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無奈之下只得犧牲自己實話實說。這時候編瞎話最為不智,編了第一個就得編無數個,稍不留神就會露出馬腳。犧牲她一個李家還可保全。若是胡言亂語則滿門皆要遭殃。
拿定主意後她自傲地答道︰「李家雖然實力不濟卻還不至于讓行凶殺人者來去自如!那老豬狗借行醫之機對我那病危的孫子行猥褻之事。民婦一時怒不可遏失手將其殺死。事後指使孩兒攜重金去府城與其家人私了。現既已被大人揭破,民婦自當伏罪。祈請大人念我孫兒年少路長勿將真相公諸于世免得毀了他一生。李家上下當銘記大人恩德!」
翟天邊沒想到這老婆子居然講出這麼一段故事,頓時覺得頭大起來。他早就叫手下點了李濤幾處大穴使他動憚不得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他糅合所獲各種風傳編了那麼段話來賺花氏,指望逼其道出他想要的「真相」。他給出的說法對于李家大有好處,即便事實並非那樣,他相信花氏也會借坡就驢。一則保護自己的兒子,二來洗月兌李家殺人之罪。他特別強調死者是郡守大人的專用醫師,就是想提醒花氏妄圖替人擔罪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
誰知這老婆子偏偏就不往他鋪就的路上走而是自承了殺人之罪。按理這也該是一件好事,可她給出的殺人理由卻打了他個措手不及。花氏說莫將真相公諸于世,可他真敢不公布真相的話倒霉的就會是他自己了。別看他們這些人在百姓面前威風八面,實際上卻時刻擔著莫大的風險。各大宗門的還俗弟子彼此間明爭暗斗,相互都在搜集著罪證。一旦拿實把柄就會毫不猶豫發難。遲暝家的治官手段很可怕,被同僚告發倒台者的官位由告發一方的同宗來接任。故他根本不敢在明顯的程序之上違規,不然一告就倒。
這份兒供詞一旦公開,天下的輿論必定站在李家一邊而痛斥那死鬼醫生禽獸不如萬死莫贖。除了按律給花氏定罪,他便不敢再對李家做任何事。那樣的話,此行求財的目的便要落空。
靠著嚇、哄、詐這官場三絕技翟天邊辦過不少案子。誰知到了這八橋鎮卻接連失手反而把自己弄得被動起來。
好在他還有後招,不然就真要坐蠟了。當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換上一副十分嚴厲的面孔威脅道︰「爾等且在一旁候著,本官將詢問其他人證。在此期間,爾等不得抬頭,更不得出聲。否則,本官治你李家合謀欺瞞之罪。男丁流放苦域,女子充作官妓。」
言畢便傳雲家四虎上堂。兄弟四人心里打鼓,但他們並沒做過什麼壞事,倒也泰然自若。
翟天邊掃了掃四人臉上不由露出奇異笑容,出聲問道︰「你們就是打虎英雄?」
雲來听了翟天邊的語氣心里不自覺一緊感覺到了一絲不妙︰難不成被人知道了真相?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相信青家兄妹不可能把真相泄露出去,而其身後可能隱藏著的高人也不可能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此事雖有諸多疑點,但他們早有圓說之策。
想到此處便朗聲答道︰「小民等不敢自居英雄,但確實打死過一頭老虎。」
翟天邊不置可否,接著問道︰「爾等行獵,用的是什麼工具?」
雲來說︰「不外槍矛勾叉弓箭繩網等物。」
翟天邊的聲音頓時變得陰森嚴厲起來︰「為何本官在那申報文書所附的圖畫中沒見過一處由爾等工具造成的傷害?」
雲來侃侃而對道︰「只因當時那畜牲正在咬食山民,旁邊還躺著兩個受傷的孩子。小民兄弟七人怕傷著孩子因而沒敢使用遠距離工具,而是握石持刀與其搏斗。小民的三個兄弟舍命扯住虎腿將其絆翻。小民和老二趁機用石頭猛砸那畜牲腦袋,老四老五則以刀刺月復。雖然最終將那畜牲殺死小民的三位兄弟卻因此送了性命。」
翟天邊依舊不加評說,追問道︰「那虎腿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雲來說︰「小民等正在救治兩個孩子,那畜牲卻突然動了幾下。老五抓起門邊的杵路杠就沖其後腿插了下去以防其起身。過後方知那畜牲只是沒有徹底死透最後抽了幾下而已。」
翟天邊問︰「杵路杠是何物?」
雲來解釋說︰「稟大人,那是山里人特有的一種工具。以小樹做成,約酒杯粗細,一頭磨尖或加上鐵錐,另一頭帶叉。可做抬東西的杠子,也可用以向高處取掛東西。上下山時則用以杵路防滑,幾個人抬重物行走時還可用以中途借力歇息。」
翟天邊雖然還是不明白「中途借力歇息」是怎麼回事卻已失去了再問下去的興趣。雲來的回答很清楚也沒什麼漏洞,要麼人家早有準備,要麼事實便是如此,再問下去已無意義。
他有點發愁了。滿懷希望而來,現已經審過兩方關鍵人物卻是一無所獲。要是從那對兒兄妹嘴里也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這一趟就將白跑。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太過美好與簡單。他心頭有點火大︰難道老子一番辛苦,最終卻是個竹籃打水的結局?
下意識刮了姜宏、莫林二人一眼,按捺住心里的暴躁,認真思考了一番下一步的計劃,將一切都壓在了最後一注之上。只要能證實青家兄妹就是荊郯和王青妮,他不但可以名正言順坐雲家「包庇窩藏殺人凶手」的罪名,還可大做文章將李家扯進來。到時不但可以盡情品嘗兩家的美人,恣意索取兩家的財富,更將因立下奇功而名震天下,甚至有望得到月使大人的召見!
抬頭向站在四面牆上的八個師弟使了眼色,見八人鄭重點頭,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色,喝道︰「帶青潭、青妮!」
薛明仁連忙向外院大喝︰「帶青潭、青妮上堂!」
應差的千總趕緊將兄妹二人送入演武場大門交到鎮守手中。鎮守見兩個家伙一改先前的囂張換上嚇得臉色發白膝蓋打顫的驚恐模樣,心頭既覺好笑也好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