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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一旦爆發出來,反而變得容易處理許多。雅*文*言*情*首*發

由于劉遠不在,安正不好擅自作主處置董翳,只能先將人軟禁在一處。至于那些與他一道參與謀反的幾百名士兵,原先跟著董翳投降劉遠,後來又跟著他反對劉遠,現在董翳事敗,他們自然也跟著倒霉,但安正覺得這幾百個人只是受了董翳的鼓動,罪不至死,讓他一口氣把毫無抵抗之力的幾百號人全殺了,他也下不了這個手,所以只能先修書一封派人送去給劉遠,詢問他的意見。

半個月後,郭殊帶著劉遠的信先行回來了,信中對這件事的處置很簡單︰董翳作惡首犯,殺;余者脅從,放。

被郭殊一道帶回來的,還有前方的大捷。

從郭殊的口中,安正他們才知道,劉遠等人在南郡遭遇挫折之後,馬上就退回衡山郡。為了給敵人造成錯覺,劉遠將自己臂上的箭傷夸大為重傷,連周圍的人也一並瞞下,除了許眾芳之外,竟連劉楠都以為自己的父親是真的真受重傷,命不久矣。

這一計果然騙過了秦軍,對方認為劉遠一方此時群龍無首,正是趁虛而入的時機,便大舉進攻邾縣,誰知半路中伏,折損打扮,劉遠又趁機追擊,一舉大敗秦軍,趁機連南郡也拿了下來。

宋諧等人原本是為了安定人心才謊稱捷報,沒想到歪打正著,卻真的等到了郭殊帶著捷報回來,當下就大喜過望,廣告全城,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準備迎接大軍的歸來。

二月初三是一個好日子,這一天,翹首以盼的陽翟人終于等來他們凱旋歸來的劉郡守。

在劉遠出征之前,像陽翟之戰那樣,大多數人雖然希望劉遠取得勝利,卻並不看好他,認為這位沒有根基的劉郡守只帶著八千人馬,很難有所發展,至好的情況也就是保住現在的地盤,誰能料想劉遠的表現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不僅奪得了勝利,而且還是令人無法反駁的大捷。

衡山、南郡自此歸入潁川的管轄,地盤的擴大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劉遠從此不必蹲守在潁川郡一隅,在戰略上也有了更加廣闊靈活的進退空間。

對劉家而言,這份喜悅又要放大不少。

由于劉楨事先的安排,劉家其他人並沒有親眼目睹董翳的咄咄逼人,後怕的情緒也就沒有那麼嚴重,甚至還比不上陽翟守城戰那一夜的惶恐,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劉遠歸來這件事上。

為了迎接劉遠,張氏特地命人做了一身絳紅的衣裳,頭發也經過精心的裝扮,她的長相原本流于平凡,在陽翟這些日子養出了細皮女敕肉,連帶面容也顯得年輕一些,三分膚色七分打扮,看上去竟比平日里要好看許多,也有了幾分當家主母的雍容氣度。

劉遠大捷的消息傳來之後,與郡守府往來的女眷紛紛奉承張氏,話里話外透露著劉遠即將稱王,而張氏也將成為王妃的暗示,張氏自然听得滿心歡喜。

等到二月初三這一天,張氏帶著孩子們早早便迎候在城門口。

與張氏帶著熱切的神情不同,劉楨雖然也有些興奮,卻遠沒有那般熱衷關注城門口的動靜,她東張西望,一邊看著人群的反應,一邊與郭質低語。

「你瞧,幾乎半城的人都出來迎劉郡守呢!」郭質咋舌道。

「世人都喜歡熱鬧,現在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犯人被押解進城,只怕也會引來無數人圍觀的!」劉楨說完,不由吐了吐舌頭,覺得這樣說顯得對老爹有點不厚道,連忙轉移話題,指著遠處那塊在風中微微飄揚的招牌問道︰「那是新開的食肆?我怎的沒見過?」

