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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麼?」灰原哀一邊擦著頭,一邊走到桌子前,「怎麼突然對圍棋感興趣了?」

「啊,你洗完了?」柯南看了一眼灰原哀,打開了一個網頁,網頁上有一張照片,正是桑原淺間和塔矢名人在新初段比賽時照的照片。

「這個人,桑原淺間,就是之前在雙塔摩天大樓里拿走證據的人。」

「……他今年14歲,是職業棋士二段,棋士界本因坊的孫子。」

灰原哀嗤笑,「你在懷疑什麼?」

「總覺得他不對勁。」柯南皺眉,「他究竟知不知道如月峰水的作案計劃?他到底參與到殺人事件當中了嗎?最後他是如何將證據隱藏起來的?」

灰原哀聳肩,「當時不是還有個人在他身邊嗎?」

「我也以為那個人在說謊,不過……」柯南又打開了一個網頁,那上面是跡部景吾率領冰帝奪得東京都大賽冠軍的照片,「這個人是跡部財團的大公子,園子和他認識,我側面打听了一下,據說他是個極其驕傲的人,我也去了冰帝學園的論壇,上面都說跡部景吾為人傲慢自負,這樣的人應該不屑于撒謊。」

灰原哀沉默良久,才道,「難道你還打算將如月峰水的事情揭穿嗎?」

「誠如桑原淺間說的那樣,我沒有證據。」柯南嘆了口氣,他定定的看著桑原淺間的照片,「算了,如果他不是什麼好人,那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桑原淺間此刻正在棋院里向棋院的老師道歉。

「因為我的關系導致諸多對局的時間發生變動,是在萬分抱歉。」

棋院的筱田老師無奈的搖搖頭,「算了,這也不是你的問題,誰能想到你竟會卷入殺人事件中去,只是桑原棋士,還請以後出行慎重,幸好你平安無事,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可是圍棋界的損失,你的家人也會因你痛苦。」

桑原淺間面色蒼白,一臉自責,「您說的是。」

「好了,你的對局時間已經進行了調整,這是最新的對局表,還請準時參加。」

「沒有問題。」

「昨天出版部的天野先生找你做采訪,想必已經通知你了。」

「是的,我接到了通知。」桑原淺間點點頭,「我今天已經和天野先生約好了。」

「恩,是關于你和塔矢亮的專訪,你們兩人是圍棋界的新星,希望你們好好表現,也為低段棋士最好榜樣。」

「是,我明白了,絕不辜負棋院的栽培和期待。」

桑原淺間揮別了筱田老師,來到了出版部。

塔矢亮已經在里面了。

「淺間?!」塔矢亮看到桑原淺間後立刻站起身,「听說你前幾天出事了,到底怎麼回事?」

桑原淺間疲憊的嘆了口氣,「回頭再細說吧。」

天野先生笑呵呵的道,「哦!桑原,你來了,來來來,塔矢亮的部分剛剛開始,索性你們兩人一起吧。」

桑原淺間笑了笑,坐在了塔矢亮身邊。

從棋院出來,以及夕陽西下。

桑原淺間長出一口氣,他看著頭頂絢爛的夕陽,輕聲道,「一年過去了。」

塔矢亮不解的看著他,「怎麼了?」

「沒什麼。」

桑原淺間笑了笑,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在專心準備職業考試,而今年他已經進入了本因坊二次預選賽,正如塔矢亮進入了棋聖第二次預選賽一樣,再加上平時的對局和采訪,可以說收入不菲。

他們已經不是孩子了。

「馬上就是暑假了,有什麼打算?」

「暫時沒有,平時已經很忙了,對局、研討會、采訪、指導棋、還有圍棋活動……」塔矢亮撫了撫耳邊的發絲,「怎麼,你有計劃?」

「去年暑假我回老家休息了一個月,今年也打算如此。」桑原淺間揉了揉額角,「在東京居住對我來說負擔比較大。」

「負擔?!」塔矢亮皺眉,「怎麼了?」

「身體不舒服而已。」

或者說居住在東京這種氛圍空氣混濁的地方,桑原淺間始終繃著一根弦,覺得很累。

「而且祖父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們全家都打算去度假。」

桑原本因坊听說老友的死訊後病了一場,只有進藤光和佐為來拜訪時才會精神點,其他時間總會從櫃子里拿出曾經如月峰水送來的富士山秋景圖,細細的模索著畫面,仿佛在追憶著什麼。

塔矢亮有些不解,他的世界太過純粹,除了圍棋就是圍棋,恐怕很難理解桑原淺間的悵惘。

他沉吟了一下,最後只道,「小心被我丟到後面去。」

桑原淺間大笑,他的棋生于的場,成于山野,想要琢磨棋藝,還是要回到八原才行。

短短幾秒,他就似乎明悟了什麼,笑容中夾雜著一抹深邃,「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還有,暑假過後就是職業考試了,小心進藤光追上來。」

「那又如何!?」塔矢亮冷哼一聲,「我五歲學棋,精研十年,難道還怕他一個初學者不成?!」

「真巧,我也是五歲那年開始學棋的。」

桑原淺間輕聲道,「圍棋不分年齡,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國界,不分言語,不分種族……」

