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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丁香子(下)

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蘇安便領著一干慎刑司的太監們把東西六宮搜了個遍——回來復命時,手中多了用粉綢布包裹住的東西。

蘇安走上前來,將手中的東西一遞,口中道︰「皇上,找著了。」

純貴妃臉上殘留的淚珠隱隱閃著光亮,她朝姜貴人一瞥,然後開口向蘇安問道︰「快說是在哪找到的?」

蘇安眼光閃爍,躊躇不語,在純貴妃的一再催促下,才低聲說出︰「翊坤宮。」

「什麼?」純貴妃不可置信的眼光似利劍般射出,疾呼一聲,手指緊握,摳著手中那一方茜紅的帕子。

「這包丁香子是在貴妃娘娘宮里伺候的翠果枕頭底下翻出來的。」蘇安避過純貴妃質疑眼光,屈膝前行幾步,將丁香子呈給蕭澤。

蕭澤用手指挑開綢布一角,朝徐太醫一招手。

那徐太醫趕忙上前,驗查過後,稟道︰「皇上,卻是丁香子無疑。」

蕭澤蘊在在眉眼之間的怒氣,瞬間被激發,將手中的丁香子狠狠朝地上一擲,凌厲目光射向純貴妃。

純貴妃顯然被蕭澤的氣勢所震懾,淚珠掛在睫毛上,搖搖欲落,口中委屈道︰「皇上,這事確實不是臣妾所為啊。」

皇後冷笑,輕蔑朝純貴妃一望,道︰「都到這個時候了,妹妹還說冤枉啊。若真不是妹妹所為,那為何這丁香子會在妹妹的宮里被搜出來呢?」皇後咂咂嘴,眼光頭像地上散落的丁香子,接著說道︰「而且,還是這麼一大包呢。」

「這丁香子說到底也不是在本宮寢殿里搜出來的,皇後娘娘說這話未免有些武斷了吧?」純貴妃怎甘心被屈辱。遂出言反擊道。

「好了!」蕭澤打斷純貴妃的話,怒聲呵斥道︰「東西是從你翊坤宮里搜出來的,你非但不知悔改,還出言不遜。和嬪性子謙遜溫和,也不知你是怎麼下得了這個狠心,竟要除掉朕的孩子!」

言之于此,蕭澤搖了搖頭,反手朝跪倒在地上淚水汪汪的純貴妃一指,正色道︰「純貴妃行事狠辣,意圖謀害皇嗣。著降為貴嬪。」

思量片刻。蕭澤復又改口道︰「著降為妃,褫奪封號,幽居翊坤宮中,無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還未等純貴妃出言為自己辯解。蕭澤便揮了揮手,讓蘇安領著宮人把她給拖了出去。

純貴妃獲罪降位讓屋子里一眾妃嬪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無人敢輕易出聲,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听得見窗外純貴妃哭號的聲響。

這異樣的寂靜之中。我眼光掃過周遭,只見暗處一抹倩影扶著胸口輕輕一笑。

從不知道這太微城的夜會是如此安靜。也許是少了翊坤宮那歌舞笙簫。如今這翊坤宮一如冷宮,即便是白日里也是宮門緊逼。

這幾日,每日蕭澤下了早朝就過來弦月閣陪著和嬪。和嬪的氣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也得多虧了何彥方,他配的藥方喝下去雖能使孕婦見紅體虛,卻又不損及胎兒。

這夜。蕭澤陪著和嬪在屋子里歇下了。我也卸了裝束,卻不著急就寢,推開窗子,朝和嬪的寢屋探去。收回眼光。心中酸澀,不由一嘆。

「小姐想皇上了?」瓊奴走上前。見我面色戚戚,說道︰「皇上陪著和主子都好幾日了。」

「姐姐這才初愈。雖說何彥方的藥對身子無大礙,但是藥三分毒。皇上多陪著姐姐也是應當的。」我淺淺一笑,既是對瓊奴說,也是對自己說的。

「什麼時辰了?」我出言問道。

瓊奴朝身後的西洋時鐘一探,回道︰「小姐,戌時二刻了。」

「還早。你陪我出去一趟。」我披上一件氅衣,扶正發髻上一支銀釵,道。

啟祥宮寶華館內,依舊是滿室燭火。我扶著瓊奴走進寶華館,示意守夜的宮女不必傳喚。

走進內室,挑開帷帳,見姜貴人在內,出言笑道︰「果然,姐姐還沒有就寢。」

姜貴人手中抱著文瑯帝姬,猛地听見有人說話,先是唬了一跳。見是我,忙將帝姬交托給女乃娘,走上前笑道︰「原來是妹妹,倒嚇了我一跳。」

姜貴人扶我坐下,奉了盞香茗與我︰「文瑯今日不知怎麼的,一直不肯睡覺。這方才啊,才把她哄睡著了。」

「有時真是羨慕姐姐,有文瑯帝姬陪在身側。」我輕盈一笑,接過姜貴人遞上的點心,輕咬一口,齒頰留香。

姜貴人掩嘴一笑︰「妹妹何必羨慕呢,說到底,妹妹侍奉聖駕時間也不淺了,也是時候該給皇上添個小皇子了。」

「姐姐莫說這樣的話,一想起和嬪姐姐前些日子的事情,我現在心里還發慌呢。」我撫著胸口,道︰「你說這宮里的女人只要懷上了龍胎,哪個不是遭萬人妒忌,都巴不得你生不下來呢。」

