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老弟,別放在心上,像你這麼沒精打采的小心跌下馬來。」在前往咸陽的官道上何叔與九兒共騎一匹馬,與鄧關父子的馬並排而行,何叔勸鄧關。
「我就是氣不順,哼!」鄧關口氣很沖,看來他非常的憤怒。
「是呀!踫上這樣的事誰都不好受,前邊有個小酒家,我陪你喝幾盅,消消氣,咱們走了一個晚上,就算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呀!」
鄧關下巴歪了歪,恨恨地說︰「丁老賊,我遲早要你好看!」
何叔給鄧關斟了滿滿一杯酒,「來,鄧老弟,咱們干了這一杯。」
鄧關沒答話,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老弟呀,你這是喝悶酒,容易傷身,來!吃菜!這羊肉的味道不錯,你也嘗嘗。」他夾了一大塊羊肉放在鄧關碗里。
「有人來了。」鄧關咕噥一句,他不用看都知道。
何叔伸長了脖子往官道上看去,「沒、沒有,哪有人呀?」何叔有點擔心是來追他們的。
「只是單槍匹馬。」鄧關夾起羊肉就往口里塞,何叔還是有點不太信。
不一會兒,官道上還真來了一匹馬,「喲!你們幾個好雅興,還有心思喝酒呢?」來者打趣道。
「要不要喝點?」鄧關沒精打采的問道。
來者也不客氣,把朵朵擠開,在鄧關對面就坐下了,這個人就是在後邊追他們的晴兒姑娘,朵朵看見她就有點發毛。
「你怎麼也跟來了?」何叔問道。
「我跟你們是一伙的,我要不走還讓他們來抓呀?」她抿了口酒,接著說道︰「其實你們可以不用走的,太子與丁大人不好說,八王爺不是會冤枉好人的。」她夾起羊肉放入口中。
「官字兩個口,怎麼說都是他們有理,我又嘴笨,到那里肯定吃虧。」
「你這樣走了不是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啦!你總不能背一輩子黑鍋吧?」
「也比落他們手里強,他媽的,羊肉不想吃,也惹了一身臊。」鄧關都爆粗口了。晴兒知道就是現在勸他回去也枉然。
「他們都走啦?」王爺問韓風。
「都走了。」韓風有氣無力的回應。
「晴兒姑娘也走啦?」王爺接著問道。
「應該也走了。」
「可惜,她還答應了本王一件事呢,唉!」
「什麼事?很要緊嗎?」韓風問道。
「王爺,還是兵符要緊,您說那兵符的事咋辦吧?」韓琦兩手一攤。
王爺沒答他的話,而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丁老賊!本王早晚要你好看。」
「王爺,這個丁謂可是什麼缺德的事都干得出來的呀,您就不怕他在皇上面前參您一本嗎?您可千萬別大意呀!」韓琦將軍提醒道。
「哼!老賊!本王還怕他不參呢!跟本王玩陰的,他還女敕了點。」韓將軍知道說也沒用,只得由他。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晴兒給鄧關斟了滿滿一杯酒。
「還能咋辦?走一步看一步唄!大不了回老家去。」鄧關對其它的事也沒興趣,還是回家耕田比較合他的味口。
「你們兩個怎麼辦?」她問何叔與九兒。
何叔抹了抹嘴,「我們家沒了,打算去江寧投奔一個遠房親戚。」
「你們四個不打算同路麼?」
「當然同路,我先送他們去江寧,然後坐船回家。你呢?」鄧關問道。
「王爺曾交待我一件事,原本以為你們能幫我,看來不大可能了。」晴兒頗有點失望。
「我們要回家啦!如果當咱們是朋友,不妨說來听听,說不定順路呢。」鄧關心想路上極為枯燥,找點事干干也不錯。
