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不復,玉佩已毀,還有什麼,能夠留住的?
白驚惶撲到那玉佩碎片上面,顧不得那玉佩摔斷之處會割傷自己的手,一塊一塊,小心翼翼的拾起來,連那細小的碎片,也無一遺漏。
終究將那玉佩握在手中,卻不再如以往一樣溫潤光滑,而是刺手難當。白仿若未覺,只是握得更緊,像要把那印記,刻進心里去,直到那濕濡黏稠的鮮血,自手掌的虛縫里,一滴,一滴的滑落。
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白緩緩的展開手心,看著掌心里那浸染著自己鮮血的玉佩,連哭泣的力氣,都喪失了!
她的一切,都是洛辰逸帶給她的,可是他也那麼殘忍,想要收回的時候,一絲一毫,也不會留給她!
白將自己的裙裾撕開下來,小心翼翼的鋪好,然後緩緩展開掌心,將手中那浸染了自己鮮血的玉佩一塊一塊的鋪在那裙裾之上,努力而無措的想要把它拼好。
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那玉佩卻還是拼不出原樣來。
白的聲音里帶著惶恐與哭腔︰「師父,怎麼辦,拼不好了……師父,這玉佩碎了,拼不好了……怎麼辦……怎麼辦……我怎麼也拼不好它……師父,怎麼辦……怎麼辦……」
「……師父,你幫我拼好不好……師父,玉佩碎了……它碎了,你幫我拼好不好……我怎麼也拼不好它……怎麼辦……怎麼辦……」
「……師父,你幫幫我好不好……兒會乖的,以後一定听話……你幫我拼好玉佩,好不好……師父……求求你……我拼不好它……怎麼辦……」淚水大滴大滴的濺落在那染血的玉佩上,白卻恍然未覺,仍是努力的想將那碎得不成樣子的玉佩拼回原樣。
青瑤忍不住撲進流冰懷中,哽咽得語不成句︰「那孩子……怎麼就那麼痴……那麼傻……」
洛辰逸轉身,無視白那揚起的小臉上露出一抹乞求般的歡喜,指尖施帶法力,右手輕拂,那碎成數片的玉佩與她的裙裾,一起飛落雲橋,掩在雲霧之下,終不可見︰「你可以走了!」
那還來不及成形的笑容凝固在唇邊,白看著身前那空落的一片,瘋了似的起身,往那雲橋奔去。
寒石怕她有危險,連忙顧不得所有,跟了上去。
「玉佩沒有了!」
白轉身,看著寒石,那雙眸里就連冰冷也沒有了,一片寂靜,心如死灰!
「家沒有了,師父沒有了,玉佩也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白如同一樽精致的琉璃女圭女圭,被人抽了魂魄,緩緩的往回走︰「我曾以為我很幸福,我有師父,我有家,玉衡宮就是我的家……可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突然,白的目光觸及到躺在地上的花殘一!
那是她唯一擁有的,如今正要失去的!
連這個,也保不住了嗎?
不,不可以!
白緩緩的移過視線,死死的盯著墨如冰,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間移至她面前,左手將她扯離洛辰逸,退至雲橋,右手橫胸,青芒劃過,長劍凝形,冰冷的劍鋒透著濃濃的殺氣,死死的抵在墨如冰的脖頸之間。
「孽徒,你要干什麼?」洛辰逸又驚又怒,怎麼也沒料到她會把墨如冰挾持在手中。
而那些坐著的長老,再也坐不住,一同圍了過來。
「兒,你要當心,三思而後行,知道嗎?」寒石心急如焚,卻明白眼前的形勢,她絕不能放了墨如冰,于是連忙對著她,比了比自己的小月復!
寒石的動作,落在白眼里,終于,那死灰一般的雙眸,劃過一絲光亮,又恢復剛才的死寂,只是聲音,卻不如剛才那般無措︰「把千年血嬰果給我,快點!否則我殺了她!」白死死的盯著青珞,劍鋒往墨如冰的脖子上迫近了幾分︰「我知道你有,快點!」
青珞咬緊了牙齒,不作聲!
她巴不得她兩人同歸于盡!
