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都記得？」拓跋雲像是驚訝，也像是了然，靜靜開口。
「是啊，我都記得。我該死的什麼都記得！我記得宋珊對我微微一笑，而後被你手下那位叫做青隱的人一杯毒酒害死；我記得和我自小一起長大的碧兒因為知道了你的事情而在絕望中死去；我記得你當著我的面將長劍刺入了祈風的胸膛，看著他的唇角綻放出駭人的血花……」我長長地說了一段，眼神突然渙散起來了，「看吧，這些人都是因為你而死的，而我在做什麼？我竟然在陪著你這個惡魔說笑？我若是到了地下，一定不敢面對他們，不敢面對他們，我該殺了你……」
「秀兒，這個和你無關。我雖為鮮卑人，佛教的因果報應我們也是講的，但是我是不信的，況且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錯，即使有什麼錯，一切也都有我……」拓跋雲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我略微下滑的身子，但是自己的身子卻抑制不住地向下滑，沒有走幾步，額上就有汗珠在滑落了，拓跋雲終于警覺，視線落到桌子上的飯菜上，「你給我下毒？」
「對啊，我給你下毒……」那份飯菜，是下過毒的，我親自下的，不過不止止是他的那份，而我的也是，所以現在我身子也抑制不住地下滑，我一點力氣都沒有，因為我整整吃了一份，比拓跋雲吃得還要多……
「你這個瘋女人，不知好歹、一無是處、滿身惡習、面貌丑陋、蛇蠍心腸……」見我站在那里不動，拓跋雲走過來，邊走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強撐著身子走到我跟前，用腳踢踢我，居高臨下，「為什麼不說話？」
「身子痛……」我本來是低著頭的，躲著他的腳，有點憤怒地抬起頭︰就算我給你下毒，你也用不著踢死我吧？
「你怎麼了，怎麼額上全是汗？」拓跋雲看到我不斷下滑的冷汗，慌忙地蹲下來，用自己的袖口不停地擦拭著我的額頭，聲音里帶著顫抖，「你不是在你自己的飯菜里也下了毒吧？」因為我沒有回答，拓跋雲就更氣了，我因為我們距離得太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的濃濃的怒氣，我低頭輕輕一笑︰你不是該很高興麼，我和你一起啊……
「飯菜太好看了，我沒有忍住……」我低著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他說這麼些︰我是被雷打了吧，和他解釋什麼？
「笨蛋，季秀你就和小時候一樣，是個固執的笨蛋……」拓跋雲蹲著身子微微一斜，落到我的身旁，像是在念經般地道，「你明明就知道那飯菜有毒還要吃下去，是不是想要和我一起‘上窮碧落下黃泉’？你的這份真情，我要怎麼才能報答，以身相許麼？」拓跋雲也不理睬我扯著的嘴角，還是喃喃道︰「你是真的傻，還是裝傻？怎麼會明知道是毒也要喝……」
「那麼你呢，那麼南面王拓跋雲將軍呢？你一早就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失憶吧，只是那次我在大商的表現讓你更加肯定了你的猜想而已，為什麼不揭穿我，還給我機會害你？」我聲音有點小小的喘，頭暈暈的，每次听到他說「小時候」，我就感覺他是不是認錯人了，「是在顧略什麼，還是想要利用我做什麼？」
「笨蛋，我哪里敢利用你？」拓跋雲的聲音有點低，喑啞的嗓音讓我一陣莫名地心疼，我隨後甩甩自己腦中的想法，靜靜地听他的話，「即使是上官祈風，你都會那麼生氣，幾乎不肯原諒，我又如何敢那麼做……」
「我是怕，我怕你會連裝著自己喜歡我都不肯。我怕自己會接受不了你對我的不屑、痛恨，特別是當我的名字和宋珊、碧兒和上官祈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知道對于我的族人，我的立場來說，我一點都沒有錯，但是我卻也意識到這樣間接地傷到了你，盡管我不想，盡管我不舍得……」拓跋雲撫著我的頭發，輕輕吻了一下，藍色的眼眸有點恍惚，略略挑起手拂過我的面頰，唇角落在我的眼角，「還是秀兒聰明，能夠想到失憶這樣好的法子，讓我感受你不同的一面，沒有仇恨的一面……你說過，像我這樣的人是該下地獄的，我也說過，即使下地獄，也會讓你跟著我的。可是現在怎麼辦，我不想了，我不想你跟著我了，地獄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就不要來了，我放過你……」
「拓跋雲，你真的是個怪胎……」我咬咬唇角，看著還是微涼的白色牆壁，嘆息，看著微風靜靜吹過樹枝，發出「簌簌」的聲音，就像是和諧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