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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似是故人來

聞聲扭頭一看,竟見著定太妃扶著侍女走進殿來——今日定太妃穿著一襲軟煙色的長衫,頭上一對赤金珠花釵子。

「二皇子呢?」定太妃月兌了侍女的手,走上前來朝蕭澤問道。

和貴嬪淺淺一笑,朝乳娘道︰「快把二皇子抱上來。給定妃娘娘瞧瞧。」

定妃小心接過含著指頭的二皇子,逗弄著他粉女敕的笑臉,笑道︰「果然是生的一臉福相,以後必定是個有福的。」

和貴嬪含著笑,謝過太妃。

太妃朝身後的侍女睨一眼,揮揮手道︰「把我的東西拿上來吧。」

侍女躬身上前打開手上一個小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個長命鎖,鎖上鐫刻著的是「萬世永昌」四個字。

和貴嬪接過那長命鎖,是愛不釋手,尤其是上面那四個金字,直看了幾遍也不願放下來。

我悄聲朝和貴嬪耳語道︰「萬世永昌,正合了姐姐的心意。」

蕭澤也很是喜歡這長命鎖,他從和貴嬪手中接了過來,替綸兒帶上了,朝定太妃一笑︰「還是定母妃的東西好。」

定太妃似有似無那麼一翹嘴角︰「這也是放了很多年的東西了。」

「待會還有宴席,不如母妃與我們同用吧。」蕭澤想起待會宴席之事,遂說道。

定太妃也不推辭︰「也好,那便就擾你們一頓飯了。」

「太妃這說的是什麼話呢,咱們求您來還是求不來呢。」和貴嬪掩了嘴,笑道。

宴席就開在這保和殿里。今日和貴嬪自然是主角,與皇後同陪坐在蕭澤身旁。不過和貴嬪似乎是不習慣如此月兌穎,遂拉了我與她同坐。我推辭不了。且蕭澤與皇後也在一旁攛掇著,無奈,也只得坐了。

一時鐘鳴鼎食,和韶大樂不絕于耳,看著那曼妙舞娘的裊裊身姿,晃得我有些眼花。

我扶著瓊奴站起身來,想出去殿外走走,讓自己定定神,這殿中人多,自然有些煩躁。

搖著前幾日讓人尋了出來的紈扇。上面描著的是遠山輕舟圖。

這保和殿臨著太液池,瓊奴扶著我在池邊一塊白玉石頭上坐了。盯著我手中的紈扇看了半晌,這才恍惚道︰「怪道奴婢瞧著這扇子眼熟,這扇面上的圖畫,原來是安生哥最喜歡的山水富貴圖。」

離開建鄴已近一載了,瓊奴從日日念叨到後來卻很久不再提安生。我知道她並沒有忘懷,而是把他放到心里去了。

我記得那一日我去瓊奴房中找她,正瞧著她半歪在榻上繡著一塊汗巾子。這汗巾子是男人用的東西。而這宮中也只有皇上這一位真龍天子。瓊奴繡的這汗巾子會是給誰的呢?我心下暗暗一嘆,答案了然,有些事情腦子里放得下,心里卻不見得放得下。

後來我問過羽香,她說瓊奴半個月都要繡些小物件,不是汗巾子就是小荷包。滿滿收了一匣子,也不知道是要干嘛。

如今听她說起安生,也只得隨她道︰「是啊,安生哥以前是最愛這山水圖畫的。」

「現今雖到初夏。但春光卻尚好,想必安生哥也在揚州泛舟游春呢。」我朝瓊奴輕輕一笑。只有安生過的好。她才能得到些許安慰吧。

「是了。安生哥最是灑月兌。」不經意間,瓊奴的眸子里落下一滴淚來。不過旋即她又朝我笑了。

我轉過頭去,看滿目水光漣漪,霎時心境大好,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

和瓊奴又說了一會子的話,我專揀那逗樂取笑之語來哄她開心。看著時辰也不早了,我便扶了瓊奴欲回保和殿去。

不想這才站穩了身子,卻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一個小太監,低著個腦袋,手中托著個白色的瓷盅,直直朝前走去,卻也沒有看見我。愣生生的撞在我的身上,那瓷盅里墨汁似的濃湯全撒在了我的裙子上,隱隱聞去一陣藥味泛了出來。

瓊奴見這湯汁撒了我一身,忙急問道︰「小姐怎麼樣,沒有事吧!」

「沒事,沒事。」我擺擺手,抖弄著裙子上殘余的湯汁,緊蹙著雙眉道。

瓊奴含了怒氣,朝跪倒在地上的小太監怒道︰「你是怎麼看路的,沒見著有主子在這里嗎?撞傷了主子,你是有幾個腦袋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隱隱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出來。見自己不過弄髒了裙子,卻也沒有傷著。再看那小太監低著頭戰戰兢兢的模樣,心生憐憫,遂道︰「罷了,瓊奴你陪我回去換條裙子就是了,何苦疾言厲色為難他人呢。」