自從劉遠入主陽翟城之後,降低商稅,與民休息,各地商賈投奔至此,商業很快比之前還要繁榮數倍,坊間各種商貿林立,連帶食肆也多了起來。雅*文*言*情*首*發

劉楨一開始還抱著「把陽翟全城食肆都吃個遍」的雄心壯志,但她很快就把夢想消磨了,原因之一是郡守府的廚子手藝水準已經很不錯了,之二就是自從她以一己之力拖住董翳之後,從驚悸中恢復過來的宋老先生時常會主動把她找過去講解學問,而劉楨本身還要跟著幼弟劉槿一起听孟行的課,行程如此繁忙,當然出去玩樂的時間就大大減少了。

郭質正被她的比喻逗得噗噗直笑,循著她的指向望去,隨即了然道︰「那是安樂居,上月方才開業,里面的蠍餅和髓餅可是一絕,他們家的髓餅與別處不同,特意做得比竹簡攤開還要略薄,煎炸出來酥香得很,我每回路過都要買的!」

用後世的話來說,郭質就是一玩主,但凡吃喝玩樂的事情到了他這里,沒有不信手拈來的,簡直可以當地陪了。

劉楨今早的朝食用得不多,听了頓時就口水橫流。

這個時候已經出現各種面食了,不過做法跟後世常見的各種面食不太一樣,蠍餅一般是把牛女乃或羊女乃跟面合在一起,然後下鍋煎炸成金黃,有講究的人家還會特意將羊女乃的羶味去掉再合面,做出來的蠍餅也更加女乃香濃郁。

而髓餅則是用動物的骨髓,連同豬油,蜂蜜一起合面,劉楨不太愛吃髓餅,因為為了能夠放久一點,通常的髓餅做出來都比較厚,也很硬,咬起來還有股羶味,但是既然那家食肆能夠得到吃貨郭質的大力推薦,那味道必然也是不差的。

郭質看到她的表情,哈哈一笑道︰「你在這里等我!」

說罷就鑽進人群里,瞬間不見了蹤影。

此時人群之中傳來一陣喧嘩和騷動,劉楨舉目望去,才發現大軍已經開始進城了。

劉遠帶去攻打衡山郡的這八千士兵,大部分是他從陳郡那里帶回來的,小部分是在當地征召的,因此這些士兵大多不是本地人,劉遠上任之後,有意拉攏人心,就按照這些士兵所說的地址,派人去把他們的家人接過來定居,亂世流離,生死不知,加上許多人連家鄉住址都說不清楚,最後能被接來團聚的人不足十之一二,但這番做法已經贏得了士兵們的愛戴,有些就干脆在陽翟娶妻生子,宋諧為此還制定了一套臨時的相關律法,對其進行撫恤,久而久之,這支隊伍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並不弱。

若是沒有先前這些作為,今日得勝歸來,這些士兵看著滿城歡呼,可能會有虛榮心和成就感,卻永遠不會有歸屬感,但是現在,他們看著夾雜在人群之中的自己的親人,那種滿足和激動卻是油然而生,絲毫不偽的。

劉遠沒有騎馬,他是坐在戰車上的,四周簇擁著士兵,隨著他的身影出現,人群之中暴起陣陣歡呼聲,這種熱烈的場景也許只能在每年的歲首才能看到了。

大軍車馬轆轆駛過,跟在最後面的是用馬車拉著的戰利品,這其中包括各種物資,以及被繩索牽引著走的奴婢。

郭質動作極快,不多一會兒就抱著兩大塊髓餅擠開人群跑過來,髓餅用大片的葉子包裹著,不至于弄髒,劉楨拿到手的時候,髓餅猶散發著熱氣,噴香濃郁,連帶周圍的人們也紛紛向她投以注目禮,甚至還有小女圭女圭拉著母親的衣角瞅著劉楨手里的餅流口水的。

