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去拓跋雲的書房偷听而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因而在院子里奠定了我「老二」的地位。我不僅僅可以出入院子里的各個房間，甚至我帶著小綠出院子玩也沒有人妄加阻攔，但是暗地里有沒有人在監視我就不清楚了。現在就是這樣，青天白日，我和小綠出來「踏青」，人間四月芳菲盡，真的是美好的季節……
然而似乎人頭攢動，人山人海一般，真的是春天到了？
「小綠，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我明明是前幾日才知道，拓跋雲要對彰德府下手的，他們難道也知道？
「這位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急著做什麼？」小綠拉住一個男子，男子咧嘴一笑，上下看看我們，最後開口︰「你們是外鄉人吧，今日是獻藝了兩個月的玉人樓的清蓮姑娘揭開面紗的日子啊……」
「謝謝公子啊，不耽誤您了。」小綠笑笑，看著我的樣子有點疑惑，「秀兒姐，你還好吧？」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便是現在的彰德府，便是現在的大新朝麼？」我的聲音甚至有點顫抖︰就連看似斯文雅氣的讀書人都沉迷于這些**的樂曲，那麼那些平常百姓呢？會如何？
「小綠，我們也過去看看。」我不顧小綠的拉扯，就一直走到了那座所謂的「大商酒樓」，低著頭悄悄地坐到一個角落。
就如我所想，一群男子四四五五地坐著，共同盯著台上的那抹倩影︰尖尖的瓜子臉，柳葉眉，杏仁眼，高挺的鼻梁下因著有朱紗的遮蓋，看得不真切，卻足以讓人遐想萬分，穿著粉色大袖對襟羅紗衫，袖口的羅紗掠過眉角顯得嫵媚萬分，有小曲兒唱出來，軟軟糯糯的，異常柔和︰「山風吹衣月撥弦
小酌時，有鶯聲為我唱低歌淺
吝聲抱綠綺，拂曉堪堪
流照薔花勾琴一架繁
楊花折盡春風減
總不如，留它飄搖拂出春一箋
若今時緣短，明日相見
再撫焦尾為我清歌遍
新雨浣過空山，春日一捻
舊雪煮煙冉冉，白駒隙間
山居一日花發，合了柴扉作答
山居雅客稀除我豈有他？
薰風驚了小蓮，韶光一轉
離合不足縈懷，與君經年
山居時琴音發，開了柴扉作答
山居雅客稀非君豈有他？
流年翻又踏寒山
入小園，笑問碧色何苦惹紅葉
借杯賒月色，共我一盞
對樽不問得意問盡歡
宿醉落花驚沉眠
倚明窗，君自潑墨牆頭青山滿
筆墨消磨盡，繽紛一院
杏花如醉何須羨江南
新雨浣過空山，春日一捻
舊雪煮煙冉冉，白駒隙間
山居一日花發，合了柴扉作答
山居雅客稀除我豈有他？……」我邊听邊想著，直到小綠在我耳邊小聲道︰「秀兒姐姐，這是珠兒，那時候明蓮姑娘的侍女，後來上官總管讓她來替你的……」
「這首歌是叫做《山居》，我好像只唱過一遍……」我似是無意開口，卻換來了小綠的驚呼︰「秀兒姐是不是想要了什麼？」
「只是對這首歌有點印象，你也是說過的，我在玉人樓呆過，或許是哪個先生教給我的吧……」
「清蓮姑娘，您也登台了兩個月了。就算是為了吊我們的胃口，現在時間也到了吧？所謂‘過猶不及’，姑娘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隨著這麼一個聲音，多名男子都開始起哄了，甚至有幾個都跑到了台子邊上，卻被玉人樓的龜奴給攔下來了……呃，場面有點失控了。
「現在鮮卑夷族對彰德府虎視眈眈，各位都還有這樣的心情，真的是好情致！」我話里有點憤恨，在亂哄哄的酒樓沒有什麼反應，正欲離開，卻被人拉住，我扭頭……那是一雙帶著濕氣的眸子，我貌似在什麼地方見過？
「在下韋青，姑娘可是還記得我？」標準的「長安京話」，我笑笑卻是搖搖頭……
「這便是那位珠兒？」我沒有回答，倒是轉移了話題，抬眼看著台上那抹鎮定無比的身影︰鎮定只是過了兩個月麼，只是兩個月麼？
「珠兒姑娘是初二過來的，已經在這里唱過了十三次了，面對這樣的情景已經見怪不怪了……」韋青也轉過身來，似是無意地開口。
「還正是湊巧，我正好也是在初二的時候離開的。」我扭頭看著小綠迷惑地看著我，我笑，「你給我叫些茶水來，我倒是渴了點……」
「今天是清蓮姑娘揭開面紗的日子，想必是有點小小的緊張的，大家就先等等，好麼？」我看著小綠走到掌櫃那兒說著什麼，自己走到了台上，台上的珠兒眼楮瞪得老大，我對她一個安心的笑，「由秀兒先給大家唱一首，卻是如何？」
「姑娘唱完，清蓮姑娘會揭開麼？」一個大漢率先喊著，接著又是亂糟糟的附和聲，我對珠兒使了個眼色，珠兒竟然給我面子地點點頭。
「出鞘劍殺氣蕩
風起無月的戰場
千軍萬馬獨身闖
一身是膽好兒郎
兒女情
前世帳
你的笑,活著怎麼忘
美人淚斷人腸
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燙
絕別詩
兩三行
寫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還能打著傘走在你的身旁
絕別詩
兩三行
誰來為我黃泉路上唱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
也不枉來人世走這趟……」等到安靜的時候，我就靜靜開口，一曲下來，整個酒樓更安靜了，我微微一笑，低頭對珠兒道，「信不信，這次你不用揭開那抹朱紗了……」
沒有等珠兒開口，我就笑笑，對著韋青頷頷首，轉身就離開了︰大家都多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