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紫溪和她說得一切都讓她一時太難以接受了,她一個人就只想靜靜,于是便走出了那困住她的宮城。
夜色涼如水,不期獨自一人走在那空無一人的街巷中。
那夜靜謐得怕人,唯有她一個人的跫音陣陣作起。
心好疼,疼得她窒息。一切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她從沒想過會所有的事情會是這樣。
原來她和百里君絕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她和與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做了那種事。這是為人所不齒的。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好髒。
驟地,她響起百里君絕曾經和她說過的那句。
「我們身體里留的是同樣的血,我髒,你一個人也休想干淨!」
原來是他一早便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系,要她,是因為他恨她入骨。甚至不惜賠上自己只為毀了她!
心好空,空得如同她置身的街巷一樣。
得知了那幼年的他害死了她的母後和妹妹,他和她之間就再隔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心好亂,亂得她無從整理。
那個她疼了八年的百里小三竟然不是她的弟弟,還有什麼是她沒有想到的。
不知不覺,淚水已不爭氣地爬了她滿面。
「哎!堯其月!」
不期一愣,是誰在喚她?她沒有駐足,繼續踽踽前行。
「哎!堯其月,你站住!」
是真的有人在叫她?她驀地回頭,正撞上一個湛藍色的懷抱。那人將她緊緊擁著,大有不放開之意。
這個擁抱好暖好暖,讓冷了許久的她流連忘返。不期闔眼靜靜汲取那人身上的溫暖。
「哎!堯其月,真的是你。你沒事吧!」這聲音是……顧新涼那臭小子?!
一句「你沒事吧」讓她心上一暖,盈在眸中的淚霎時滑落。這是她听過的最令人感動的關切了。
不期從他懷抱中掙月兌開,自顧自地站到一側,匆忙地拭了拭她月眸處的淚痕,一並將面紗又戴好了些。
「我還以為你……」顧新涼星眸垂下,續道。
不期坦然地看向他眸中的疑惑,問道︰「以為,你以為什麼?」
顧新涼扯過她素白的錦袖,將她領到那城門處。
那修長素淨的食指在城門旁的告示上指了指,不期在看到那告示上的畫像之時馬上會意。
那告示上畫的正是掩了面的不期和紫溪二人,看那告示上的日期是刺殺百里君絕的第二天。
當日刺殺百里君絕不期並沒有參與其中,但那畫像有她,說明了兩件事,一是百里君絕當時有意借此機會將她邀月宮一網打盡,二是百里君絕還應不知道她便是堯其月的事,那一賭,她贏了。
「怎麼,你是盼著我被那佞王抓著呢?」不期冷聲道。
這就是堯其月,百里不期的另一面。她倔強得從不會將那些感動、感激的話掛在嘴邊,但心里卻會一直記著,念著。
「你……」她那麼一說,他竟不知該如何回她了。
這幾天來,他一直在找她,卻一直不見她,他生怕她被追兵抓了去。眼下來看,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期轉身而去,獨留他一人面對著那告示上的她的畫像。
她走出去已有百步,不見那顧新涼跟來,卻見那遠處已遙遙走來幾個士兵。
見那掩面白衣的不期,而那幾個巡視的士兵已然提著燈籠向她走來。
昏黃的火光照得愈來愈近,那走在前面的士兵開口道︰「頭兒,你看前面那人怎麼那麼像那告示上的刺客啊?」
「走!看看去!」
不期環顧四周,哪里有什麼地方可躲。
燃眉之際,身後驀地覆上一面溫暖,將她身子扭了過去,一只大手將她的頭按在他懷中。
不期的第一反應就是顧新涼又跟上來了!
她以為那話一說出口,驕傲如他,必不會再跟著她,與她多作糾纏,而他竟又跟上來了。
不期人在他懷中,一片烏黑,什麼也看不得,只能听見這幾人的對話。
「顧將軍!」那為首的侍衛儼然是認得顧新涼的。
顧新涼爽朗一笑道︰「你們怎麼會到這兒來?」
「屬下是奉了陛下旨意,來撤下那城門的告示的。」
撤告示?顧新涼一听,那扣住不期頭上的手不禁動了一下,他問道︰「怎麼說?」
「屬下也只是奉令行事,只听說那刺客是邀月宮的人其實是個誤會,是
那刺客欲陷害邀月宮才那樣說的。現在一切都查明白了,便要撤了先前的旨令。」
不期听罷,不禁朱唇勾起,聖上下旨?一切都是百里君絕的安排吧!