劉楨噗嗤一笑,把餅掰下一大塊遞給那個小孩,自己又狠狠咬了一口,果然如同郭質所說,改良過的髓餅非常薄脆,上面還灑了白芝麻和青蔥,又是新鮮出爐,壓根就沒有那種硬得硌牙的口感,又脆又酥的口感在齒頰間流淌,滿腮幫子都是面香。

她還沒來得及向郭質遞去一個贊賞的神色,就听見張氏道︰「那是何人!」

劉楨循聲望去,只見夾雜在那些戰利品和奴婢中間——當然對時人來說,奴婢也算是戰利品的一種,不過劉楨下意識沒有作此分類,還有兩輛馬車,載的不是物資,而是人。

其中一輛馬車上坐著三四名妙齡少女,另外一輛則是一位年輕婦人,她的手摟著一個三四歲的男童,兩輛馬車上的人都帶著惶惑和不安。

她們的打扮並不光鮮,可明顯不像其他奴婢那般黯淡狼狽,從衣著上來看,所有人都隱隱猜到了她們的身份,但在沒有得到確切答案之前,誰也不會不知死活地去刺激張氏。

直到劉遠將她們帶進了郡守府。

「姬妾?!」

不顧手邊的湯汁灑到手上,張氏拔高的聲音泄漏了她的內心活動。

劉遠點點頭,並沒有當回事,「你隨意找個地方將她們安置下來就是。」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什麼似的,道︰「陶氏所攜之子名喚宋弘,日後便與阿槿一道上課,你要善待于他。」

等等,這句話的信息量略大!

這回不單是張氏,連埋頭吃飯的劉楨和劉婉也不由抬起頭。

被幾雙眼楮這麼直愣愣地盯著,饒是劉遠,也不能不多解釋幾句︰「宋留乃南陽郡守,與我同屬義軍,先前我本想與宋留聯系,誰知他已先行一步出兵攻武關,後又戰死,他的家眷從南陽郡出走奔逃,陶氏便是他的姬妾之一,宋弘卻是宋留之子。」

劉楨抽了抽嘴角,這麼說她老爹不單接收了人家的姬妾,連帶人家的兒子也接收了,這份容量……嘖嘖!

張氏也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好吧,這個時代,女子再嫁十分常見,作為姬妾而非正妻就更自由了,帶著兒女的也不是沒有,張氏听說這陶氏的來歷,覺得劉遠更多是出自照顧同袍之子的考量,倒是把對陶氏的敵意降至最低,然後將注意力集中在另外幾名年輕的姬妾身上。

待用完晝食,孩子們散盡,張氏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這麼說其他幾人也都是宋留的姬妾了?」

劉遠輕咳一聲︰「……有些是旁人所送。」

張氏憤憤地說著賭氣話︰「郡守府後院可還安置著良人的兩名姬妾呢,一下子又進這麼多人,我又如何安置!」

劉遠不在意道︰「你隨意安置便是了。」

行軍打仗終不如在家舒服,劉遠敞開肚皮吃了個痛快,然後伸著懶腰,愜意地換了個坐姿,不過他仍沒忘了安撫發妻。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辛勞了,虧得有你在,府中上下方能井井有條。」說完又意味深長地加了句,「我若有朝富貴加身,定不忘吾妻。」

張氏沒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現在的大好心情都被那幾名姬妾破壞了,听到劉遠提及她的苦勞,又想到自己在府中守候,他卻在前方左擁右抱,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若是良人不說,我還當良人要休妻了!」張氏冷笑一聲。

劉遠是個大老粗,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當女人對你傲嬌的時候,就是需要你去哄她的時候」,對著跟自己左右手沒什麼區別的發妻,他也興不起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

其實張氏本來也只是抱怨,若劉遠稍微再耐心哄兩句,估計也就雨過天晴了,但是劉遠也很不爽啊,憑什麼我累死累活拼命打仗回來還要听你的冷言冷語?我打仗不是為了家里?你沒享受到榮華富貴的好處?現在為了一兩名姬妾就開始置氣了?

