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計上心來渡靈丹,暗流激蕩賞花會
霍祈風眼看丹秀要倒地,動作極快地從丹秀頸後劈了下去,丹秀無聲無息地暈倒過去,眾人大亂,七手八腳地上前,慌亂中,顧凌被推到人群中央,一時無法退出。
大家手忙腳亂地將丹秀扶起來,老太醫就地給丹秀診脈。
趁著一片忙亂,霍祈風一個閃身進入房間,來到寧蕪歌床前,將一粒藥丸塞入寧蕪歌口中。無奈寧蕪歌毫無意識,無法吞咽,情急之下,他拿起手邊的的瓷碗,將藥汁飲入口中,然後,向寧蕪歌似血的紅唇吻下去,直到確定那粒藥丸順利入月復。
靈巧的豹斑退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就在寧蕪歌吞下那顆藥丸後的一刻鐘,她逐漸恢復了清明。
環繞在窗前的眾人對寧蕪歌的突然醒來很是驚異,但當御醫診脈後確定寧蕪歌一切正常後,也都松了一口氣。
「蕪歌,究竟怎麼了?」顧凌不顧眾人在場,徑自上前,將蘇醒不久的寧蕪歌攬入懷中,正如這些日子在顧府只有兩人時一樣,「怎麼會這樣?」
寧蕪歌虛弱一笑,看看顧凌,再望望一臉擔心的唐婉晴和丹秀,徐徐道︰「沒關系,應該是前段日子落水還沒完全恢復,今兒個在太陽地下站久了,累了。」
「小姐的脈象……?」老御醫滿眼疑惑。
寧蕪歌將腦袋歪歪地靠在顧凌肩頭︰「御醫一定是奇怪我的脈象吧?許是我自小服食渡顏丹的效用。」
老御醫本眯著的眼陡然睜大︰「渡顏丹?」
「母妃江湖人稱‘鬼醫仙子’。」
「難怪,難怪……」
「多謝太醫今日救治,蕪歌感激不盡。」
「小姐客氣了,老夫職責所在。小姐已經無礙了,老夫告退。」
「請。」說話的是顧凌,仿佛他已不想讓寧蕪歌再浪費一絲精力。
寧蕪歌靜靜大量這一室的人,沒有見到霍祈風,顏色不變︰「凌哥哥,花會開始了麼?」
「今日的花會,你就不去了吧,要是……」
「沒有‘要是’,我可是‘芳冠春城’花狀元,誰能和我搶風頭。」她的縴縴素手覆上顧凌的唇,恍惚間,顧凌心頭一震,芬芳沁心。
唐婉晴看到這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偷偷抿嘴一笑︰「是是是,誰敢和寧王府大小姐搶風頭啊。花會還有一會兒呢,咱們就是這會兒過去也不用急。皇上在宣明殿設宴招待雲滄國主和王妃,稍後才進花,此刻殿內正賞雲滄的歌舞呢……」
在稍事休息後,寧蕪歌就隨著唐婉晴到了她的寢宮梳洗換裝。顧凌已經是向太子告假,看到寧蕪歌無事,也便先行一步前往宣明殿。本想與霍祈風同往,不想霍祈風已先行一步離開,也沒多想,也就趕往了宴客的大殿。
唐婉晴給寧蕪歌梳著頭,銅鏡中映出兩張清麗的容顏,寧蕪歌向鏡中的唐婉晴彎彎嘴角,眉眼帶笑︰「婉晴,謝謝你。」
「傻丫頭,跟我說什麼謝謝。」
「婉晴——」
「嗯?」
「沒,就想叫叫你。」
「蕪歌,其實這麼多年,我很想你。常常會夢到你,夢到你偷糖果子給我吃,夢到你擋在我前面不讓二殿下五殿下欺負我,夢到你……夢到你替我挨的三公主那一耳光……那個時候,你也不過三四歲而已……」唐婉晴口中喃喃,像是說給寧蕪歌听,又像是說給自己听。
寧蕪歌返過身去,輕輕環住唐婉晴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淺綠衣衫中︰「我回來了。」
唐婉晴也輕輕抱住寧蕪歌,雙眼泛著淚光,聲聲哽咽︰「嗯……我的蕪歌……回來了……蕪歌,你知不知道……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把你當作親妹妹了……」
寧蕪歌在她月復前蹭蹭,沒說話,只是輕輕拍拍唐婉晴,然後,兩手將唐婉晴的雙手握住,再把唐婉晴的雙手覆在胸前心髒的位置,恬然地,凝視她。
唐婉晴破涕為笑,良久道︰「壞丫頭,叫我哭花妝。」
「婉晴,你不施粉黛也傾國傾城。」
「壞丫頭還學會貧嘴了。快走,再不走趕不及上殿了。」
慈陽宮,萬盞宮燈與白晝陽光爭輝,雄壯而莊嚴地燃燒,照亮一殿雍容一殿繁華一殿觥籌交錯一殿歌舞喧天地。
寧蕪歌踏上長長的殿前漢白玉台階,一步一段往事,那麼洶涌,無法抵擋︰兒時漫無盡頭的天階,今日居然踏到頭了。所謂長大,不過是舊地重游感慨萬千而已。
「宣長陵寧氏蕪歌,唐氏婉晴,覲見——」
「臣女寧蕪歌——」
「唐婉晴——」
「參見皇上皇後——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兩道修長消瘦的身影齊齊下拜,盈盈一跪,盡展似水女兒溫柔。
「平身——」金鑾寶座上,面容清俊的寧清臨以王者的姿態俯視殿上低頭的兩位女子,「賜座。」
「謝皇上。」
寧蕪歌抬起頭來,眉眼間盡是大氣從容,她徐徐跟隨引導太監來到自己的座位,當目光觸及雲滄國主的時候,腳步陡然頓住——寧蕪歌,冷靜,冷靜。她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最後還是邁出了下一步,在唐皇後的身後落座,左手邊,恰恰就是雲滄國主和雲滄王妃。
唐婉晴被安排在對面太子的身邊,右手下去,坐著顧相等正一品大員,第二排坐著顧凌、霍祈風等人。
冷靜。寧蕪歌的額頭滲出薄薄的一層汗來。方才落座的時候,她望向雲滄國主——一模一樣,他的臉和長笑一模一樣,甚至發色膚色都一模一樣,只是——
她不敢想下去,那些可能性,每一種都鞭得她肌體生寒。
他甚至沒有看她。她的長笑,縱是面前是絕世佳人也不屑一顧,眼中只會是她。他——到底是誰。
「你就是寧蕪歌?」四年來她的心從未像今天這樣亂過,一團怎麼解都解不開的亂麻,以至于皇後問話的時候,她恍若未聞。
等到她良久之後反應過來,也只是「啊」了一聲。
唐皇後桃花眼微翹,妖媚得張揚卻無損華貴︰「你就是蕪歌?」她的聲音是出離的清脆,若不是知道她已經入主東宮二十余年,人只道此女正當妙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