那刺客的畫像都已然在這都城內貼得到處都是,怎托詞是一個誤會就能輕易說得過去?撤了令,不過是因他百里君絕在這大昭上下可一手遮天。
顧新涼聞聲,若有所思地頷首。
「將軍又怎會深夜出現在這里?」那士兵又問。
顧新涼薄唇勾起,那扣在她螓首之上的手輕輕地揉揉了她發絲,他垂眸滿是寵溺地看了看懷中的人兒,淺笑道︰「本將軍是就應佳人之約而來賞月的。」
「哦,原來如此,那屬下便不多打擾了。」說罷,那人抱拳一禮,領了一眾士兵向那城門走去。
那人沒走多遠,便听他對身旁的士兵呵斥道︰「那是顧將軍的內人,你臭小子瞎說什麼!」
士兵心知理虧,再不多說。
待到跫音漸遠,不期才從顧新涼的懷中起身。
她神傷地看向那城門處的人,眼見他們將那告示撕了下來。
百里君絕終是守了信用的,他當日所言不假,他如約放了邀月的人。
顧新涼負手而立,也一並順著她的眸光向那城門處看去。他不解,為什麼那宮中的少年天子最終會放了邀月宮的人?
待到他再看向身側時,不期人已走出了很遠,于那蒼冷的月光下落下絕世的身影。
顧新涼忙追了上去,問道︰「哎!堯其月,你怎麼走那麼快?」
「因為不想看見你。」
「可是我有救過不止兩次哎!」顧新涼如孩子一般翻起了舊賬。
「那又怎樣?」不期冷哼一聲道。
「好吧,不能怎麼樣……」面對這個冷面的堯其月的時候,他顧新涼當真是拿她沒轍。
那淡色的月光將他二人的影子拉成一長一短,映在石板路上,顯得好生和諧。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顧新涼試探性地問道。
听他說到心事,她頓覺鼻間一陣酸澀,那才哭過的眸子中又要溢出水來,不期將頭揚起,看向天上的一輪寂月,固執道︰「沒有……」
顧新涼狡黠一笑,扯過她的腕子就帶著在那空空的街巷之中她瘋狂地跑著,似是將她所有的心事都拋開了。
……
她人隨他跑著跑著,顧新涼將她帶到了附近的一家農戶院子里。
夜深人靜之時,那屋子里的燭火已暗下,這人家似是已歇下了。
顧新涼將不期置在一旁,將衣裾別在了腰間,自己一人悄聲向院落的一處走去。
他要去的那地方不斷發出弱弱地「咕咕聲」的地方。
「哎!姓顧的,你這是做什麼?」不期不解地問道。
「噓!小點聲。」顧新涼忙回首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說罷,顧新涼開了地方的柴門。
不期蹙著眉眸光追隨著他,她倒要看看那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借著淺淺月光,但見自那門中露出一只雞的模樣。這是雞棚?!
不期忙跟了上去,走近那雞棚的門口,卻見顧新涼正于那窄小的雞棚中忙于擒雞。
「顧新涼,你在偷雞?」
「堂堂一國大將軍,你居然在偷雞?!」不期將聲音揚得高了些。
那雞棚中忙碌的人沒有回答。
但聞雞棚中群雞一陣細碎地慌叫。
「嘰嘰嘰……」
「咕咕咕……」
不期眼見著一只幼雞從那雞棚半掩的門處溜跑了出來,振著未豐的羽翼襯著脖子在整個院子中亂跑。
這下連那院子角落里的黃狗也一並醒了過來,開始一陣狂吠。
少頃,但見顧新涼從那雞棚中出來了,他左右兩手各擒著一只雞,沖著不期肆意枉然地笑著,笑得澈然,不染縴塵。
看他如同一個大孩子一般,得了心中所想便笑得那般開心,不期也不禁跟著他一並笑了起來。
那只黃狗愈叫聲音愈大,直將那屋子中的燭火吵亮。
不期見勢不好,忙拉著那還在傻笑的顧新涼向院子外沖。
那家的男人只穿了披了件褂子出門一看,見那雞棚的門半敞著,滿地是受了驚亂跑的雞。他忙提了鋤頭,便跟著追到了院子外,向左鄰右舍四處大喊道︰「偷雞了!偷雞了!」
不期和顧新涼躲到了這家院落的一面牆後,但見周圍的這幾戶人家都出了門來看個究竟。
「街坊鄰居們,有個小偷到俺家來偷雞了,大伙幫俺找找,找出來俺請大伙吃雞啊!」
那農戶家的男人揚聲道,他一開口便是一口鄉土味特別濃的家鄉話。
一听說抓了小偷有雞吃,一眾人便紛紛點了火把、提了鋤頭四處找那個偷雞賊。
這些貧民百姓自是不比他倆從前遇見的那些追兵,但這些人一旦認真起來,真的比那些追兵還要可怕。
听聲音那來搜尋的農戶愈來愈近,不期、顧新涼二人屏住了呼吸躲在牆後,周遭靜得能听見彼此的心跳聲。
「咕咕……」
是顧新涼手中的雞在叫!
