里的魔力攪得一塌糊涂,隱隱就有火山爆發一樣的征兆。這些能量致使了這一片地帶產生斷層,變得上下不平起來。
夏洛和艾露莎、納茲分別跳到了一些較為平坦的地區。夏洛模了模那些水晶鏡面,一股極不樂觀的情緒涌上心頭,他對另外兩人說︰「走,必須走,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這里好像要……」
他想到了什麼,神色一緊,收住了話語。
「好像要什麼?」艾露莎問。
「沒什麼,只是這里的魔導水晶變得不穩定了。」夏洛想了一會兒,對他們說,「你們先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我來試著控制這里,不然你們會有危險的。」
「這樣沒問題嗎?」艾露莎有些憂心仲仲地望了四周幾眼,又問,納茲也探過頭來。
夏洛露出一個淡然的微笑,說︰「你們忘了?這里遍地都是水晶,換句話說,這里可是我的地盤,你們或許在這里會很糟糕,但是只有我不會。所以快點走吧,你們留在這里只會阻礙到我。」
艾露莎想想也是,而且夏洛也很自信的樣子。出于對他的信任,她和納茲很快就同意離開了,他們看了夏洛一眼,然後就跳躍著離去,當然,艾露莎還是想要去找找看杰拉爾以及西蒙的尸體。
夏洛在原地站了很久,任由著那些裂縫出現得越來越多。他絲毫沒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
開玩笑?他怎麼阻止?
這整一座島,很快就要因為魔導水晶的爆炸而支離破碎了!一整座島的水晶,他要怎麼去控制?這股狂亂的魔力洪流,他要怎麼阻止?就連艾露莎和納茲現在能否逃出爆炸範圍,他都不確定。
他討厭這種不確定的感覺。
但是他還是欺騙了艾露莎和納茲,促使他們迅速離開這里。至于能跑到什麼距離,就只能看他們自己了。而他,本來也想跟著離開,可是一來他很不甘心,二來就是現場能夠拖延這個驚天動地的爆炸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無可奈何,這就是夏洛現在真實的寫照。
朱比亞、伽吉魯和拉克薩斯他們,夏洛倒是很放心。杰爾夫交待他的,只是要他跟「杰爾夫的使者」交戰並且取勝,然後就放了整艘船的人員的性命。他已經做到了,相信杰爾夫會信守承諾的,而且有杰爾夫在,恐怕這場爆炸也不會對那艘船上的人造成什麼傷害。
他松了一口氣,這就等于,一切他都交待好了。
剛要俯去,一個聲音就在他不遠處響起。
「這樣好嗎?」
夏洛抬頭看去,不禁驚訝了一番,說︰「你還沒有死?」
只見不遠處,杰拉爾正站在那里,左手捂著胸口上的傷。他眼神澄澈地站在那里,跟之前廝殺的他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
「我已經死了……我的噩夢從那一天開始,終于在剛剛結束了。」杰拉爾說出了一番高深莫測的話來,「我很後悔我做過的事情,雖然那些並非出自我的本意,可是畢竟是我做出來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現在明白也沒用了,反正我們都要死在這里。」杰拉爾看著夏洛,說,「原本我還能犧牲自己,控制住這股‘暴動’,可惜你擾亂了所有的一切,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犧牲自己?」
「你現在做的,不就是犧牲自己的事情嗎?」杰拉爾沉默了一陣,說,「明明知道不可能,你還是留下來試一試了。所以我才問,你那樣騙他們,好嗎?」
夏洛身體一震,他苦笑了一下,然後問︰「你知道爆炸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嗎?」
「嗯……總之還在島上的一切生命,都會尸骨無存,可能會引起海上一個大漩渦之類的。」杰拉爾似乎已經認定自己必死,所以很輕松地坐在了地上。
「這樣啊……」
也就是說,艾露莎和納茲,也很可能不能幸免。
但是夏洛畢竟是夏洛,他又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想起了當初那位蓮家族的老人家對他說過的話。
「……我需要告誡你的是,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完全地解開吸納之核的封印。一旦完全地解開,它所吸收的魔力量不但會讓你無法承受,而且在你旁邊的人都會很危險!」
「記住了,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能解開它的封印!」
無論什麼情況嗎?夏洛忽然知道了在自己胸腔里跳動著的那個東西的份量。這或許真的是一個足以改變一切的東西。
「杰拉爾。」夏洛沒有轉過頭去看他,但是他知道杰拉爾在看著自己,「我雖然很討厭你,但是人死了就一切都沒了,所以現在我不想再追究關于你的一切了……可惜我也不能夠讓你離開這里……每個人都必須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所以,我問你,你敢跟我一起死在這里嗎?」
杰拉爾聞言一愣,然後又沉默了好久。
「我有別的選項嗎?」
「沒有。」
夏洛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這是他從來沒有在人前顯露出來的。
吉爾達斯先生,很感謝你將我帶入魔導士行列,我從來沒有有過那麼自由與有趣的生活。
馬卡洛夫會長,你的信任我一直都記著。你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讓我知道,純粹的僅靠直覺,而不是分析證據的充分信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存在的。
麗莎娜,你的視死如歸,我已經深深地感覺到了這是什麼……實際上,這就是責任使然吧?想到能再次見到你的笑容,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永別了,各位。
夏洛感覺到身體上的血液在一瞬間里似乎倒流了一遍,全身有種酥麻的感覺,而且眼楮有些眩暈起來。那個名為吸納之核的器物,這個時候陡然發生了改變,運轉的速度超乎尋常地加快起來。
一個可見的比「暗黑樂園」還要龐大數倍的黑洞出現在這個即將崩潰的島嶼上,無論什麼都被它吸了進去,就算是光也無可避免……
找不到杰拉爾和西蒙,艾露莎很沮喪,但是夏洛的警告還在耳邊,她只能跟納茲跑了出來,站在海岸邊的海蝕崖上。不過她又有些後悔起來,想要再進去找一次。
不過,被壓抑了數十秒的爆炸,終于還是發生了。
艾露莎和納茲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半球狀的爆炸圈就在他們剛剛的戰場上出現,然後迅速地向這邊擴散過來!一路上,被爆炸圈觸及的水晶都紛紛粉碎,又接連發生了小規模的爆炸。
艾露莎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煞白。
「夏……洛……」
而納茲則是憑著求生本能,抓住艾露莎的肩膀,讓她和自己一起從懸崖邊上往下面跳下去,哪怕那里有看不見的礁石群,也比那個爆炸圈要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