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夫越听越是心驚,心頭越是興奮,直到雲若最後一句話冒了出來,他才略帶尷尬的干咳了兩聲,他哪爛熟于心,他根本就不知道,但作為一名年過半百的老者,這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便干笑道︰「哪里,哪里,小姐若是喜歡,可以移植些到您的院子里。」
听她這麼一說,這東西確實不太適合種在他一個老頭子的院子里,補腎強筋,調節月事,旁人不了解的還以為他院子里藏了個豆蔻年華的女子呢。
雲若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那就先謝過許伯了,我正想著該怎麼開口向您討要呢。」院子里雖然娘已經幫她種植了一些,但大多是十分尋常的草藥,沒什麼大的用處,對于嗜藥如命她來說,無疑是十分歡喜的,自然沒有推遲之理。
「也不知是否剛回府內的緣故,我近日隱有頭痛之癥,食不知味,睡得也不安穩。」雲若面露憔悴之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許大夫面帶疑惑的看著她,小姐的氣色看起來十分紅潤,膚色白皙光澤,眼眸明亮,這哪像有病之人。
但幾十年來的行醫經驗告訴他,有些病癥並非一眼便能瞧出的,正琢磨著替她把脈一番,一旁的雲若卻又開了口。
「我听聞民間有人將麥麩草提煉出來,制成蠟燭,夜間睡前將其點燃,讓香氣縈繞于房間,便可睡得安穩,頭痛之狀亦減輕之勢。不知其是否確有此功效?」
許大夫明顯怔了一下,這才點頭道︰「確有此效,不過……」書上確實有記載麥麩草有助眠的功效,但他卻沒有以此作為藥方過的。而且,這麥麩草極其嬌貴,種多收少,極難栽種,他行醫多年,也僅在漠國邊境見到過。
「老夫行醫多年,走過不少地方,卻是極少見到麥麩草的,小姐若想以此作為藥方,怕是得耗費好些工夫。」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就是就算有錢,也未必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就帶得回來。
雲若卻是不以為意,淡然的一笑,道︰「我自小生長在山間,無事也喜歡擺弄些花草,倒是見過麥麩草,而且一看便移不開眼,此時出來,倒也帶了些,回頭我給您送來,您看能否幫著制些出來。」
許大夫先是驚奇,然後是面露喜色,他絕沒想到她竟然會將這樣的東西帶在身上,大有躍躍欲試之勢,「如此甚好,我定不負小姐所望。」
雲若施施然的一笑,「如此就麻煩許伯了。」
雲若隨意閑聊了幾句便離開了,院子里又只剩下許大夫一人,他這才反應過來,小姐怎會對藥理如此的熟悉?隨口便能道出他院內稀罕的草藥,而且連藥性,治療什麼癥狀都說得清清楚楚,就像早就爛熟于心了似的,他都做不到的,她卻做到了!
心中隱隱有個想法,她的醫術很可能在他之上!她是個還未及笄的妙齡女子,而他行醫數十年,雖然這感覺十分的滑稽,十分的諷刺,但他的感覺確實如此!
只是,她既精通藥理,為何還要找他瞧病,詢問于他呢?
許大夫忽然震了一下,腦海中似有什麼閃過,想到今日為夫人診治之事,瞬間明白了過來,她哪是自己有病,分明是將他今早為夫人診治的結果說了出來,還一並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夫人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病痛,她無法,這才借著他的手,替夫人診治。
他越想越震驚,越想心里對雲若的敬佩就多了幾分。
這樣的小姐,這樣的小姐,夫人之幸,夫人之幸啊!老天終于開眼了,夫人盼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有了回報。
翌日清晨,天空零星的冒著亮光點兒,四處還籠罩在睡眼朦朧之中,雲若卻已被白芷喚醒,她手腳麻利的替她梳洗了一番後,半夏便端著簡單素色的吃食從門外走了進來。
雲若這才知道,護國寺雖為皇家御賜的寺廟,聲明遠噪,每年皇上都會到護國寺為民祈福,拜祭先祖,卻離著帝都有好長一段距離,而且地勢處于半山腰,若不早起趕路,只怕去到已是夜晚了。
雲若也並非不曾早起過,在天機谷有段時間里,她暗下苦心習醫,也曾每日三更起身勤讀醫書的經歷,但自從一次意外,被沈奕發現心疼指責一番後,便再不敢早起。
而如今到了國公府,也不知是國公親厚還是恐她回來不適應特地交代過,全府上下都無模黑起身的習慣,雲若也自然而然的起得晚些。
正在精神泛泛的用著吃食,蔣夫人便滿臉慈愛,眉目含笑的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穿著十分樸素的輕紗,發髻極其單一,連平日偶帶的朱釵也不曾挽上一枝,一頭烏黑光亮的青絲僅用束發束起,除了面上那無法掩飾的貴氣,看上去就如尋常人家的老婦人一般。
半夏白芷無聲的朝她行了一禮,便徑自退到後頭收拾細軟。
「雲兒,可收拾好了?」蔣夫人笑臉迎人的走到雲若身旁,慈愛的瞧著雲若,柔聲的問道。
瞧著她發自內心的笑容,雲若面露喜色,放下手中的湯匙,親昵的牽著過她的手,輕輕的靠在她的肩頭,帶著幾分女兒家撒嬌之意,嗔道︰「娘,收拾倒收拾好了,就是沒睡夠。」
一旁收拾著細軟的半夏,听到小姐這麼一句話,手下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下,想笑出聲,卻被一旁的白芷一計冷眼瞪了回去,心下不免有些不滿。
伺候小姐以來,夫人哪日不是心懷忐忑的討好小姐,可小姐不是淡然以對就是瞥過臉,暗自抹淚,哪曾如此親昵過,夫人心里還不知怎麼高興呢,她笑一下怎麼就不行了呢。
平日里她做了錯事,她瞪她幾眼還好,這回可是打心底里高興,竟也不可以笑出聲,半夏嘟囔著小嘴,表示她的不滿,白芷卻看都不看她,專心手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