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美娘一入地牢,就看到秦思背著手在望著牆壁發呆,雖是在這里坐牢,但他的衣衫也分外素潔,鬢發也是一絲不亂,只是這一幕情景卻無端得蕭索孤靜。
「你來了。」
花美娘嗯了一聲,與四將道︰「我跟他有話說,你們去照顧師父吧。」
四將有些疑惑,顯然也想知道到底宗主發生了何事,「我們想留在這里!」
花美娘想來也知道四將是起來疑心了,不過現在並不是可以說實話的時候,「如果你們想看師父死,那就留下來吧。」
四將互相看了看,眼中皆是為難,看花美娘的模樣也知道她沒有在說笑,便嘆了口氣,甩袖出去了。
花美娘走近牢門,問道︰「我師父在那邊受了重傷,能不能現在就將魂魄交換過來?」
秦思扭轉過身,慢慢走近,道︰「能,只是可能會有一定的危險。」
花美娘道︰「什麼危險?」
秦思挑眉道︰「听說這幾日金光昏迷不醒,連眼都睜不開,說明那邊的軀體可能有性命之憂,如果他們魂魄互換之時沒有滿月的陰氣做引,尋路珠靈力不足可能使他們二人難以回到自己的軀體,最終變成孤魂野鬼。」
花美娘思忖半晌,「你說的確實有理,只是若現在不換回來,我師父很可能直接魂飛魄散,那還不如做個孤魂野鬼。」
秦思愣了愣,隨即訝異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很樂觀。」
花美娘挑挑眉,不作理會接著道︰「我想今晚開壇做法最好,拖得時間越長,魂魄就越是虛弱,做孤魂野鬼的可能就越大,你告訴我換魂的咒法是什麼?」
秦思不得不說花美娘做事比金光還要不計後果,但是卻也果斷的很,「你走近些。」
花美娘疑心地看向他,皺眉道︰「你可別耍什麼花招。」
秦思指了指滿身的符咒鎖鏈,笑了笑,「我都這樣了,還能耍什麼花招?」
花美娘不語地走近一步,將耳朵貼了過去,邊听邊點頭,認真的很。
花美娘走後,秦思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還是太稚女敕,如果你知道你娘沒來之前你師父是怎樣對付七夜魔君的,就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他回來了,他忽然笑了,「日後你定會為了今日的決定比我痛苦百倍。」
月光照著玄心正宗的庭院,巨大的黃色符咒下,陶醉面色蒼白地睡在那里,眾人分別端坐于側,替花美娘護法。
一顆靈珠被拋往天上,碧光閃現與月光連為一體,映出巨大的光暈來,籠罩在符咒上空。
光暈環抱中,花美娘指形變幻,快速念出一道咒語。
尋路珠光華更盛,四將一陣驚訝,卻不敢有所怠慢,極力運功。
片刻,一道魂魄自金光身體離開慢悠悠往空中出現的綠色光門飛去。
同時花姑子的世界里,鐘素秋正在為已化成原形的「陶醉」哭著求顛道人救他,「道長,求求你,救救陶大哥吧,我願意用我的命換他的命,只要能救活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顛道人急的直撓頭,「我不是不想救陶老弟,只是現在他已魂魄不齊,我也無能為力啊!」
鐘素秋突然不哭了,她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柄匕首,「是我害了陶大哥,既然他死了,我也絕不獨活!」說著就拔出匕首向自己心口刺去。
顛道人眼見不妙,拾起一顆石子,彈了過去。
「叮!」地一聲響,匕首被打掉在地。
見她還要去撿,顛道人無奈道︰「你別急著去死啊,陶老弟不是還沒死呢嗎,這樣吧,我們去找安幼輿和花姑子他們想想辦法!」
鐘素秋滿臉淚痕,心中充滿了自責,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要去救他,「好,那我們趕快啟程吧。」
顛道人剛收了陶醉的原形,和鐘素秋一起準備走,卻突見一道碧光從空中射來,霎時開了一道綠色光門。
顛道人一臉防備︰「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已見陶醉的原形從包裹里飛了出去,直至進了綠色光門之中,碧色青竹瞬時化為灰燼,而他魂魄則隨著光門一起消失不見。
「陶大哥!」
看著滿地灰燼,鐘素秋傷心欲絕地喊了一聲便暈厥了過去。
「鐘丫頭,鐘丫頭!」顛道人扶著她,看著成灰燼的陶醉,他心中也是難過,卻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急得直跳腳︰「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玄心正宗大殿,簾幔飄飄,金光幽幽轉醒,看著熟悉地床幔,一時恍若隔世,迷迷糊糊道︰「水,水……」
花美娘坐在床邊看他轉醒,一時疑惑,這是誰?是師父還是陶醉?