見那小太監似有抬頭之意,卻又礙著禮數不敢抬頭。

瓊奴冷哼一聲︰「算你運氣好,踫著的是我家小姐。若是踫到了其他主子小主的,看不把你送到慎刑司去,打斷你兩條腿。」

說完這話,瓊奴便扶著我,就要往永壽宮去了。

我扯著拖地的長裙,慢慢挪著步子。不經意間回頭一望,卻瞧見那小太監拾起地上摔碎的瓷盅,抬起頭來。

等等,那臉既然和安生的一模一樣。這不是我的錯覺。

我停住腳步,揉了揉眼楮,還欲再看時,卻見那小太監邁著疾步走了,只留下一抹淡藍色的背影。

瓊奴微有詫異看著我︰「小姐,怎麼了?」

我對上她探尋的眼光,搖了搖頭,說聲︰「沒什麼,快些回去吧,不然這宴席可就要散場了。」

嘴上雖如此說,但心中卻是泛起了嘀咕︰為什麼那小太監會和安生長得一模一樣呢?難道是安生入宮了?當初自己把在揚州的家業全部留給了他,他怎麼還會來到這太微城里呢?

這一切問題困擾著我,急切的等待著我來一一解答。但如今最要緊的是趕快把身上這條濕漉漉的裙子給換了下來。遂打消了心中所有的疑慮和問題,只扶著瓊奴快步朝永壽宮去了。

待我換了裙子回到保和殿時,宴席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蕭澤探過頭來問我︰「這是去哪了,半日都不見你的人。」

我掩嘴一笑︰「在殿外看那太液池,看的忘了時辰。」

皇後笑道︰「這倒是有趣了,從沒听說過這看水也能看這麼些會子的。」

「這春日的水分外好看些。恰有一陣風吹來的話,正應了那句,南唐國主那一句‘吹皺一池春水’。」我話雖是對著皇後說,但眼眸卻一直望著蕭澤。

「我最是喜歡這一句‘吹皺一池春水’,卻是把那春日神態給寫活了。」蕭澤朝我一舉杯,然後自顧自一飲而盡。

從保和殿回來,和貴嬪拉住我,笑問道︰「快和我老實交代,方才離席是去哪里了?」

我莞爾一笑︰「方才不是說了嗎,一時貪看,所以忘了時辰。」

「你唬別人,還想來唬我。」和貴嬪說著一扯我新換上的紅裙,嗔道︰「我記得你今日早上的裙子不是這個顏色的,怎麼才一頓飯的功夫,就換了顏色了呢?」

我臉一羞,不想和貴嬪如此眼尖,遂將有小太監將濃湯潑在我身上的事情全部和她說了。

和貴嬪听完,忙拉住我的手,急道︰「怎麼樣,你沒有燙著吧?」

我心懷著感激,清淺一笑︰「讓姐姐擔心了,我沒有什麼事情。」

「會不會是吳妃干的?」這吳妃素日里與我們積下的恩怨太多,竟讓和貴嬪風聲鶴唳起來,只要遇到這樣的事情立馬就會想到她吳妃。

我搖了搖頭︰「我想應該不是。若真是這吳妃派來的,為何不直接把這濃湯潑在我的臉上,而要潑在我的裙子上呢。」

還有一重想法我沒有說出來,我心中隱隱覺得,這小太監定與安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只是究竟是什麼,我一時找不出來。自然我沒有把安生的事情與和貴嬪說,所以這話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卻不敢說出來。

「也是。總之你沒事就好。」和貴嬪笑了笑,便領著綸兒告辭回了自己的毓靈宮。

我和瓊奴回到自己的永壽宮去後。略微梳洗換了身衣裳,便對羽香道︰「你去內務府,把內務府總管給我請過來。」

這疑惑是越早解開的越好,不然我今晚怕是難以安眠。

梁久福隨著羽香走進殿來,向我行了禮。

我吩咐人上了盞香茗,然後搬了面小杌子讓他坐了。這才問道︰「讓梁總管過來一趟,是有件事情想問問總管。」

「娘娘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梁久福諂媚一笑。

我點點頭︰「不過小事一樁,我記得前些日子是不是剛進宮一批小太監。」

我暗地里想過了,今天這小太監瞧著面生。怕就是前幾日進宮那匹小太監里面的一名。遂才這樣詢問梁久福。

「是的,如嬪娘娘。」梁久福答道。

「那都分到哪些宮去了?」我故作漫不經心這麼一問。知道是哪個宮的,便好找了。

那梁久福掰著指頭道︰「這次進宮一共是十名太監。皇後宮里派了四名,信妃宮里兩名,榮貴嬪與嘉貴嬪宮里也各派了一名。再就是定太妃和襄太妃每人宮里添了一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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