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槽里面已經裝滿了新鮮飽滿的葡萄,reno用法語簡單地說了幾句之後,所有未婚的女孩子月兌掉鞋子,用清水沖干淨腳,紛紛跳進葡萄槽里,未婚的少女在葡萄槽里興奮地把葡萄踩得汁水飛濺,男人和女人們圍在葡萄槽周圍,一邊唱歌一邊鼓掌,還有一些人拿著手風琴、小提琴和何箴箴叫不上名字的樂器伴奏,酒莊里一片歡樂,所有人都誠心頌揚大地帶來的豐收。
熱鬧的慶祝活動中,何箴箴稀里糊涂地被選為最美少女,莊園的人們給她戴上用葡萄枝和仙客來編制的花冠,圍著她載歌載舞,還給她灌了不少葡萄酒。
何箴箴喝趴下之前,簡子頤總算伸出了援手,趁著大家漸漸轉移焦點到一個法國少女嘹亮的歌聲的時候,簡子頤拉著何箴箴躲到大橡樹下,他遞給何箴箴一只裝了淡褐色液體的玻璃杯,何箴箴擺擺手︰「拜托,再喝我就要吐了。」雖然葡萄酒很美味,但如果喝多了就不叫享受,而是叫灌貓尿了。
簡子頤將一根翹起來擋住何箴箴視線的葡萄枝挽回花冠里,淡笑︰「這個不是酒,是醒酒用的。」
何箴箴听了,想都不想接過來喝了一大口,然後不客氣地吐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啊?!好難喝……」何箴箴苦著臉,滿嘴說不清楚的味道,讓她簡直要把膽汁都吐出來。
簡子頤仿佛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已經早早離得遠遠的,等她吐掉口中的醒酒湯,他慢吞吞將一塊干淨的素色手帕遞給她︰「醒酒湯就是這樣的味道。」
何箴箴的五官全都皺到一起,懷疑地看簡子頤一眼,簡子頤聳聳肩,做個很誠實的表情。
何箴箴咽咽口水,閉上眼楮,把心一橫,將那杯惡心的飲料喝得一干二淨。
簡子頤立刻遞上一杯白開水給她漱口。
何箴箴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她苦笑道︰「早知道這麼難喝,我寧可去睡大頭覺,反正最後酒都會醒。」
「那可能不行。」簡子頤看她一眼,慢吞吞道︰「他們沒人和你說嗎?慶祝日當天選出的少女,晚上的舞會上要和酒莊的主任一起為慶祝舞會開舞。」
何箴箴老老實實道︰「是有個老太太跟我說了一串話,不過我沒听懂。」她又不懂法語。
簡子頤笑︰「那你還點頭?」
何箴箴漫不經心道︰「人家看起來挺高興的,我總不好掃興。再說了,光天化日的,還能害我不成。」
簡子頤哭笑不得︰「你這稀里馬虎的性格怎麼活到現在的?」
何箴箴聳聳肩︰「高高興興活到現在的唄。」這日子,高興也一天,生氣也一天,怎麼過不是過啊。
簡子頤搖搖頭,帶著她往城堡的房間里走︰「我帶你到你的房間去。」來了之後,reno已經讓佣人先把她的行禮放進房間了。
簡子頤帶著何箴箴來到二樓一間朝著南向,有露台的房間。房子里的陳設很簡單,每一件家具都仿佛帶著時光的痕跡。
何箴箴推開落地窗走到露台上,撐著露台羅馬立柱式的圍欄眺望,眼前是一望無垠的葡萄園,山坡上如茵的草地上有三五成群的野花、悠閑吃草的牛羊和稀落的橡樹,童話故事里一樣可愛的農舍散落其間,遠處是綿延的高地。
何箴箴迎著風深深地呼吸,仿佛可以嗅到風里傳來的山野香氣。
簡子頤拍拍她的肩︰「去清理一下自己,我幫你拿點東西過來墊墊肚子,晚上舞會之前不會再特別安排晚餐了。」
何箴箴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她的頭上、臉上、手臂和腿上,還有白襯衫和熱褲都濺滿了葡萄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和簡子頤比個抱歉的手勢,等簡子頤離開,她拿出換洗的衣物進浴室痛快地洗個澡。
等她從浴室出來,擦頭發的時候,門鈴響了。
她打開門,看到之前帶他們進來的女佣端著餐盤走進來,身後跟著簡子頤。
女佣將餐盤里的紅茶、可頌面包、卡馬龍、切片法棍和橄欖油放在露台的餐桌上後就退出房間。
何箴箴好奇地看著簡子頤放在床上的一只綁著緞帶的大盒子︰「簡子頤,你送我禮物啊?」她傻笑︰「因為我當了酒莊最美少女?」她搞笑地眨眨眼楮。
簡子頤笑笑︰「是。」
「真的假的?」何箴箴瞪大眼楮。
簡子頤坐在餐桌旁的椅子里︰「我想,你大概沒有準備晚會要穿的禮服和鞋子。」
何箴箴眨眨眼楮︰「我以為你會為我準備好。」
簡子頤挑挑眉。
何箴箴慢吞吞道︰「言情小說里,土豪追女朋友的時候都這麼做。」說完,她特地看了一眼那只包裝精致素雅的盒子。
簡子頤的回答是一個熱烈而悠長的法式熱吻。
等何箴箴在他的懷里氣喘吁吁,他拍拍她的頭︰「灰姑娘去試試衣服合身不合身。」
何箴箴紅著臉道︰「我以為,你早就趁著每次揩我油的時候模清我的身材尺寸了。」
簡子頤托著右手的手臂,下意識地摩挲著,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你這個建議不錯,我們不妨找個時間試試。」
何箴箴裝作沒听到,從行李箱里一陣翻找,找出一只小瓶子遞給簡子頤︰「給你。」
簡子頤挑挑眉。
何箴箴說道︰「送咱們上飛機之前,小陳秘書交給我,讓我帶著的,說你如果總是揉手臂,就把這個拿給你。」從昨天開始,她就發現,他有意無意地總會揉右手腕。她提醒道︰「記得每天晚上用這個熱敷至少三十分鐘。」
簡子頤笑笑接過來,隨手揣在褲子的口袋里,示意她︰「不打開看看。」