又是一聲「咕咕……」
「他們在這里!」但聞那農戶大喊一聲,所有人都向這邊跑來。
「該死的。」
顧新涼低聲咒罵了一句,竟是他手中的那只雞暴露了他二人的藏匿之處。他一手抓著兩只雞,一手抓著不期的腕子,于一眾農戶的窮追不舍中落荒而逃。
「扔銀子!」
顧新涼耳邊盡是呼嘯而過的疾風與農戶們的追喊聲,突聞不期低吼了這麼一句。
「什麼?」顧新涼問道。
多說無益,不期邊跑邊從顧新涼腰間模到他的荷包,揚手扔了出去。
那荷包一扔出去,便是漫天洋洋灑灑飛下的碎銀子。
不期回眸卻見那農戶接了銀子,卻依然追在後面,儼然一副雞與銀子一個不能少的架勢,她只得和那姓顧的拼死地向前跑。
……
不知過了多久,她二人才真正甩開了這些農戶,那逃跑的過程中,顧新涼手中的雞也掉了一只。
耳邊終于得了寧靜,不期坐在火堆旁,淡看著顧新涼動作熟稔地烤雞。
自他腳邊放著的是一個包袱,那包袱不大,卻是應有盡有。包括用來殺雞的短匕,烤雞用的調料,還有一小瓶他常喝的酒。
從他殺雞再到烤雞,不期在一旁看得有些傻了,她問道︰「這些東西你就一直都帶在身上?」
顧新涼他沒有看不期,而是垂下眸子,一心專注在那支于炭火上燒著的雞,他笑著答道︰「是啊,餓了的時候便抓只雞或是兔子烤來吃!」
不期搖搖頭嗤笑,暗道他真是個野人。
兩人之間互說了兩句,便又靜默了下來。
顧新涼偷看了不期幾眼,但見她抱臂坐在一旁,痴痴地看著那火堆中跳動的火焰,一雙月眸中光影跳躍,似是在想些什麼。
她不說話,他也找不到什麼話好來搭訕的。
但見那插在樹枝上的雞烤的差不多了,顧新涼不顧燙手便掰下了一只雞腿遞到不期面前。
「給!你嘗嘗,好不好吃!」
那突然擺在面前的冒著油汁的雞腿讓不期一愣,她隨之坐起身,看向顧新涼,但聞他續道︰「我爹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了東西心情就便好了。」
不期垂眸淺笑地接過那半只雞腿,心道這顧新涼當真木訥,居然想到要烤雞給她來哄她開心。她從前覺得那顧新涼看著蠻聰明的,原來那都只是看起來而已。
但見他頭上還插著一根雞毛,大概是抓雞的時候弄上去的吧,那人人敬仰的鎮關大將軍幾時這般狼狽過?那傻兮兮的樣子惹得不期笑出聲來。
她將手探了過去,卻是顧新涼向後一縮,不期又近了一寸,將他頭上的那根雞毛取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昏黃的火光映射下,他好似紅了臉。
那傻兮兮的樣子讓不期不禁笑綻。
她從那只雞腿上撕下了一塊肉,從面紗側面抵到了嘴里。
見不期吃了自己烤的雞,顧新涼那廝不禁覺得心底竟開了一朵小花,他低聲問了句︰「好吃嗎?」
面對這般天真善良的他,不期驟地覺得眼楮酸澀,恨不得大哭一場,她頷首哽咽道︰「嗯。」
「你為什麼要掩面呢?」顧新涼注意到不期特別小心不讓自己看到她的容貌,每每吃東西喝酒都要將面紗摘下,背過身再用。這個問題是他一直以來想知道的。
「因為不想讓人看見。」不期冷聲答道。
「是因為長得不好看的緣故嗎?」
听他再問,不期不禁笑出聲來,他這人真是不會說話,對著問題他居然如此直言不諱。
「你且當成這樣好了。」
「可是,我覺得你不丑。因為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眼楮,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樣。」
不期又是一陣輕笑,她垂眸看下那發出吱吱聲響的火焰。這幾天以來,她都沒有今晚笑的多。
「什麼時候你才會為了錢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事呢?」
顧新涼驀地開口,讓不期一愣,他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這句話是對堯其月說的。
不期淺淺一笑,答道︰「你知道嗎?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的。」所以她才會穿越到這大昭來,做那女扮男裝的傀儡皇帝,做自己一切一切不喜歡的事。
他的那個問題,她也是一樣想要知道答案,究竟什麼時候,她才可以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擺月兌這些她不願理會的紛爭呢?