塔矢亮贊同著點頭,「棋盤上,只有敵人,只有對手,只有黑白二色。」

桑原淺間平靜的道,「我們沒有理由和資本去輕視任何人。」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他們心中抱著同樣的執著和堅韌,他們已經堅持了十年,還準備繼續堅持下去。

走出棋院,兩人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自歸家。

回到家,家里空蕩蕩的。

母親秀子出去接深作了,只有桑原本因坊一個人坐在回廊下,他看著院子里爬滿架子的薔薇花,愣愣的出神。

「爺爺。」

「回來了。」桑原本因坊仿佛被驚醒一般,他指了指身前的棋盤。「來下棋吧。」

「好。」

桑原淺間跪坐在棋盤對面,現在他和桑原本因坊下棋都是分先,自然他用黑子先行。

想起這段日子經常來拜訪的進藤光,桑原淺間捻起黑子,用起了秀策流開局。

黑棋放在了右上角星目的位置。

「我認識如月峰水已經三十年了。」桑原本因坊打破了平靜,輕聲的說著,「年輕時的我太忙了,根本沒空陪你女乃女乃,那年是我第一次進入八人循環賽,拿到了不菲的獎金,成為了還算知名的高端棋士。」

桑原本因坊的白棋滲透著一股森然的厚重,仿佛泰山壓頂,悶的人喘不過氣來。

桑原淺間的沉默的看著棋面,一點一點的抵抗著。

「有了收入,家里寬松了,你父親正好被你外祖接走過暑假,我就帶著你女乃女乃去了富士山游玩。」

「那是盛夏,知了一直在鳴叫,森林里有小鳥飛來飛去,地上長著不知名的野花,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香氣,一切的一切都美極了,你女乃女乃極為高興,拉著我興致勃勃的轉著。」

隨著桑原本因坊的話語,他手中的白棋仿佛活過來一般,靈動輕巧,正如盛夏飛舞的蝴蝶,蹁躚似錦,看不清棋面。

桑原淺間愣愣的看著棋面,不自覺的咽了口吐沫。

繁花似錦,他知道前面是陷阱,可他竟什麼都沒看出來!!

沉默半響,他深吸一口氣,捻起一枚黑棋,猛地卡在了中盤白棋的布局中!

是真是假,試試就知道了!

「我們玩的很開心,結果天降暴雨,本來柔軟的地面變的泥濘,小鳥還在林間鳴叫著,花朵搖擺著,大滴大滴的雨水順著葉片灑下,我和你女乃女乃折了兩片小池里的蓮葉,我們頂著蓮葉,在大雨中奔跑著,看不清方向,看不清腳下的路。」

「唯有互相牽絆的手,確認著彼此的存在。」

「大雨里,天地為牢籠,全世界只剩下我和她。」

白棋踫了一下,仿佛牢籠成立,瞬間圍死了桑原淺間的一條大龍,並將中盤的壓迫四散開來,逼向四周。

桑原淺間額頭落下一滴汗水,他咬緊牙關,開始了一子一地的拼殺,縱然已呈現敗局,他也決不放棄!!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和你女乃女乃找到了一家茶館,我擦著臉,一邊和老板下棋,一邊等你女乃女乃洗浴,就在這個時候,如月峰水背著他的畫板和工具,穿著大大的簑衣,走進茶館。」

「他鄙夷我欺負老板,我等的無聊,就和他斗起嘴來。」

「他不知道我是職業棋士,只當我是業余棋手,我也不知道他是國家級畫家,只當他是來寫生的業余畫手,我們兩人吵了起來,最後決定賭棋,他贏了我幫他拎一天的工具箱,我贏了他就幫我畫一幅富士山。」

白棋棋子輕靈的散落在棋面上,此時已到了官子部分,白棋棋路一反之前的厚重和莫測,變得細膩柔和起來,就如上好的青花瓷,明亮動人。

桑原淺間努力的虎口奪子,他的黑棋四散開來,根本連不成片,他和桑原本因坊下了這麼久,頭一次輸的那麼難看。

他抿唇,臉色青白,臉色難看之極。

「我認輸。」

桑原淺間閉眼,將棋子丟在棋盤上,這一局,他輸的無話可說。

桑原本因坊沒有理會桑原淺間,他平靜的將桑原淺間放在棋盤上的棄子拂去,代替桑原淺間下了一枚黑棋。

黑棋下的位置極為玄妙,正好斷在了白子圍殺的關竅點!

桑原淺間愣住了。

「我贏回了一副富士山秋景圖,和一張我們夫婦和他的合影。」

桑原本因坊又放上一枚白棋,再度將黑棋的活路再度堵死,仿佛勝負只是他手中的玩具,一步生,一步死。

「我下了一輩子的棋,贏了無數棋局,卻總抵不過歲月。」

桑原本因坊的面容隱在夕陽的陰影里,看不清眸光。

「淺間,你要記住,圍棋可以分出勝負,勝負卻無法代表圍棋。」

「圍棋,不僅僅是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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