「唉!說也無用,我的事與你們南轅北轍,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告訴你們吧,就是你們左家村一夜間被人殺了個精光,全村上百號人無一活口,王爺讓我查查是誰干的,好在還有你們兩個活的。」
「那你可要好好問問他。」鄧關指著何叔道。
何叔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腳,鄧關吃不住痛,「何大哥,你干嘛,晴兒又不是外人。」何叔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只得嘆了口氣,喝他的悶酒。
「噫!你知道呀!那還不快說。」她摧促道。
「晴姑娘,我的確是左家村的,以前沒敢多說,主要是怕連累你們,姑娘啊!听我一句勸吧,不管這事是王爺讓你干的還是皇上讓你干的,都到此為止,干這事的人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有這麼嚴重?」晴兒還有點不信。
「晴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壞人,這事我看也就按何大哥說的辦吧,否則一定害了他們也包括你的命啊!」鄧關開始有點後悔把這事告訴她。晴兒現在也有點體會到事情棘手,也就不再追問了。其實她心里隱隱約約明白了點什麼,是什麼人干的大概錯不了。
「那你怎樣跟王爺說?」何叔問道。
「哎,還說什麼呀?我跟你們走不就得嘍。」朵朵听這話有點起雞皮疙瘩。
這邊的韓將軍還在等,等什麼呢?等黨項人來進攻。以前怕他來,現在卻有點盼他來,這人有時候還真怪。可是他們從凌晨等到晌午,又從晌午等到日頭偏西,黨項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切都靜悄悄的,靜得讓人害怕,令人心慌。
「殿下,您看該當如何?」監軍丁大人實在憋不住了。
「還能怎麼辦?派探子,到黨項的兵營前邊去打探,看他們搞的什麼鬼。」太子命令道。
探子派出去了,沒多久,就見幾匹快馬飛奔而來,邊跑邊呼喊︰「黨項退兵啦!軍營空無一人。」
開始城樓上的人還以為听錯了,議論紛紛,「什麼?黨項退兵了!沒搞錯吧,是不是空城計呀?」
「這李德宗搞的什麼名堂?十幾萬人馬就在這關下溜噠一趟,撇下幾千條尸體就跑了呀?」
「這莫非又是黨項人的奸計,咱們可千萬不能放松警惕呀!」
「這十幾萬人馬一夜之間跑了個精光,其中必定有詐,當堅閉城門,任何人都不許出入。」
還有人擔心這幾個探子是不是被黨項人給收買了,來故意引他們上當的……
整個城樓上亂糟糟的,太子沒法子,眼巴巴的望著八王爺,指望他能拿個主意,八王爺也沒什麼高明的法子,他卻望著韓琦,反正他是邊關主將,總得有兩個「餿」主意吧。韓琦左右看看,仔細想想,覺得此時打出去弄不好就會中黨項的埋伏,看來只能如此如此了。
「本將軍有令,將所有的探子全派出打探,不得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全城戒嚴,堅閉城門,任何人都不得隨意出入,今晚所有將士刀不離身,馬不離鞍。」
次日清晨,黨項人還是沒有半點存在的跡象,八王爺問道︰「韓將軍,你說說看,如果黨項真的退兵了,會是出了什麼情況?」
「稟王爺,不外有三。」韓將軍伸出三個指頭。
「願聞其詳。」
「其一,黨項國內出了大事。其二,他們故意示弱,在前邊的什麼地方等著咱們。其三,他們轉攻別處。」
「你認為哪種可能最大?」
「第一種可能最大,黨項國內必定出了大事。」
「依將軍之見會是出了什麼大事?總不能李德宗不在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黨項兵雖然不可能出擊,也絕不會悄悄退兵,只會嚴加防範,據末將以為,當是土蕃偷襲黨項後背,李德宗帶著大軍回援了。」
