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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寄與隴頭人

我這凝神一看,發現純妃居然站在在春寒園的那個石台旁,心中一驚,步子不由自主的向後一退——

只覺身後有人扶我一把,我回頭,是信妃。她鬢上的銀步搖被風吹的微微一抖。她抽回手去,面容帶笑,看向我︰「貴人可看見了。」

我就算再蠢笨,此刻也知道信妃是在幫我。我俯身拜下,感激之情難以言表,只能道︰「嬪妾多謝娘娘。」

她虛扶我一把,我站起身。她臉色被宮燈中的瑩黃之光一照,顯得更為端麗,方才的病容也消散了。

她笑道︰「貴人不必客氣。本宮長久的在宮中靜養,今日見天降瑞雪,便領著侍女出宮來賞賞雪景。誰知走到上林苑就看見純妃帶著一群奴才朝春寒園方向去了,如此興師動眾,我雖不知為何,卻也不願多問。直到我看著貴人帶著琴往春寒園走去,我這才明白過來。所以才忙讓檀月去請了貴人來。」

她側首來看我,我沖她一笑,今夜真是多謝她了。她搭上宮女的手,往回走去,口中問道︰「這幾日听聞的琴聲,本宮猜想定也是貴人的了。」

我行在她身後,道︰「娘娘也听見了?」

她清婉一笑,道︰「貴人入宮不久就抱恙,所以有所不知,本宮的永和宮離這上林苑不遠。」

細看她,眉似遠山重疊,腮如皓月瑩雪,一笑,像春日里一泓山泉,清澈動人。我柔聲答道︰「嬪妾不知,想是打擾娘娘安寢了。」

「貴人言重,本宮已經很久沒有听過這麼好的琴聲了。」信妃粲然一笑,笑得如此明悅動人。

雪漸漸的停了,信妃抬眼瞧瞧天空,朝我道︰「本宮想請貴人陪我走走,不知貴人可否願意?」

我忙道︰「嬪妾喜不自勝。」

我邊緩步走著,邊道︰「今日之事,多謝娘娘了。」

「不過舉手之勞,貴人不必放在心上。」信妃低頭把身上披著的大氅櫻襟系好。

「只是,貴人琴技甚好,本宮卻也希望貴人能夠心如琴音,事事洞明才好。否則,本宮這次護你,卻難保下次。」她說這話時,眼楮一直看著我。

我垂首,恭順道︰「謝娘娘提點。」

抬頭看她,見她面似靜水,鼓起勇氣問道︰「嬪妾斗膽,敢問娘娘今日為何出手相助?」

她收了笑意,目視遠方,悠然道︰「愛惜飛蛾紗罩燈。本宮很喜歡你每夜悠長琴音。」

話雖朦朧,但我卻心中了然。想來信妃素來是信佛的。我遂起身拜倒道︰「娘娘過譽了。」

再往前走就是一重燈火輝煌的殿宇了,想來該是長了。信妃笑道︰「和貴人聊天不覺,這麼一會就到長了。」

「這夜深天寒,娘娘千金之軀,還是早些回宮歇息吧。」我道。

信妃濃密的睫毛一挑,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本宮也是該回宮了。」

我忙躬身行禮,道︰「嬪妾恭送娘娘,改日嬪妾自當來長拜訪娘娘。」

她盈盈一笑,道︰「本宮長年累月的服藥,殿內怕是病氣郁結。本宮雖喜貴人所奏琴曲,但又恐貴人來我殿中,感染病氣。所以貴人好意本宮心領。」

听聞宮人說,信妃雖居高位,卻是避世多年。既然她如此說,我便恭順應道︰「是。」

那夜回瓊華軒後,許是因為吹著冷風,挨著落雪,我的風寒不由加重了,一連在床上臥了幾日。

這幾日身上不適,自然沒有去春寒園,想來之前所有心血定是白費了。我也仔細思量過,那夜純妃為何會出現在春寒園?春寒園素來無人問津,如此興師動眾,怕也就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要去那拿人。定是皇上那幾日日日在晝倦池畔听琴的事情被她知曉了。可是,這事只有我身旁幾個心月復知道,他們又怎會漏了口風。莫不是,皇上身邊貼身服侍的宮人走漏了消息?純妃在皇上身邊也安插了自己的人?

