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禍心暗藏借東風,世事難測驚火場
寧蕪歌看著燦爛的陽光在織花的地毯上跳躍得歡愉,也不禁勾起了唇角——晴天,如此一來放火就更方便了。
「寧小姐,我們進來了。」響起了「篤篤篤」的叩門聲,是伺候洗漱的丫頭們。
「進來吧。」
進來的不僅是幾個伺候洗漱的丫頭,還有昨日打過照面的南容墨玉。
寧蕪歌臉上掛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愉悅道︰「墨玉,你來了?」
南容墨玉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美艷的面龐上落滿憔悴︰「寧小姐,我給你帶來一些補藥。」
她手中果然拎著一個精巧的藥盒︰「真是麻煩你了。」
「哪里話?你是師兄的貴客,就是我的貴客了。對我不必道謝。這藥我熬了兩個時辰,用的是最好的藥材,要趁熱喝才好。」她並不善于大夏人這一套禮節性的溫軟語調,只是今日為了讓寧蕪歌盡快喝下那藥,不禁也學了起來。
「我洗漱過後,馬上就喝。謝謝你,墨玉。」她的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可是在南容墨玉看來,總能勾起一把無名火來。
她也報之一笑︰「不必客氣。你們在寧小姐喝過藥之後,將這盒子給我送回來。我還有些事務,就先告辭了。」
「墨玉慢走。」在南容墨玉轉身過後,她的眸光中閃過難以捕捉的危險︰這藥,恐怕是毒不是補。
洗漱過後,一個小丫頭急忙將藥端到她面前︰「小姐快趁熱喝了吧,涼了就不好了。」
寧蕪歌作勢接過碗,卻道︰「我最怕苦了,這藥……沒有蜜餞恐怕難以下咽啊。」
稍遠一些的一個丫頭沖端藥的那個丫頭使了個眼色,那小丫頭便說︰「奴婢這就去給小姐拿蜜餞。」說著,就將藥碗小心翼翼遞給了那個年紀稍大的丫頭,登時就出去了。
「這藥是墨玉姑娘親自熬的?」寧蕪歌若無其事地問端著藥碗低眉順目的丫頭。
那丫頭忙點頭︰「是墨玉姑娘體恤小姐,熬了一上午的好藥。」
好藥?她在心中冷冷一笑——非親非故,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不能立即辨出是何種藥材,但她這三年來事事留心,絕不讓來歷不明的東西入口︰「怎麼還不來?你快去催催。」
丫頭略有些躊躇,但還是點頭出了門張望,步伐邁得很快。
寧蕪歌迅速起床,將藥悉數倒入自己隨身帶著的小瓷瓶中,從殘留的藥汁中抹了些在自己嘴角。
很快,那丫頭就回來了,還沒等她開口,寧蕪歌就道︰「我有些乏了,你們下去吧,藥已經喝過了。替我謝謝你們墨玉姑娘。」大丫頭小心翼翼地斜著眼楮瞟瞟寧蕪歌的嘴角,看到那一點藥漬,終于放下心一般應了個「是」,退了出去。
听到腳步聲已遠,寧蕪歌撫著那青藍色的瓷瓶,嘴角微勾。你若不仁,我也就只好不義了,若這真是毒藥,恐怕你要嘗嘗何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滋味了。
靜待火起,也便知道顧府最深的秘密,到底藏在何方了吧?
丑時。寧蕪歌豁然睜開了假寐的雙眼,眼底一片清明澄淨——屏息凝神,空氣仿佛凝滯這一秒,風吹過花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火起。
她像一只警覺的貓,調動了身體內的每一根神經,靜靜地等著火勢蔓延,盡管這火分明是沖著她來的。沒有人會想到,居然有人會放火燒自己,也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場火的目的根本不在燒,而在引。
不久,她就听到周圍響起了救火的聲音。
她苦練霜華心經三年,能龜息三刻,而這三刻,足夠讓狄桑捕捉到顧鴻深的去向,也足夠相府的人前來營救。
濃煙從門縫漫進來,濃灰濃灰的顏色,氣焰囂張,猖狂地想剝奪一切生命,面目猙獰地向床上病弱的她逼近。她卻巋然不動地注視著那越來越濃的煙,寂寂地,像是欣賞一場誰放剩下的煙火,又仿佛透過這不真實的煙塵,能回到回不去的時光一般。
火越燒越烈,屋外的呼號也越來越大聲。會有人來救她,這點她毫不懷疑——她是寧王府的大小姐,正正經經的皇親國戚,在相府,還死不起。只是她沒想到,最先來救她的,居然不是顧府的誰,而是——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來人一襲黑衣,蒙著面,封得很是嚴實。
寧蕪歌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轉念,怕這是顧凌故意想出的刺探之計,也便不動聲色裝作被煙燻昏過去,始終雙眼緊閉。
那人見她已經昏過去,動作很是麻利地扯下了面巾,電光火石之間,已將雙唇貼上她的雙唇,徐徐給她渡著氣。
寧蕪歌驚異地想睜開眼,但強自壓下心中的郁憤,微微眯眼,隱約看到的卻是平淡無奇的一張臉。如果不是擔心這是顧凌的試探,這個登徒子早就被她就地正法無數次了。她干脆將雙眸緊閉,心中憤懣稍微平息的時候,卻也發現唇上的動作很是急迫,卻也很是溫柔。
就在黑衣人將要將她抱離火場的時候,半燒著的房門突然在巨大的響聲中轟然倒地,門外站著眉宇間焦焦灼難掩的顧凌︰「大膽賊人,居然敢擅闖相府!」話音尚未落地,他就已經從懷中抽出軟劍,直逼懷抱寧蕪歌的黑衣人。
黑衣人卻也不戀戰,幾個過招後,將寧蕪歌交到顧凌懷中,一個巧妙的虛招,躲過了顧凌致命的襲擊。
顧凌接過已然昏厥過去的寧蕪歌,沒有追擊,而是迅速帶她離開了火場。
她雙目緊閉,唇上,卻似乎殘留著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
一種致命的熟悉。
她能感到胸腔中那顆心的跳動,一下一下,清晰可聞。
久違了的心跳。她幾乎就要從顧凌的懷中掙月兌出來,用的速度去追趕那黑衣人的腳步,只是理智告訴她,錯覺,一定是錯覺,那個人已經死了,已經埋葬在冰湖深處,已和她身處兩個世界了……
越想越傷人,淚就這要悄無聲息地滑落了。
他躺在冰湖之底,她卻躺在仇人懷中。
此仇,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