「本王也是這麼認為的,真乃英雄所見略同哇,黨項兵雖然會在回國的路上設下埋伏,這只是保證他們能夠安全回國的手段,只要我們不出擊,自然失效。黨項更不會攻擊他處,這是進關中最便捷的一條路,往北是契丹的地盤,李德宗還不至于糊涂成這樣,往南又是飛鳥難渡的高山峻嶺,根本不適合行軍,看來他只有回國一條路嘍。」八王爺既夸了韓琦將軍,又順便賣弄一下自己的學識,兩不耽誤。
「王爺,您說這人呀,還真是有點奇怪,有時喝口涼水都塞牙縫,有時掉下泡狗屎來還是個金元寶。」韓將軍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
王爺會心的笑了笑,「就好比鄧關。」
「哈哈!王爺英明,依您之見,這功勞薄上當如何記呢?」
「你是主帥,你說了算,不過本王還是有個提議,不妨把鄧關的功勞多記點,到時候給本王瞧瞧你的功勞薄,本王在聖上面前也不至于前後失據。」
「就依王爺的意思辦。」
「這鄧關,真是個人物啊!十斤黃金、八顆珍珠,居然買動了土蕃。」
「說到頭,還是當今聖上英明啊!」韓將軍一拱手。
八王爺輕輕地搖搖頭,不置可否。
這黨項兵一退,最窩心的恐怕還是太子,既然黨項兵都沒了,他還有什麼理由呆在這兒呢?最要命的還是那個兵符,自己的金印丟了也就丟了,可兵符不同,皇帝遲早要找他要的。他這幾天的心情算是壞到了極點,逮誰罵誰,見狗踢狗,見貓踢貓,行宮里的下人都躲得遠遠的,心怕哪天惹翻了這個喜怒無常之人給自己招來血光之災。
曹少莊主與黃老頭從外邊走進來,正要行禮,「行啦!快說說,兵符的事可有眉目?」看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沒戲。
「屬下無能。」
「既然是有意偷盜,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讓你們找著呢。」太子奚落道。
黃老頭一抬頭,此時正好日光從窗外直射進來,照在屏風上,一道淡淡的金光一閃而沒,然後,他就呆住了,結結巴巴地指著那屏風,「殿、殿下,說不定這兵符還真的讓咱們給找著啦!」
「黃老三,當著殿下的面可不能胡言亂語呀!」曹少莊主警告道。
「殿下,您看看您後邊的屏風,正中的龍頭嘴里。」黃老三朝屏風指了指。
太子回頭一看,也傻了眼,但見龍頭口內赫然嵌著那塊丟失的兵符。
「殿下,看這模樣,它好像從來就沒離開過行宮,只是咱們沒注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外邊去了。」曹莊主道。
「老朽好像也明白了,當晚黑咕隆咚的,那家伙肯定是想偷這兵符的,可沒想到,手沒抓穩,這兵符滑月兌,先是砸中了殿下的龍頭,然後飛到了後邊的屏風上。」黃三把這兵符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完全沒看到太子的臉都氣抽了。
「殿下,看來這十萬大軍還是您的,這可是老天眷顧著您吶!」曹莊主這馬屁也拍得太不是時候了。
「哼!現在還有什麼用!」氣得他一把將兵符扔了出去。
「哎喲!」外邊一個太監捂著頭破血流的腦袋驚恐地跑進來,「殿下,您消消氣,好事呀,您的金印回來啦!」他跪在地上,將金印高高舉起。
「你這又是從哪得來的?」曹少莊主問道。
「就、就擺在窗台下的花盆里邊,奴婢剛要進來參見殿下,才走到宮門前,突然看見有五彩霞光萬道從殿旁閃現,那金光呀!都閃得奴婢睜不開眼楮,奴婢是又驚又喜呀!這可是天大的吉兆哇!預示著您即將榮登大位,奴婢就仗著殿下您的威嚴,走過去這麼一瞧,哇!哎呀!可不得了啦!那花盆里邊躺的不就是殿下您的金印嗎!」躲簡簡單單一句話能搞定的事情,這太監里嗦嗦弄出這麼一大堆。大概是當晚鄧關順手一撈,該要的一樣也沒撈著,不要的卻抓了個正著,這沉重的金砣子居然被掃到了外邊的花盆內。
