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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長興侯蕭逸濤總算是露面了,可即使是他的到來也沒討得杜家人半分好臉色,一屋子的人僵坐著,氣氛壓抑而沉悶。

蕭懷素早早地便被人安排坐在墊了厚絨毯子的春凳上,身後還放了個秋香色繡著纏枝花紋的大引枕,若她累了倦了還能靠上一靠。

雖然蕭懷素這病已經痊愈,但身子骨到底還有些虛,杜老夫人與王氏一左一右地護在她身爆她頓時覺得自己底氣十足。

原本大人談事情,小孩子照例不該出現,但因著這事關系著蕭懷素的去留,杜老太爺特意讓她列席旁听,誰也不指望三歲的孩子能听懂些什麼,但卻著實應該讓她好好看看蕭、杜兩家誰對她是真心的好。

杜老太爺早已經深深地後悔,若不是從前他們這般溺愛杜伯姝,也不會讓她養成天真爛漫的性子,不知人心險惡。

所以對于蕭懷素的教育,有必要從小抓起,言傳身教便是最見效的法子。

蕭懷素的目光默默地掃了一圈在場的眾人,好吧,今天她只是听眾,不過想到今日的種種將會決定她是否能去杜家長住,她的心里還是有幾分緊張的,攤開掌心一看,已是有了幾分濕濡。

王氏見慣不怪,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著,面上一派溫和,也算是在給蕭懷素打氣。

這麼小的孩子呆在全是長輩的屋里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但蕭懷素面上卻沒顯出半分怯場,這已是讓人覺得欣慰。

杜家人的目光時不時地掃過蕭懷素這方,含著關切與體貼,再轉向蕭家人時立馬便顯出了另一張臉孔,帶著幾分含而不露的凌厲鋒芒。

蕭逸濤雖然整日里沉迷于票戲,但到底人還不笨,見著杜家這陣勢便覺出有幾分不對,忙對妻子使了個眼色。

蕭夫人清了清嗓子,這才和顏悅色地問道︰「親家老太爺、老夫人,明日便是我三弟妹的出殯之日,不知道今日集齊了大家到底是為了什麼?」說罷目光又轉向了蕭懷素,帶著一臉憐惜,「三丫頭這病還沒好全呢,這也把她給拖了出來,真是……」

王氏抿了抿唇角,嘲諷一笑,「懷素的病好沒好全咱們照顧的人心里有數,蕭夫人平素也不多來,怎麼就知道得這般清楚?」

一句話便噎得蕭夫人沒好意思再往下接口,只以絹帕掩了唇角含糊地虛應了過去。

高邑縣主目光沉沉地掃了過來,從前對著蕭懷素還能帶著幾分虛偽的笑,如今卻已是透出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厭惡情緒。

蕭懷素眨了眨眼楮,佯裝一臉無知和茫然,卻沒忽略到那雙眼楮在看向她時一掠而過的惡毒與厭棄,生生地讓人打了個寒顫,她不自覺地向王氏的懷中靠了靠。

「縣主這是干什麼,沒得嚇壞了孩子!」

王氏輕輕拍了拍蕭懷素的肩膀,目光淡淡地轉向了高邑縣主,「今兒個咱們說的是家事,按理說縣主是不應該到場的,您說是不是?」

高邑縣主臉上一紅,一句話堵在嘴里,卻還是強自壓了下去,目光忿忿地轉向了蕭逸海,意思是要他在這個時候為自己出頭。

蕭懷素抿了抿唇,也好奇地望了過去,她也想知道這個男人會怎麼做。

蕭逸海的狀態比昨天稍微好了些,看得出來他生了副好皮相,若非如此也招惹不到外面的桃花,只是此刻他的半邊臉頰上還有些紅腫,少了些風流瀟灑的氣度。

他避開了高邑縣主的目光,又看了對面的杜家人一眼,最終還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蕭懷素便在心里嘆了一聲,這的確是個懦弱無能的男人,既懷有對亡妻的愧疚,又不能護住自己的女人,兩相矛盾下勢必不會有所作為。

蕭逸海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高邑縣主卻是一口氣悶在心頭,咬了咬牙,還是識相地向蕭老夫人靠攏,一轉眼便溫聲道︰「我陪伴老夫人多日,老夫人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也能就近照顧著,再說老夫人都沒開口讓我離開,」橫了王氏一眼,目光鋒利如刀,「你憑什麼說這話?這可不是在杜家!」

蕭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是高邑懂得體貼照顧我老人家,可不像有些人……」又掃了杜家人一眼,言下之意不難明了。

這樣的指桑罵槐讓杜老夫人頓時火冒三丈,她拍掌站了起來,冷笑道︰「既然縣主這般孝順,何不到大明公主跟前盡孝,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怕人笑話!」

蕭老夫人不慌不忙地拉了高邑縣主的手,挑釁地看向杜老夫人,「這名嘛,遲早都要正的,就不勞杜老夫人費心了。」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蕭家擺明了是要護住高邑縣主,也知道杜家是無論如何不敢將他們給怎麼樣的。

杜老太爺感慨地搖了,面色猶帶惋惜,「蕭家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當年蘭陵蕭氏四世三公何等地輝煌,可惜後世子孫卻不成樣子……老侯爺這才走了沒幾年,蕭家竟成了這般模樣!」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蕭家人無不色變!

「岳父大人!」

蕭逸海急急地站了起來,正想說什麼,卻被蕭逸濤給一把拉住了,他正了正神色,沉聲道︰「親家老太爺想說什麼就挑明了吧!」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三房的糊涂事蕭逸濤本不想摻和進來,但事關長興侯府的聲譽,他就是不想插手,如今也不得不插手。

杜老太爺的目光一凝也帶出幾分肅然來,就在蕭家人以為他要開口說話時,他卻是不急不慢地端起桌邊的茶水潤了潤喉嚨。

一旁的杜伯溫理了理衣袖,淡然開口,「既然侯爺都這樣說了,咱們今兒個就把話挑明了吧!」目光在高邑縣主與蕭逸海身上一瞟,明顯帶了幾分不屑,「蕭三老爺竟然敢干出這等事來,也就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總歸你們家的糊涂事我們杜家不想插手,但是……」一手指向了蕭懷素,「懷素是伯姝的親生女兒,我們杜家這次便要把人給帶住」

「憑什麼,那可是我蕭家的女兒?!」

蕭老夫人噗嗤噗嗤地喘著氣,顯然已是氣得不輕,即使她不待見蕭懷素,也容不得杜家人堂而皇之地將其帶走。

「憑什麼?!」

杜伯嚴冷笑一聲,「你們蕭家自以為傍上了大樹,便想將咱們一腳踢開,這世上沒這般好事,就算要到皇上跟前告御狀,也得看看誰更有理!」

言下之意便是他們杜家不主動生事,但也不代表他們怕事,杜伯姝的去世他們是找不出切實的證據證明是有人動了手腳,可高邑縣主懷了孩子如今看來卻是實打實地,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只怕那肚子再過段日子是想遮也遮不住了。

「侯爺!」

杜老太爺這才咳嗽了一聲,緩緩站了起來,氣勢綿長而凜然,「這筆糊涂帳如今說也說不清,但伯姝卻是真地沒了,你們蕭家難不成還能賠我一個女兒?」

杜老太爺這番話說得很是平靜,但話語里的淒然之意卻讓蕭懷素听得有些鼻酸,她仰頭看向不遠處的老人,似乎第一次體會到了他做為父親納深沉到無法言說的哀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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