白側頭看著墨如冰,將手中的長劍又迫近了幾分,血絲順著劍槽緩緩流下︰「給不給?」
墨如冰死死的咬住唇,臉色煞白,不敢出聲。
「別傷害她,我給你!」一直沒有說話的臨淵終于開口了,神色間竟有一絲慌亂,然後折返身在剛才坐的位置旁,拿過那顆被作為勝利獎勵的千年血嬰果,抬手正要扔,卻被白制止。
「給寒石,讓他喂她吃下!」白冷哼一快︰「快點!」
「孽徒,你當真是不留一點退路!」洛辰逸臉色陰沉得嚇人︰「我平日里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白看了他一眼,那原想著死去的心,卻又撕心裂肺的疼了起來︰「師父,是你給了我一切,可是你知不知道,也是你毀了我的一切!」
「……我不怪你,只要救了花殘一,我听憑你處置,絕不反抗!」白緩緩的移過眼眸,視線落在花殘一身上,只見原本昏迷的她,已經幽幽轉醒,那蒼白如紙的臉色,如今也多了幾分紅潤,看來這千年血嬰果,果真不錯!
白微微仰頭,一聲清吟,悠長而婉轉!
那廂,很快便響起了青鸞的聲音,不多時,便落在了白身邊!
白垂眸看它︰「青鸞乖,去,幫我把她帶去重華宮!好好照看她,直至她傷好,知道嗎?」
「青鸞乃是寒石師兄的靈獸,你以為,你能使喚得了它嗎?別以自己收了雙頭蛇,就以為這法力高強的妖獸都是听你的!」青珞不屑的冷哼一聲︰「我勸你還是乖乖放了墨如冰,我們還可以對你重輕發落。」
白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然後以眼神示意青鸞快去。
那青鸞極為不舍的低吟一聲,展翅來到花殘一面前,身體暴長數倍,鳥喙輕啄,將花殘一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背上,然後展翅低吟,在白上方盤旋數圈,見她無動于衷,便哀吟著離去!
青鸞的動作,讓青珞目瞪口呆︰「你竟能,竟能馭旁人靈獸!」
白緩緩的閉了閉眼,手中長劍化為萬道青芒,沒入她的體內,她將墨如冰狠狠一推,再也支撐不住,噴出一口血來,捂著胸口,她幾乎連站立,都猶為困難。
寒石離她最近,連忙趕在旁人制服她之前,將她扶住,憂心之色言喻于表︰「你怎麼樣,有沒有事?怎麼可以如此胡來,妄動真氣!」
白無力的搖搖頭,雙膝一軟,對著洛辰逸,直直的跪了下去……
唇角的鮮血像是怎麼也流不盡,一滴一滴,在身前的雲橋上濺出一朵朵血花,一如那院中寒梅,花開得正艷。
「師父,方才青鸞讓我與它一起走,我沒有走,因為我答應過師父,只要花殘一安全,我听憑處置!」白死死的咬住唇,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她已經哭得不知道怎麼去哭了,只是靜靜的抬眸,望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眸。
可惜,那雙漂亮的眸子里,再也倒影不出……自己的影子!
那將近一年,兩百多個日日夜夜,如今想來,她真的覺得很幸福,仿佛把一輩子的幸福,都用完了!那樣的甜蜜,那樣的嬌寵,那樣的溫柔,是他給的!
還有月復中這乖巧的孩子,也是他給的!
師父,你知不知道,從前,你一直想要一個孩子……
可惜我現在有了孩子,你卻已經再也不記得我了……
「私通妖孽,忤逆尊上,欲害同門,不管哪一條,都是大罪,絕不是逐下山可以解決的!」青珞狠狠的盯著白︰「應當毀其仙根,斷其筋脈,永囚于禁地之中。」
「那不是等死嗎,簡直比直接讓她死還難受!」陸懷英閃身而出,跪在臨淵面前︰「掌門人,私通妖孽這種罪名,又豈能胡亂扣上,兒師妹不過是心地善良,見不得那妖精奄奄一息,才會想救她,而忤逆尊上,洛尊上都沒有開口,青珞師姑,你好像操之過急了吧!還有,欲害同門,若不是你們將她逼到這個境地,她會做這樣的事情嗎?」
「……剛才兒師妹拼玉佩的時候,你們大家都看到了,她何其愛惜師父,何其愛惜玉衡宮,何其愛惜蜀山,又怎麼會欲害同門!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大家都是有眼楮的,有哪一個人見過,殺人的反而身受重傷,被害的反而毫發無傷!如此重罪,青珞師姑,傳出去也不怕世人說你心胸狹隘,毫無容人之量嗎?」
「佛門還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兒師妹只是為了救人!」說著,陸懷英懇切的看著自家師父︰「師父,你不是常常跟我說,眾生皆平等嗎?人是生命,妖也是生命,更何況妖是經過苦修才能夠化為人形,師父,你修為高深,難道就看不出來,那妖身上,沒有絲毫血腥氣嗎!否則她的妖氣,又怎能這樣輕易的被兒師妹所掩蓋!」
「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無情枉為人……掌門師兄,白情況實屬特殊,還請三思!」寒石蹲在白身旁,緊緊的扶住她,讓她能夠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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