太子狠狠地砸著桌子,大怒,「滾!」
「如今黨項的兵也已經退,短期內是不可能再有戰事,本王也要回京面聖,到時候定奏明聖上,對你們這些有功之臣加官進爵。」王爺道。
「是呀!本宮也要隨八皇叔回京,到時候定在父皇面前為各位多多美言,加官進爵是少不了的。」太子見王爺把所有的好事都辦了,也想著要攏絡人心。
「聖上還有密旨,命監軍丁大人一同回京述職。」王爺道。
丁大人喜不自禁,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鄧關他們五人連跑了兩天,過西安,來到南邊的渭河邊上,這里有一個大鎮子,名為風凌堡,眼看著天色已晚,如不在這住宿的話,就得露宿荒郊野外,大人沒事,兩個小子肯定受不了。
「我看咱們今天就在這風凌堡住一個晚上,明早趕路,爭取後日過河。」晴兒提議道,她說的是往東,過黃河,反正就她是最熟悉這兒了。
「說得有道理,就睡一晚吧。」何大哥附議道。
「我沒意見。」鄧關道。他們就在鎮上一家還算有點名氣的客棧內住下了。
晚餐吃飯的時候晴兒說了個事,「風凌堡是萬莊主的地盤,吃完了飯,少上街走動,免得招來麻煩。」她提醒道。
「這有什麼好走動的?大冷天的還是呆在房內舒服!」鄧關喝了口小酒。
「這萬莊主是不是很厲害?」何大哥有點擔心地問道。
「厲不厲害我也不清楚,反正以前四娘曾交待我,江南不惹幕府山莊,塞北不招風凌堡,在這兒最好不要與他發生正面沖突。」晴兒道。
「只要他不來找我的麻煩,我絕對可以保證不找他的茬。」鄧關把酒杯往桌上一磕,他本就不是什麼武林中人,哪能動不動就打上山門,找人家「興師問罪」。
「老弟從來不招災、不惹禍。」何大哥說道,要不是鄧關是這個好脾氣,他也不可能跟著他們下江南。
「哼!他要吃飽了沒事干,找我的茬,我也不怕他。」鄧關本就氣不順,這個時候要落在他手上,下場好不到哪兒去。
「嗯!如此最好。」
這個什麼萬大莊主的耳目還真夠靈的,這畢竟是他的地盤嘛。鄧關一進這個鎮子他就知道了,他正帶人往這邊來呢,要說他為什麼對鄧關這五個人如此上心呢?這得從他的主子說起,他這個靠山可硬著呢,絕對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萬歲的大兒子--太子殿下。否則以甘四娘心高氣傲的本色,根本用不著三令五申交待手下弟子。這風凌堡就是太子在西北的耳目,他堂堂一個大太子,不相信自家文臣武將,啟用這些地痞流寇,盡使些見不得人的下三濫勾當。自從他在鄧家藥鋪吃了大虧後就一直沒放松對鄧關的「格外照顧」,只是他並不清楚何大哥與九兒的真實身份,加上黨項兵攻得緊,也沒時間專門對付他們。他當然不想讓鄧關活著離開,堂堂太子殿下居然斗不過一個升斗小民,將來如何服從?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鄧關還是悄悄地跑掉了,太子得知此事後立馬飛鴿傳書,要的就是讓這萬莊主截住他們,寧殺錯、不放過。鴿子當然比馬要跑得快,萬莊主得信後絲毫不敢怠慢,這可是萬莊主得到的由太子親自交辦的大事。親自帶著一票人就來了。
「莊主,咱們要大白天動手嗎?」副莊主問道。
萬莊主當然不想大白天動手,「這是咱們的地盤,咱們想什麼時候動手就什麼時候動手,俗話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咱們也別壞了規矩。」萬莊主大大咧咧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