想得腦袋酸疼,我閉上眼,略微休息一會。瓊奴打著簾子,端了碗湯藥進來︰「小姐,到服藥的時辰了。」

我接過她手中的琺瑯蘭草紋寶藍瓷碗,抿了一口,皺起眉頭︰「天天喝這苦藥,舌頭都要發苦了。」

瓊奴俯身笑道︰「小姐,良藥苦口。」

我也不再多言,仰頭把碗內余下的藥服盡。實在苦的緊,我眉頭緊皺。瓊奴忙遞上山楂蜜餞,我揀了塊含在嘴里,苦味漸漸散去,好受了些。

瓊奴收了碗盞,坐在我床邊,替我掖好錦被,關切問道︰「吃了這幾日的藥,小姐可好些了?」

我輕笑一聲︰「好多了,何醫士的醫術的確精妙。」

瓊奴拈起顆山楂蜜餞,送入我嘴中,道︰「這幾日小姐病著,有件事我就一直沒有和小姐說。」

「什麼事?你說。」我回味著嘴里蜜餞的清甜,問道。

「奴婢打探到了那位啟晟大人的消息。」瓊奴展開手中絹子,替我接了嘴里吐出的果核。

听她說打探到了啟晟的下落,我心下說不出的欣喜,撐著坐起身,握住她的手急道︰「快說!」

「這位啟晟大人姓孫,原是護國公之子,現在在九門提督任上。奴婢還探听到,這位孫大人現今住在京西報國寺旁的護國公老宅子里。」瓊奴見我坐了起來,忙取軟枕墊在我身後。

我道︰「你費心了,那日午後,我小憩醒來不見你人,你必定是為這件事去忙了吧。」

瓊奴微微頷首,道︰「嗯。那日奴婢打听了,本想即刻告訴小姐,但當時羽香也在,不便多言。」

我牽過她的手︰「多謝你了。」

「小姐和我之間還要用這個謝字嗎?」瓊奴嘴角一笑,朝我道。

我掙扎起身,口中說道︰「既是知道這位孫大人的住處了。瓊奴,你伺候我起來。」

瓊奴見我欲起身,忙扶住我,急道︰「小姐,你病還未好,這是要做什麼?」

我扶著她的手,道︰「我要修書一封,過幾日你出宮時,幫我去趟孫府。」

我說的很是堅決,瓊奴便也不再言語,伺候我穿衣起身。

我將寫好的信箋裝入信封中,交給瓊奴,囑咐她細心保管,然後又想起什麼,朝她道︰「只有一封書信,恐怕孫大人難免心中生疑。」

我沉吟一會,拖著病軀走到妝台前。拿過妝奩盒,抽開底層夾間,取出塊羊脂玉佩,交到瓊奴手上︰「這塊玉佩是娘生前隨身佩戴的,孫大人與我娘既是故交,想來必是認得的。你且拿去,到時若孫大人不信,你就拿這塊玉佩與他看。」

瓊奴接過玉佩,放入懷中,面色肅重,朝我道︰「奴婢知道,小姐放心。」

我又取出五十兩銀票,吩咐她出宮時替我換了散碎銀兩。

躺了幾日,病雖日漸好轉,但我神思愈發倦怠。這日用了晚膳,我便執意要出去走走。瓊奴和羽香替我裹得嚴嚴實實,這才肯放我出屋。因身子還病著,我也不走遠,就只在啟祥宮內走走。

天寒兼風重,這幾日雖是天天都有太陽出來,但地上的積雪卻未融淨。我信步走到啟祥宮內的小花園,月下枯枝隨風微擺,滿目蕭條,唯有這園內一株紅梅開得正好。雖不似春寒園里千株齊放,但在這隆冬時節卻也是一枝獨秀。

我走近幾步,這才發現樹下還站著個人。細看之下,原來是寧嬪。

寧嬪未覺身後有人,正攀下一枝紅梅,仰頭細嗅。我緩步走上前,行禮道︰「見過寧嬪娘娘。」

她聞身後有人喚,回頭見是我,微微頷首,讓我起來。我環顧四周,笑道︰「娘娘出門也不帶著一兩個侍婢。」

她放下手中的梅枝,看著我,輕露貝齒道︰「有時一個人待著才好,我嫌她們在身邊拘著我。」

我將手中的描金暖爐遞給她︰「那娘娘也得待個暖爐,免得著涼。」

她也不推辭,接過暖爐,道︰「前幾日你病著,可好些了?」

我含笑道︰「按太醫開的方子服藥,已經好多了。這幾日因病著,也不曾去看望娘娘,娘娘恕罪。」

「別說這麼生分的話,」她牽起我的手,口中說道︰「你病著,我本該去看你,只是怕你病中不願見人。今日看你氣色不錯,也放心了。」

「我在這,不會打擾娘娘賞景吧?」她握住我的手,手掌微涼,我問道。

「怎會。」寧嬪微微一笑,卻略微有些勉強。我細看,這才發現她面上竟有些許憂傷,也不知為何。

寧嬪松了手,顧自走到梅樹前,撫上梅枝抬眸望天,吟道︰「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這是陸凱的《贈範曄》。」我接過下句,說道。

「嗯。」寧嬪輕聲應道。

「娘娘既喜歡這梅花,不如折下幾枝,供在瓶里。」我見她甚喜這紅梅,不由道。

「即便折下,再悉心供養,不過幾日也是要枯萎凋謝的。倒不如每日過來看看,反而長久。」她流露出傷感之態,眼圈也跟著紅了,語氣柔緩下來。

送寧嬪回殿,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和瓊奴、羽香回瓊華軒。平日里見寧嬪,在人前雖是清淡寡言,卻不似今日這般失態。

我遂問羽香道︰「你在宮中伺候多年了,我問你,這寧嬪娘娘在皇上那還受寵愛嗎?」

羽香細想了會,答道︰「寧嬪娘娘初入宮的時候,除了純妃娘娘,便是最得皇上寵愛的,還懷上了皇上的龍種。只可惜,那孩子不到五個月就沒了。後來這寧嬪娘娘漸漸的就失了皇寵。眼看著一同進宮時的榮嬪娘娘都封了貴嬪,寧嬪娘娘卻還一直停在嬪位上。」羽香說到這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這寧嬪娘娘卻似乎不在乎皇寵,而皇上呢,雖說很少召寧嬪娘娘侍寢,卻對她很是禮待。」

原來寧嬪懷過皇上的孩子。今日她如此神傷也必有原因。只是我不願去探究,也許哪天她會把她的故事說給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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