于是他也沉下臉,冷聲道︰「我早已听二弟說過,先時董翳帶人逼上府來,還是阿楨以一己之力令董翳降服的,其時你身為當家主母,又在何處?難道便連一個十歲孩童都不如麼!」

張氏委屈道︰「那時我要照看阿槿他們,如何又有余力去和董賊周旋!更何況我一介婦孺,去了又能做什麼,還不是白白讓董翳捉作人質麼!」

「那阿楨怎麼就有此膽量?」劉遠輕哼一聲,「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罷!」

這麼一攪弄,他也沒了心情,直接就起身往外走,頭也不回。

張氏眼睜睜看著丈夫大步流星離開,驚愕交加,不知如何反應,她不明白為什麼夫妻倆好端端的說話,最後又會演變成如此不歡而散的局面?

再聯想到今日被帶進府來的那幾名姬妾,其中不乏妙齡絕色,連她看了都自慚形穢,張氏不由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地位。

張氏很清楚,自己出身貧寒,根本就不是什麼名門世家之女,也沒有強有力的家族支撐著,隨著劉遠地位的提升,將來他身邊肯定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姬妾,而自己卻越來越老,容貌不再,會不會有朝一日真的淪落到被休棄的地步?

她越想越怕。

「阿姊,你真是擔心過甚了。」听了她的顧慮,已經嫁給陽翟縣令吳虞的張氏三妹如是道。

其他張家人都不在陽翟,現在也只有這位三妹能常來常往了,與劉遠吵架的次日,張氏就忙不迭將吳張氏找了過來求安慰。

張氏嘆氣︰「你不知道,昨夜你姊夫與我吵了之後,便去了陶氏那里,我听那些被帶回來的奴婢說,這個陶氏雖然姿色平平,卻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籠絡了你姊夫,在南郡時,你姊夫便獨獨對她愛重有加,甚至連帶她的兒子也要一並撫養,我先前還同情她的遭遇,現在看來那陶氏只怕不簡單!」

吳張氏冷靜道︰「阿姊多慮了。阿姊為劉家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居功至偉。旁的不說,便說劉家五名兒女,就有三人出自阿姊,想當初姊夫落魄時,還是阿姊將嫁妝財物貼補,才使得家中度過難關,這種種功勞,莫說旁人,就是姊夫也不會忘記。姬妾終究只是姬妾,更何況那陶氏也好,無名氏也罷,她們同樣出身卑微,以姊夫如今的地位,若是休棄了阿姊你,將她們扶為正妻,不是更惹人笑話嗎?」

張氏猶疑道︰「若是你姊夫踫到出身更好的……?」

吳張氏對自家姐姐患得患失的心態有點無語,真這麼在意,那就振作起來,將那一干姬妾通通攆出府,豈不是比現在這般前怕狼後怕虎要好得多?

不過事實證明張氏這次的擔心並不是多余的。

自從陶氏來到郡守府,有眼楮的人都能看見劉遠對她的看重。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不管是在張氏,劉楨,還是其他人看來,陶氏根本就沒有狐媚惑人的本事,她貌不驚人,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溫婉秀麗,但跟府里的其他姬妾也完全沒有可比性,最多也就是比張氏強了,更別說她還帶了一個跟別人生的兒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能得到劉遠的寵愛和看重,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打從那天驚鴻一瞥之後,劉楨第二次見到陶氏,是在家宴上,劉遠允許她露面,並且鄭重其事地介紹給劉家人認識。

陶氏帶著宋弘給張氏行禮,看不出絲毫得寵的張揚和魅惑,當然以她的相貌,想魅惑也魅惑不起來。

在此之前,宋弘已經跟劉楨和劉槿一起上了好幾天的課了,而對他的印象,劉楨只有六個字︰聰明,極其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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