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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錦帆

虯須大漢逃走後,村民們怕惹事上身,紛紛躲進自己屋里,緊閉門窗。適才還圍得水泄不通的一大群人瞬間像是被大風吹散的烏雲一般消失得干干淨淨,只剩下剛才被孫翊和徐舟救下的父女倆還留在原地。

孫翊見到此情形,感慨世道炎涼的同時,也為他們的鴕鳥行為感到可悲——剛才那虯須大漢已經撂下了狠話,若是他真的帶大隊盜匪前來報復,又豈是縮起腦袋躲在屋里就能幸免的?

驚魂方定的老漢此時已經拉著女兒來到了他們的面前︰「雙兒,來!快給兩位救命恩人磕頭!」

「雙兒多謝兩位恩人!」

名叫喜兒的少女此時臉上還掛著淚花,撲通一聲跪倒在馬前,便要給他們磕頭,孫翊和徐舟慌忙跳下馬來,將她扶起。

這時孫翊才看清楚喜兒的樣子,雖然眉清目秀,但臉上卻還帶著明顯的稚氣,看起來也不過十二三歲,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這要放在現代的話,她還只是一個剛上初中的孩子啊,現在卻差點成了亂世中盜匪的犧牲品,是在可嘆!

其實在這樣的亂世,在像雙兒這樣的年紀被搶走的良家少女並不在少數,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位夏後氏,曹軍大將夏侯淵的胞妹,不過她的命運還算不錯,搶她的是後來的季漢名將張飛,後來生下的兩個女兒還當上了季漢的皇後,也算沒有辱沒了她。

然而剛才那名虯須大漢一看便知道不是什麼善類,雙兒若是落到他的手里,將來的命運只怕不用想也知道了。剛才雖然暫時阻止了他們,然而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若是大批盜匪前來報復,想要倚仗那些村民自然是不可能了,自己這幅身軀還是個孩子,幫不上什麼忙,徐舟雖然厲害,卻也雙拳難敵四手。到那個時候,除了逃走,恐怕連自保都成問題,哪里還能顧得上他們父女倆?

老漢又道︰「兩位恩人,大恩大德小老兒無以為報,看兩位像是遠道而來,人馬勞頓,若是不嫌棄,就到小老兒家用頓便飯吧。」

被他這麼一說,孫翊才覺得肚子果然已經餓了,便和徐舟一起,跟著父女倆來到他們家里。

那是一座四面透風的茅草屋,陳設極其簡陋,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絕不為過。老漢招呼他們在屋里坐下,一面吩咐雙兒做飯,一面和二人寒暄起來。

通過一番寒暄,孫翊才知道,老漢姓文,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早年膝下無子,五十歲上,才在上山打樵時撿到了尚在襁褓中的雙兒,一直視如己出,將她撫養長大。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日子雖然清苦,卻也安定祥和。

可是誰曾想,大約兩個月前,一伙水賊忽然出現在江邊,開始干起燒殺搶掠的事情來,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只是對附近的豪門富戶下手,可是最近卻不知為何,開始頻頻騷擾這一帶的村落,起初不過是搶糧搶牲口,到現在卻已經開始搶人了!過去的幾天,就有好幾家的女兒被水匪搶走,文老漢擔心雙兒,只好要她每天躲在家里,卻不知為何,還是被水匪知道了他家有個女兒,才有了今天那一幕。

「老丈,可知道那伙水賊是何來歷?」

听文老漢說完,孫翊便覺得其中有些蹊蹺,這伙水匪開始只對豪門富戶動手,說明他們的頭領應該還是個有原則的人,可是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就開始禍害貧苦百姓了,這變化實在有些大。若是能下弄清楚他們的來歷,事情說不定還會有轉機。

文老漢搖頭道︰「這個小老兒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們的頭領是個年輕人,大伙兒都叫他們甘大頭領,今天逃走的那個水賊叫羅三,是他手下的一個小頭目。這伙水賊有五百多人,平日里經常在江上搶奪來往船只的財物,人們都叫他們錦帆賊。」

「錦帆賊?!」孫翊忍不住失聲道。

「怎麼,公子听說過嗎?」徐舟見狀問道。

「在宜城的時候,听元直先生提起過。」

孫翊定了定神,不動聲色的推到了徐庶身上,反正現在也已經不在宜城了,下次和徐庶相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徐舟有哪里會知道其實孫翊老早就已經知道錦帆賊的大名了,那可是三國時代最著名的水賊啊!