四將卻歡喜不已,「宗主,宗主醒了!」
青龍看了看朱雀道︰「快去拿水,愣著做什麼?」
朱雀高興地去那茶壺倒了杯水送至床邊。
白虎將金光扶起,花美娘接過茶杯給金光喂水,「師父?師父?」
金光喝了水,神色漸漸清明,一眼看見徒弟美娘滿眼狐疑地看著自己,又見玄心四將一臉喜極而泣地模樣圍在床邊,便知自己已經回來了,他的表情里微不可查地顯現出一絲失落來,接著便揮退了四將,「本座無礙了,你們四個先下去,本座有話要和美娘說。」
四將欲言又止,終還是听了金光的命令,暫且退了下去。
花美娘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似乎在探視著什麼。
金光嘆了口氣,「你看夠了沒有?」
那種帶著些凌厲與呵斥的眼神,好熟悉,花美娘頓時面上一喜,「師父,你回來了?」
金光點了點頭,「是,為師回來了。」
花美娘眼楮登時一亮,眼里噙了些淚水,一時哽咽︰「真的是你嗎,師父?」
金光無奈地模了模她的頭,「是我。」
花美娘心中夾雜著喜悅與傷懷,自從爹娘走後,連師父也不是以前的師父了,自是覺得沒有親人在側,心里酸澀難受,此刻她師父又回來了,真是悲喜交加,像以前一樣便撲了過去,拽著金光的衣服,哭起了鼻子︰「師父,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金光揉著她的頭,也覺得這段經歷匪夷所思,自己似是經歷了一場夢境,醒來之後不過虛妄一場,奈何夢中場景實在過于真實,真實地讓人心痛。
他低頭看看拿她的衣服當抹布的花美娘,搖了搖頭,嘆道︰「好了,別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為師不是好好的嗎,美娘,快別哭了!」
花美娘用他的袍袖擦干了眼角,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師父,陶醉怎麼樣了,也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嗎?」
金光愣然,陶醉?這個名字,好熟悉,在那里他們都那樣叫他,只是也會有人叫他陶大哥,只是他並不是真的陶大哥,想起被綠光淹沒的那一剎那,那碧竹似是經受不住那股力量而化成了灰燼,他看了看花美娘道︰「化成了灰燼。」
花美娘心里一驚,眼中灰暗了起來,喃喃道︰「灰燼?……是我害了他。」
金光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怪你,你是為了救為師,他要怪就怪我好了。」
花美娘愣愣地轉頭,「師父,你都知道?這里發生的一切你都知道?」
金光輕點了下頭,似是某種牽連,只是現在卻突然斷了,估計那只竹妖已經魂飛魄散了吧,她知道了以後肯定會很心痛。
「美娘,這件事千萬不能對人提起,這關系到玄心正宗的威望,只當是為師生了一場大病吧。」
花美娘趕緊應下,自是知道其中干系,又看他臉色蒼白,無甚血色,只道不宜打擾許久,師父剛回軀體,想來還十分虛弱,需要靜養,「師父,你先休息,好好靜養,我去吩咐下去給你熬些粥來。」
金光點點頭,躺了下來。
花美娘為他掖好被子,才出了門去。
月色淡淡,只是將滿未滿,玄心正宗的庭院彌留著方才的燭火氣息,四處無人,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花美娘拿了些供果,點了根香燭,將他平時帶在身上的一根碧簫放在供桌上,接著她將手放胸前暗自祈禱道︰「陶公子,願你下一世能夠投個好人家,與你喜歡的姑娘白頭到老,不會再有那麼多的仇恨!」
「花姑娘……」
輕悠悠一道聲音飄入耳中。
花美娘愣了愣,怎麼會听見有人在叫她呢,環顧四周也沒有見到一個人,許是她太愧疚了出現了幻覺,她嘆息了一聲︰「陶公子,我會為你做場法事超度的,雖然你已經魂飛魄散了,但是我也想盡一份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絕。」
「花姑娘……」
第一次听到是幻覺,第二次就不見的是了,這聲音怎麼這麼真實,好像就在身邊一樣,她手指劃過雙眼,快速念了道咒語︰「天地無極,陰陽眼開!」
花美娘再睜開眼,就見眼前站了一個年輕俊逸的公子,身長腰窄,耳邊留出兩縷鬢發垂至胸前,白衣翩翩,銀冠束發,尤其是那張出塵的面容,簡直和師父年輕時一模一樣,只是在氣質上有著很大的不同,這就是真正的竹妖陶醉嗎?
花美娘看到他的魂魄,一臉欣喜道︰「你沒有魂飛魄散?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看她見到自己這麼高興,也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剛要作答,便見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花美娘道︰「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說,有人過來就不好了。」這里畢竟是玄心正宗,捉妖的地方,雖然現在他不是個妖,卻也是個鬼了。
她將他的魂魄領到了玄心正宗的後山,這里素來無人打攪,安靜空曠的很。
花美娘問他︰「你沒有去你的那個世道嗎?」
陶醉回憶了一下,答道︰「當時我被一道力量牽引著往光門走去,只是我的魂魄太虛弱,走到一半便被光門的力量擋了回來,難以穿過,醒來的時候便成了這樣的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嗎?
花美娘又慚愧了,她誠懇道︰「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陶醉笑了笑,「無礙,如果你不換魂,我和你師父恐怕都得魂飛魄散,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你不必自責。」
花美娘更羞愧了,她想了想實話實說道︰「你那邊的真身已經化為灰燼了,恐怕你的魂魄也無所歸屬了。」
陶醉垂下了眼眸,嘴角微彎︰「這樣也好,其實我本該早就死了的。」
花美娘覺得愧疚,想要彌補他,便想了個法子跟他商議道︰「或許我有辦法可以幫你重塑一個妖身,只是得找一個人幫忙,不對,是一只妖才對,不知你願不願意?」
陶醉看她如此好心腸的想幫他,而他自己也並不介意再做一回妖,便輕點了下頭道︰「好,多謝花姑娘願意幫助在下。」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木有評論,嗚嗚嗚嗚嗚,為神馬?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干淚不要怕,為神馬?
給偶一點動力嘛,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