不期仰頭看看天邊月色,時候不早了。她拍拍手,起身理理衣襟,淺笑道︰「我吃飽了,也該走了!」
顧新涼正要說些什麼,便被不期的又一句話給打斷了。
「哎!你莫說要送我回去!這次,你不準再跟著我了!」
「哦……」顧新涼乖乖點頭。
他其實想說,這夜黑風高的,她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但一想到她是那殺人組織邀月宮的頭目,誰還能將她如何?想到這里,他不禁坐在那火堆旁,目送著那抹月白消失在夜色之中。
2
回到昭陽殿,不期將那身月白換下,換上她慣穿的一身明黃。
她將那身月白放在箱子中,驀地瞥見了那箱子底處慵懶地躺著一張面具。
那張面具是她上次見顧新涼時,他送她的。那天回來後,便被她隨意扔在箱底了。她從箱底將那面具拾起,今日再看的時候,她才發現那面具上的畫的小鬼的神情竟與他顧新涼有幾分相似,都是一般的痴傻。
想著想著,她不禁將那面具戴起了,想起了前些天遇見他與今晚再見他的場景,他唇邊澈然的笑。
是的,顧新涼身上好似有一種魔力,莫名地與他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出奇地放松,有些煩心的心事便也隨之放了放。
她唇邊本是累贅的笑也變地輕松了好多。
「想什麼呢?這麼高興?」
但聞身後一聲邪魅響起,待到她反應到那來者正是百里君絕時,那人已經走到她身後,將手探到她腰際,從背後將她緊緊擁著,他將下頷墊在她肩頭,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獨特的味道。
不期沒有馬上掙月兌他,而是徑自摘下了自己面上戴的面具,隨手將那面具扔到了別處。
百里君絕的眸光跟著那面具在地上翻滾了幾下,他眸光深沉地看了一眼那張面具,在她耳邊呢喃道︰「這麼晚了,去哪兒了?」
不期輕巧地從他懷中逃離開來,站到別處,答道︰「到宮外走了走。」
百里君絕的懷抱霎時變空,他的眸底閃過驚色,他本以為再見她,她對他的態度會是極為強硬,卻沒想過她會將話這般地接了過去。他答道︰「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這一次換不期驚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竟允了她。
他人坐到床榻邊上,大手一撈,又將她重新攬回懷中,如往常一般,讓她坐在他膝上。
他放下了她高高豎起的發,讓那一頭青絲傾瀉在她肩頭。
他又解開了她的外衫,再到中衣,露出她肩頭的那一道還未完全愈合的疤痕。
百里君絕若有所思地垂眸看著,不期也一並將眸光聚了去。那傷口又撕開了些,大概是剛和顧新涼兩人跑得急了才又將它掙開了些,只是自己當時開心放松到竟忘了疼。
他撫上那道傷口,低喃道︰「藥呢?沒在用嗎?」
偌大的昭陽殿內殿靜謐地只能听得他的聲音,話是充滿關切之意,語氣卻是冷得讓人生寒。
他的觸踫讓她一陣顫抖。
自她得知他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之後,他對她的接觸,一分一毫都讓她作嘔。
不期沒有回他,而是冷聲問了句︰「皇叔這麼晚前來是謂何事啊?」不及他回答,她又續道︰「哦,不對,朕說錯了。依朕與辰王的關系,是該叫辰王一聲皇兄的,對吧?」
百里君絕驀地狠狠扣住她肩頭,那指頭恨不能深陷到她身體當中去,不期清楚地感覺到,那撫上她肩上的手在顫抖。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的事。
「還不用你來提醒本王!」
他一個氣極,將不期摔在床榻之上。
不期渾身都痛,尤是那道劍傷,又溢出了些血珠出來。但她心里卻是極為痛快的,因為她猜,如此激怒了他,他便再不會留宿昭陽殿。
