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天狐之威
天空忽然下起了密集的雨絲,濃如墨汁,不消片刻,令狐燁的一身潔白的袍子就完全被染成了黑色。
他本可以憑借護體氣罩將所有的風雨都阻擋在外,然而那雨水太過黑濃,濺散開來後布滿氣罩不免阻擋視線,這黑水顏色雖詭異,但神念探查之下卻並無毒素,所以令狐燁也甘之若飴,索性任由風雨來去,浸濕了他的全身。
在經過一片沼澤地時,他隨手解決了幾只暗中潛伏襲擊的妖獸,突然由此發現了一個對他現在來說十分重要的因素。
在那幾只妖獸還沒有發動攻擊的時候,仙羅護鏡就警示般的在胸口震動,這在此前是從未有過的現象。令狐燁憑借和仙羅護鏡的緊密感應,如今只需意念稍動,就能召喚神鏡月兌離皮肉,當即拿在手里觀瞧。
仙羅護鏡的中心有一個巨大的黑點,而周圍則是密密麻麻顏色暗淡的黑點,其中有四個小黑點成微微的紅色,正應對了後來襲擊他的四只妖獸。令狐燁腦中靈光一閃,已經明白其中緣由,這些黑點代表的應該就是在死亡沼澤中蟄伏的許許多多的妖獸,而中央最大的黑點必定就是怡月的藏身所在。
有了仙羅護鏡這樣詳細的呈現出妖獸的分布情況,接下來令狐燁行走在這片陌生之地就極為的輕松了。他選了一個妖獸分布最為松散的線路,按照神鏡指示,朝著那巨大的黑點越來越靠近。
「應該就是這里了。」眼前出現了一株高大的枯朽樹木,樹皮已經全部月兌落,隔著樹干之間裂開的縫隙,內里似有火光閃耀,散發出龐大的炙熱之息。令狐燁低頭朝仙羅護鏡望去,整面神鏡此刻就像受到了威脅一樣劇烈的震顫著,所有的細小黑點都已經從鏡面上消失,唯有那最為巨大的黑點顏色更加的暗深,正在紅黑兩色之間不斷的變化。
目光四掃,那樹根旁三丈之處的泥濘之中露出一節白骨,看形狀應該是人的手骨,這里肯定就是怡月百年前自fen之所,空氣中縈繞著極其森寒的陰氣,即便令狐燁在周身真元運轉的情況下,依舊感覺髒腑血液之間傳來似冰凍般的冷意。
從神鏡的顯示情況來看,怡月現在應該就在不遠處,令狐燁總覺得有一雙森冷的眼楮盯著自己,對方應該已經發現了他,只是因為忌憚仙羅護鏡的仙靈之氣,還不願現身,正準備伺機而動。
令狐燁神情肅穆,暗中畢集真氣與雙臂,以意念控制仙羅護鏡在身周浮空旋轉,仙靈之氣護佑全身上下,蹲子慢慢的以劍氣小心翼翼的挑除腳下的泥塊,讓那掩埋于地下百年之久的白骨漸漸的暴露在空氣之中。
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令狐燁只有劍走偏鋒行這一步險招了。
令狐燁可以篤定這泥下的尸骨一定就是怡月的,骨乃是人之精髓,集精、氣、神所在,即便怡月已經是一介鬼魂,也不可能任由旁人褻瀆她的尸骨。令狐燁撥弄泥土的時候還時不時的以劍氣在尸骨上擦過,雖然他已經刻意拿捏好力度,劍氣不至于將尸骨弄壞,但這一切瞧在怡月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了。
黑中泛綠的一片毒瘴中,一團陰影正飄忽不定的游離著,漸漸凝結成怡月曼妙的身姿,她目露凶光死死盯著令狐燁的後背,瞧見他以劍氣分離著那一節節已經泛著黑斑的白骨,她卻是等不及的露出了五條巨尾,再也難以壓制那股熊熊燃燒的怒焰,倏然破霧穿出,尾如電掃,雙掌虛空滑下,十條明亮的指痕耀眼閃亮,朝令狐燁攔腰劃落。
令狐燁的神念散布四周,一切風吹草動都洞若觀火,加上有仙羅護鏡清晰的指示,一切都在他的預知之下。感覺右後方殺氣逼近,仙羅護鏡倏然快速的回轉繞至身後,神鏡暴漲,恍如一面半人多高的圓盾,金光爆射,將那撕風裂地的破風利爪擋下。
正待斜身閃避,五條巨尾業已凌空掃至,重重的轟在仙羅護鏡上,空茫的沼澤上空驀然響起一陣洪鐘大呂的宏亮之音,但听一聲細微的悶哼,巨尾飛速收回,仙羅護鏡被那巨力所震,急速旋轉,硬生生的彈飛撞在令狐燁的後背上,將他震得五髒六腑都似移了位一般,一口鮮血已經涌上喉嚨,又被他生生吞了下去。
身後有銳風激嘯,怡月身化虹影,火速沖來。令狐燁氣息受阻,尚不能快速的調運真元,只得閃身避讓。
人影頓止,怡月已然幻化出一件月白長衫,使得她瞧來更有幾分英氣逼人,然而她臉上浮現的黑氣卻破壞了這份美感。她似極為在乎那堆尸骨,袖袍舞動,一節節的白骨被她凌空吸入袖中,旁邊的泥土被真氣所激,紛紛翻卷開來,卻又露出一具骨骼略微顯小的尸骨來。