「妹妹怎麼擔心這個起來了。妹妹你有皇上寵愛,自然不必怕這些的。」姜貴人握著蜜桃的手微微一抖,停在半空中來不及收回去,勉強一笑回道。

「倒是听宮里人說,姐姐懷著文瑯帝姬時卻是平安的很,到底啊,是姐姐的福氣好。」我挑眉一笑。

瞧著那姜貴人面色一點一點的僵下去,知道她放下手中桃子,目光中狐疑開口道︰「妹妹漏夜來訪,又和我說著這麼一番話。姐姐雖不如妹妹聰慧,卻也還不蠢笨。妹妹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

「瞧姐姐你這話說的,我那里有什麼話,不過是和姐姐閑談罷了。只是,我有樣東西,想給姐姐你看看。」嘴上雖還是戲謔之語,但眸子里卻透出不容置疑的正色。

從懷中掏出一張折對折的金花大底宣紙,交到姜貴人手中,輕語道︰「姐姐可得仔細看看哦。」

姜貴人接過宣紙,打開一看,瞬間臉上失了顏色,手一哆嗦,這宣紙便從指縫之間劃落在地。那字里行間,「丁香子」三個字分外惹人眼。

姜貴人咽了口唾沫,定定神,顫抖問道︰「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

「怎麼,姐姐當初把這丁香子交給白術的時候都沒有怕過,怎麼如今卻又怕了呢?」我不動聲色,握住姜貴人的手。

「你想怎麼樣,說吧?」姜貴人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是無益,遂直截了當問道。

我用絹子擦去嘴角殘留下的點心沫子,一笑︰「姐姐這話問得奇怪,我若是真想把姐姐怎麼樣了,怎麼又會替姐姐你瞞到現在呢?」

「那你?」姜貴人略微有所平復,目光中狐疑之色盡顯無遺,開口問道。

「妹妹不過是想與姐姐你做個交易。妹妹知道自己權勢地位俱不如純貴妃那般顯赫,但妹妹對姐姐卻是真心相待。姐姐投靠純貴妃多年,如今卻還只是個貴人,即便不為自己想一想,也得為文瑯帝姬想想。這公主不比皇子,來日里尋得什麼樣的駙馬,就得全看她母親地位如何了。」

見姜貴人依舊沉思,只托著腮,也不言語。我知自己一言兩語卻也無法一時改變,不過所幸我有制約她的法子在手中。

我彈了彈袖口,扶著瓊奴起身,笑道︰「這時辰也不早了,妹妹我就先回去了。方才的話句句肺腑,還請姐姐好好想想吧。」

俯身揀起那跌落在地的宣紙,頭也不回消失在姜貴人的寶華館。

還未走回弦月閣,就見兩個太監拖著輛牛車緩緩從身邊走過。那牛車上似是一具蓋了白布的尸首。

我喚住那太監,問是何人。

那太監嘆一口氣,道︰「回小主的話,是白術,前些日子謀害皇嗣被發落到慎刑司,如今已經極刑處置了。」

「這麼大老晚的還讓咱們送這死尸出宮,真是十足晦氣。」另外一名太監似乎滿月復牢騷,出言抱怨道。

夜深了,寒風一陣陣撲打在身上。瓊奴掩了鼻子,急道︰「小主這宮門快要下鑰了,咱們快些回去了吧。」

我點了點頭,攏了攏衣襟,加快了步子。

「對了,我讓你安頓這白術的家人,你可打點妥當了?」我側首朝瓊奴問道。

瓊奴護住宮燈,答道︰「嗯,給了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回鄉去了。听小福子回來說,那白術一家當真可憐,住在破茅草屋里,一家五口共一床被褥,每天連飯都吃不飽。」

聞言不覺心生憐憫之意,嘆氣道︰「我也本不欲要她性命,只是她犯下這樣的大罪,實屬不赦。」

「回宮後,你取幾兩銀子,替她置辦一副好棺材吧。」我所能作的也只有如此,說來都是可憐人。

風不知從何處吹來,這北邊的天氣就是沒有南方那樣溫和。也許只有這太微城里才有風才會這麼大。理順被風吹亂的鬢角,我來不及再去想那死去的白術,再過三日便就是清明了,品茗大會本是讓純貴妃去打理的,但如今純貴妃被禁足,皇後下了懿旨這次品茗大會便就由我全權負責,所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好好應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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