那個甘大頭領,不用說,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甘寧了!此人少有氣力、好游俠,經常聚合鄉里少年,成群結隊,攜弓帶箭,頭插鳥羽,身佩鈴鐺,四處游來蕩去。當時,附近的百姓一听鈴聲,便知是甘寧這幫人到了。

據說此人重視義氣,在郡中輕俠殺人,藏舍亡命,大有名聲。同時又極其喜好奢華,出入之時威風炫赫,步行則陳列車騎,水行則連接輕舟。侍從之人,皆披服錦繡,走到哪里,哪里便一片光彩斐然。停留時,常用錦繡維系舟船,離開時,又要割斷拋棄,以顯示其富有奢侈。時人皆以「錦帆賊」稱之!

後來,甘寧投奔孫權,開始建功立業︰破黃祖據楚關,攻曹仁取夷陵,鎮益陽拒關羽,下皖城擒朱光,率騎襲曹營,戰功赫赫,威名遠播!孫權曾將他與曹家外姓第一將張遼相提並論,贊嘆道︰「孟德有張遼,孤有甘興霸,足可敵矣!」

孫翊記得此人甘寧早年確實曾經在荊州一帶活動過,卻不想居然在這里踫上這個家伙,還殺了他手下的幾個水賊,實在是不走運啊!

「唉!」文老漢嘆了口氣︰「小恩公既然听說過,應該就知道這伙錦帆賊的厲害吧,就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雙兒被他們盯上都是命啊!他們的水寨離這里只有二三十里,不出一個時辰,他們一定還會回來,兩位恩公用完飯還是趁早離開這里吧,免得連累了你們。」

孫翊和徐舟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沉默起來。

孫翊明白,如果他們現在離開,雖然能夠躲開報復,但錦帆賊回來後見不到他倆,村里人豈不都要遭殃?以他對徐舟的了解,即使是丟掉性命,他也絕對不願意讓這些無辜的百姓因為自己而遭此橫禍的,失去所有的家人後,對于家破人亡的痛苦,恐怕沒有人能比他有更深的體會。

然而此時,徐舟卻也緊鎖起了眉頭,沉默不語。孫翊知道,那是因為有自己,對徐舟來說,自己的安危比他自身的性命要重要得多,所以他才先後三次在千鈞一發之際拼死救下孫翊,三次都差點丟掉性命。

沉默了半晌,徐舟才緩緩開口道︰「公子,都是因為徐舟一時魯莽,才闖下這等大禍。一會兒公子就先行離開吧,回宜城去找元直兄長,讓他想辦法送你去找大公子。」

「那你呢?」

「我留下來。」徐舟堅定地說道︰「那幾個水賊是我殺的,若是等他們回來見不到我,恐怕這一村的百姓都要遭殃!」

孫翊一時默然。

徐舟若是留下,恐怕只能是死路一條,如果離開,那這一村百姓又必遭毒手,而無論哪一種情形,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實在是進退兩難!

徐舟讓自己獨自離開,是為了保護自己,但要讓他丟下這個曾經三次奮不顧死救過自己的人,孫翊也做不到!

于是短暫的沉默後,孫翊也決然道︰

「我也留下!」

徐舟怔怔的看著孫翊,眼眶微微有些發紅,許久,才輕輕嘆了口氣︰

「你若是留下,會死的!」

「若是沒有徐大哥,我已經死過三回了!」

孫翊淡淡一笑,又道︰「而且,我留下來,也不一定就是送死。那個甘大頭領的為人,我也略知一二,若果如人言,事情興許還是有轉機的!」

「叮鈴鈴——」

「叮鈴鈴——」

「圍起來!不許放走一個!」

一陣陣鈴聲忽然由遠而近傳來,伴隨著紛亂而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喊馬嘶的聲音,瞬間打破了村子的平靜。

屋內,雙兒剛剛將煮好的粥端上來,受此一驚,頓時慘然失色,手中的陶碗「 啷」一聲摔碎在地。

「錦帆賊怎麼回來得這麼快!」文老漢也瞬間變了臉色,慌忙拉著孫翊和徐舟朝屋外走去。「快!兩位恩公還是趕緊離開吧!否則就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

孫翊沉聲道,透過門上的一道道縫隙,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隊隊水賊已經在屋前圍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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