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看看你的臉,好嗎?」
百里君絕,我想你能以你的真面目對我坦誠相待。因為我可以接受任何不堪的你,只要是你。
百里君絕聞聲先是一怔,隨後從那肩上離開,他緩緩坐起,以神傷的眸光望她。
那眸光似是在問她,你真的要看嗎?如果你看到了那面具下的我,你,還會接受嗎?
不期舒爾一笑,意在要他信她。
她將指尖探到他的面具旁,這一次他沒有打開她的手。
她撫上他的那張銀質面具,親手摘下了他的那張面具。
那面具下的臉……
就在他說故事給她听的時候,一切她都已經猜到了,但此時此刻他的那面具下的臉擺在她的面前時,她卻還是被嚇到了。不由自己地,她將身子自他身邊挪開,人癱坐在榻上,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那張臉。
怎麼會?
怎麼會是這樣?
他的臉上布滿了刀疤,猶如藤蔓一般爬滿了他的整張臉。
當中更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橫他面中央,似是一劍劈下的。
百里君絕清楚地看到她的眸光。
恐慌、驚詫、害怕。
他在她眼底沒有看到他想要的東西。
百里君絕淒楚一笑,提了面具徑自走出了竹屋。
一離開她的視線,他便開始在那竹林內瘋狂地跑著。
「啊啊啊!」
他在竹林之中狂吼著,發泄著自己積郁許久的憤懣。
他掌風臨下,竹林之中倒下了一片又一片竹子。
他恨,他好恨。
好恨自己曾有這樣不堪的過去,連她也……
不會有人了解他那樣不堪的過去……
如果她在看到他的臉之後,擁住了他抑或……,他是會告訴她當年的一切,即便那又會將他的傷疤重新揭開,即便他又要面對十幾年前所發生的血淋淋的事實。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他所敬仰的、所愛的父親,將劍鋒指向他,對著他面上劈下一劍又一劍。
瘦小的他,躺在血泊之中,看著他那恨他入骨的父親。
那句詛咒,他永世難忘。
「你的身上流的血是髒的,心也是髒的。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這世上的美好。」
于是那個字,髒,成了他一生的夢魘。
他恨世人對他鄙夷的目光,對他憐憫的目光。
所以他才要帶上那冰冷的面具,將自己、將自己的心關在那面具之下。這樣,他才不會再眷戀溫暖。
幸運地,該死地,她的出現,讓他又有了那樣最不該有的東西,讓他又開始貪戀那些本不屬于他的東西。
在她面前,無論他有多強,他都永遠都會是一個卑微的存在。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張面具,又將那面具重新戴上。
……
「啊啊啊!」
「啊啊啊啊!」
窗扉半敞著,吹來陣陣微涼的夜風,也一並吹來的那人的咆哮。
不期無力地坐在榻上,剛她想喚住他,話到嘴邊卻哽咽住了,只能目送著他離去。
她的表現,在他眼中,一定看成了她嫌棄他這樣的面目。
對于百里君絕這個人來說,信任比紙還要薄。她必是傷到了他。
不行!她一定要去找他!
不期匆匆披上了件外袍,拄著那竹杖便向外走。她才出了門,便見那濃重的夜色之中,突現一張冰冷的面具。
他回來了……不期拄著竹杖的身影微晃了晃。
但見百里君絕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他驀地抬頭看她。
目光交接的這一瞬,足以天荒,足以地老。
他的那張面具又戴上了,再看到她和他的眸光之間又多了那張面具,驀地,她心上一疼。
她黛眉蹙起,人拄著那支他親手做的竹杖。黯淡的燭火照在她身後,她的身影顯得異常單薄無助。
百里君絕蒼白地扯扯嘴角,她竟在這里等他!他垂眸一看,卻見她赤著一雙玉足站在地上,正傻傻地看他。
有了身孕女人,怎麼還能赤腳站在這地上呢?
他徑自走到她身側,站到她面前,俯身要將她抱起,卻是不期一手攔下。
「百里君絕,我……」
戴著面具的他,只能看見那張露出的薄唇在笑,那笑
淺到似有若無。
「夜里,地上涼,莫赤腳站著,先進去再說!」
他的語氣不慍不惱,淡到听不出任何起伏。
他俯身又要抱她,卻聞她開口︰「我有話要同你講。」
說什麼?
面具下,他的一雙耀瞳又起波瀾。
他站直了身子,足足高她一頭,他看她的時候,是垂著頭的。
不期握過他一只掌心滿是老繭的手,與他十指相纏。
他沒有反抗嗎,也沒有拒絕,任由她擺弄著。
「對不起,我不是……」那聲音低到只他兩人听見。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他驀地開口答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
「先進去再……」那說字還未出口,他的唇角便被她溫軟的唇瓣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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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有苦情肉戲……晞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