不期扯過一旁的錦衾將自己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她闔著眼縮在床榻的一角。
隔了半晌,她身後依舊沒有動靜,她回眸正想去看那人是不是走了。
卻是錦被被人一掀,先是襲進一陣涼風,隨後她背上覆上一面溫暖。
那人再次將她擁進懷中,不同于以往的是,這一次,他用他的手腳作牢,將她牢牢困在他的桎梏里。
她想要起身,那人的力道卻大得嚇人,令她掙月兌不得。
她側首見那人已闔了眼,但聞那人如夢囈一般地幽幽地開口︰「乖!睡覺。」
這一夜,不期懷揣著滿月復的心事,睡得極不安穩。
睡到一半之時,驀地听見有人在耳邊呢喃。
她身後那人似是做了極為可怕的夢,將懷中的她擁得更緊了些。
不期以為那是百里君絕在喚她,待她睜了眼,細細听他口中呢喃,這才知,他口中模模糊糊喊的是「念姨」。
念姨,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一個人吧!
不期心上一軟,握過他的右手,與他十指相扣,她另一只手則輕輕拍著那人的手背。
如此,那人便睡得安穩了些。
幼時的他,該也是不好過的吧!
親爹不認,親媽不疼,末了,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在自己的父親那里分文不值。
不期不禁嘲諷自己,她百里不期是有多可笑,居然還會同情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個幾近將她毀了的混蛋。
臨近天亮,她才沉沉睡下,醒來時,床榻上只空留了那個人的位置。
***
昭陽殿,御書房。
「臣妾禮飛羽見過陛下!」
「愛妃不必多禮,就坐吧!」
因她還有傷在身,這兩日的早朝便都是由百里君絕代她主持。這日,她才洗漱好不久,便有人通報說是禮飛羽求見。
禮飛羽在書房里尋了個座兒坐下,她關切地問道︰「陛下的傷可好些了?」
不期回笑道︰「有勞愛妃費心了,已好得差不多了。」
禮飛羽垂眸又道︰「這樣便好。那日陛下拖飛羽辦的事,飛羽已經辦好,只等陛下親自核實那真偽了。」她邊說便從袖中取出她一早就擬好的蘇堯棠的名冊的副本遞給不期。
不期接過冊子,若有所思地翻了翻那冊子。
她心道,如今要知這禮飛羽是敵是友,便要通過這小冊子了。
不期始終記得那時春圍她在蘇子逍帳外探听到的她和蘇子逍的二人的對話,她推斷那蘇子逍與禮飛羽若非情人,他們之間也必是有些瓜葛。
若禮飛羽擬下這名冊是假,那禮飛羽必存有二心;若這名冊上的內容一一屬實,那麼禮飛羽這人可用。
不期當日要請禮飛羽到蘇府走一趟的真正原因,並非完全是因為她禮飛羽那過目不忘的本領,還因為她要借此試探蘇堯棠。
不期仰頭朝禮飛羽明媚一笑道︰「有勞羽兒如此費心了……」
「陛下客氣了……」
禮飛羽話說了一半便聞那殿外傳來吵鬧聲。不期細听,那人是流嵐她來做什麼?
「不行!我一定要見陛下一面!」
「流嵐姑娘,你快別鬧了,快回拂雪宮侍候雪妃娘娘去吧!陛下在書房內和羽妃娘娘有事商議!陛下有令,誰也不準進來打擾。」那攔下流嵐的人正是福寶。
「陛下,求您讓流嵐進來,流嵐有事要說!」又聞流嵐揚聲喊道。
禮飛羽坐在不期一旁靜靜地看著她面上的表情。但見不期先是黛眉蹙起,再到後來,她冷喝一聲︰「福寶,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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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合了昨天沒更上的,下午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