何箴箴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件單肩小禮服,淡淡的藍色,像博若萊透明一樣的天空,還有一雙同色的魚嘴高跟鞋。
何箴箴好奇地模模衣服的料子,毫不吝嗇地贊美道︰「真漂亮。」
簡子頤笑道︰「喜歡的話,吃過東西,你試試看,如果哪里不合適,還來得及處理。」
何箴箴喝了一杯紅茶,用法棍蘸著橄欖油吃了兩片之後,就拿著小禮服到浴室去換衣服。
很快,何箴箴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從里面出來,她站到簡子頤面前,有點害羞地看他一眼︰「簡子頤,好看不好看?」
簡子頤上下打量她一下,說道︰「驚為天人。」
何箴箴臉紅得更好看了,她當然知道自己長得漂亮,但……听到自己喜歡的人夸自己漂亮,感覺就是好。
她想起以前和陸真交往的時候,好像陸真從來沒夸過她……何箴箴酸酸地想,其實她還是很喜歡听到贊美的。可惜,陸真唯一一次說她漂亮,是跟她說,雖然你很漂亮,但我更喜歡芳菲那種溫溫柔柔的樣子。
頸子上微微的涼意讓何箴箴回過神,她低頭看到胸前有一只金燦燦的小牛,很小巧卻做得很精致,憨厚的表情栩栩如生,用一條細致的細金鏈子戴在她的脖子上。
簡子頤溫熱的手指不經意拂過她的鎖骨,引起何箴箴身體一陣微微的戰栗,她臉上好不容易推下去的熱度又爬了上來,她模模那只小牛︰「我不屬牛。」
「你不是金牛座嗎?」他听梁商路無意中說起過一次,就記住了。
何箴箴「喔」了一聲。
「如果你想在脖子上戴一只豬,我再幫你訂做一只就是。」簡子頤說。
「……還是帶牛吧……」
「你自己戴吧。」簡子頤試了幾次,但是項鏈的環扣太小,他的右手如今已經不太能夠做這種細致的動作。
何箴箴把項鏈的環扣扣上,轉過身來,看到簡子頤正慢慢揉著手腕,那只右手,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神經太過緊繃的緣故,手指在微微地發抖。
她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在他沒有力氣的手指上慢慢地按揉,她小聲問︰「真的好不了了嗎?」
簡子頤低頭看著何箴箴認真地在自己手指上打圈按揉的樣子,她個子高挑,原本站在自己面前,剛好到肩膀的位置,如今,因為穿了高跟鞋,她差不多到了他鼻端的高度,讓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她嬌女敕如桃花一樣動人的唇瓣,簡子頤心不在焉地答道︰「大概吧,目前的醫療水平對已經徹底損壞的神經沒有什麼有效的修復技術。」
何箴箴嘆口氣︰「好可惜。」
簡子頤看著何箴箴毫不掩飾的遺憾,心里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自從他的手受傷,確定神經受損無法修復之後,幾乎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惋惜或者遺憾的表情,甚至不敢多談他的手,一度更是連建築設計這件事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而家中老人也開始不動聲色地以年齡漸大、精力不足等理由,陸續將更多家族企業的事情交給他來處理,並慢慢放給他更多權利,雖然老人沒有說,但他不傻,多少知道老人的意思。原本,雖然他最終還是會回歸家族企業,但未必需要這麼早,老人大約還是怕他為了手傷的事情耿耿于懷。其實,他們實在多慮了。
手上神經受傷,他雖然遺憾,卻遠不止于會因此頹廢、自暴自棄,他的心態應該還算調整得不錯。他想著,時間久了,大概大家也就明白了。只是,隨著時間的過去,大家對他的手,卻一直都抱著回避的態度,甚至有些當他是個玻璃人一樣,這多少讓他有些不自在。
他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麼坦率地在他面前流露出的遺憾表情了。
他看著何箴箴的表情,她的表情顯得很惋惜,可是,卻令他有一種受到尊重的感覺,大約因為她不會用那種看殘疾人一樣的同情目光來看他吧。
他忽然伸出手,用力擁抱何箴箴︰「箴箴,你是一個好姑娘。」他發自肺腑地低語。他想,他大約知道,芳菲為什麼會妒忌並且不安了。箴箴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動,並且很難忘掉的女孩子。
何箴箴在他懷里,甕聲甕氣地慢吞吞道︰「我也這麼覺得……」
簡子頤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這就是何箴箴。
兩人正說話,忽然門鈴響了。
何箴箴好奇地看著大門︰「誰呀?」她走過去打開門。
簡芳菲提著一只袋子站在門口,看到一身淡藍色小禮服的何箴箴,臉色極為快速地微微一變,立刻恢復如常。
她對著何箴箴笑笑,還沒開口,就听房間里,一個微微清冷的嗓音淡淡道︰「箴箴,是誰?」
簡芳菲唇邊的微笑凝結,那個聲音她知道,是哥哥簡子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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