「此地竟還有一具尸骨,難不成我剛才翻徹的那堆是……」令狐燁隱隱覺得不對,卻見怡月目光森冷的朝他投來,「你竟然想毀我夫君尸骨,果然和聶狂那老狗是一丘之貉,如此趕盡殺絕,我決不能繞你!」氣息怒爆,白狐利爪雷霆下壓,就朝令狐燁天靈蓋拍下。
令狐燁手掌微抬,凝成的劍氣架住兩只巨爪,劍氣切割在鋒利的狐爪上發出刺鳴的銳音,無數火星飛舞激射,僵持不過數息,竟在怡月的暴怒喝聲之下被生生捏斷。眼看著鋒利的爪尖在眼中越來越大,即將落在額頭之上,令狐燁雙膝一彎,腳尖用力的插入泥土,疾步點地,就這麼身軀和地面成平行之勢朝後飛退,堪堪避過了奪命一擊。
「怡月姑娘,你且止住,且听我一言!」令狐燁在數丈外站定,強聲說道。
「我不想听你廢話!你毀我二尾,又是聶狂派來的,你我之間只有生死一路,沒有什麼好說的!」怡月哪里听的進只言片語,狐尾暴漲,怒光爆舞,竟在瞬間化作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巨大白狐,絨毛倒豎,強烈的元氣將方圓數十丈的毒瘴都吹散開來。
白影條條似匹練倒掛,將漫空的毒瘴撕裂成一塊破碎的布帛,露出一條條的真空地帶,清冷的月光從瘴氣分離的空隙間透射下來,絲絲縷縷的匯入怡月龐大的獸身,更是激起了她無匹的凶威。
怡月所化的白狐雖然體型巨大,行動之間卻十分的敏捷,風馳電掣的左沖右突,令狐燁毫不保留的催發著體內的真氣,劍氣交織成絲網,四周落葉斷睫競相飛舞,大地被攪動的劍氣割裂的千瘡百孔,留下數不盡的深痕。
天色越來越暗,原本似清輝的月光忽然黯淡下來,就像將熄未熄的燈火,四周的陰氣貫徹天地,氣溫急劇下降,直如冰窖寒潭。驀然所有的光亮都倏然消失,唯有黑暗降臨在大地上,就如末世一般森寒。
怡月狐口大張,獠牙倒豎,發出極其尖銳的嘯音。天空忽然出現了一個漏斗狀的風團,急劇怒舞,無邊的毒瘴隨之如沸騰的江水一樣旋轉起來,一股股月華之精成淡藍色被怡月吸入月復中,五條尾巴忽然崩的如鐵索一樣筆直,刺目的光華包裹住怡月的全身,她貪婪的弓了一子,就像在慵懶的麗人清晨剛醒時伸個懶腰一樣,雖是狐狸之身,卻也別有一番旖旎的味道。
炫光迤邐渙散,兩條巨尾倏然從五條巨尾縫隙間竄了出來,巨大的身軀又似膨脹了一圈,其氣勢高漲,就像一座擎天巨山臨面而矗。
「你這個卑微的人類,今天你死定了!」狐口大張,紅舌吞吐,竟是發出人聲,聲若洪鐘,滾滾盤旋于天際。
月食來的比預料中的還要快,時間稍稍提前,將令狐燁全盤計劃全部打亂,如今的怡月可以說是她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時刻,身上震蕩而出的氣勁就卷動風雲,與她相比,此刻的令狐燁真元損耗過半,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狐爪踏地,每一步都勢大力沉,就像隕石墜地,將地面壓出巨大的深坑,怡月不緊不慢的朝令狐燁踏步而來,七尾舞動在後,身後泥漿飛濺,地面似蛛網寸寸開裂。
此時莫說與她對敵,就算是要跑怕是也跑不了了。令狐燁思緒飛轉,想到聶狂為其療傷後講述的關于怡月和那男子之間的事情,以及他擊殺那男子的情景,心念一動,忽然萌生起一個十分膽大的念頭。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橫豎都是死,就讓我賭一賭你還尚有的那一絲人性!」令狐燁暗自咬牙,在心頭默念了這麼一句,雙手虛抱丹田,腳下就似生了根一樣任憑怒風狂掃,自是如老樹盤根,巍然不動。
當是時,怡月四肢猛踏地面,身化一條殘影,中間一條巨尾似一柄利劍驟然彈射,所過之處,前方地面就似被巨力所推,兩旁泥漿如雨飛濺,形成兩塊極高的黑色泥牆,中間地表深壑儼然,竟被在她的氣旋之力下現出一個深達兩丈的深痕。
「彭!」
雪白的狐尾利如尖刀,硬如金鐵,猛然擊中令狐燁前胸,護體真氣瞬間破碎,凝聚在胸口的真元也只堅持了片刻就全部潰散,他的胸膛猛然的凹陷了下去,鮮血狂噴的朝後飛出,卻又被怡月狐爪一把抓住,拉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