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回到家里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多,只見家里燈火通明,心里正疑惑,還未放下手上的公文包,一抬頭看見孔藍歡喜地跑了過來,高漸離臉上生硬的表情溫和了一點,打了一聲招呼,媽。
孔藍笑著接過他的公文包,笑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跟靜芸出去吃飯了?眉眼間盡是興奮。
高漸離甩甩頭,神色有些疲憊,說道,沒有,剛從公司回來。
一听這話,孔藍馬上板起了臉,叫道,又在公司加班?!我就不明白了,公司哪有那麼多事讓你忙?天天拿公司當家似的,盡讓我操心。
高漸離無奈道,媽,您每次一到我這兒來都說這些話,您不累我都听累了。
孔藍不滿地努努嘴,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你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你看,在公司耗到了八點多,肯定又沒吃晚飯吧。
高漸離默默地點點頭,從公文包里掏出文件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孔藍把熱著的飯菜擺好,一看高漸離在看文件,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奪過了他手上的文件,扔到了一邊,氣呼呼地說,不準看,先吃飯。
高漸離也不反駁,順從地接過碗筷,開始吃飯。
孔藍嘴巴閑著,心里早就按耐不住了,開始盤問了起來,今天見了靜芸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高漸離只顧吃飯,沒怎麼認真回答她的問題。
孔藍一听這話就不高興了,什麼叫不怎麼樣啊,我看人家方靜芸挺好的,溫柔大方,活潑可愛,又有禮貌,見了我就叫伯母,你也認得方伯伯,他的女兒總不會錯的。
高漸離還是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我對她沒感覺,就算是方伯伯的女兒也沒用。
孔藍白了高漸離一眼,數落道,你還挑上了,人家比你足足小了五歲,都還沒嫌棄你呢,方靜芸可是挺滿意你的,依我看啊,你就跟她試試看,處著處著說不定就有感覺了。
看高漸離默不作聲,孔藍開始喋喋不休了,以前你念書的時候還總听說你又交了新女朋友,現在倒好,變得和你爸一樣,整天撲在工作上,到現在一個女孩子也沒帶回家來過,給你介紹你又不滿意,我看你以後跟誰生孩子去。
高漸離不經意地頂了一句,我無所謂,是您跟爸一直急著要我結婚。
孔藍急了,我跟你爸想早點抱孫子有錯嗎?兒子,錢是掙不完的,你爸到現在老了,才明白這道理,媽這是怕你以後孤家寡人呢。再說了,媽的朋友們一個個,當女乃女乃的當女乃女乃,當外婆的當外婆,天天跟我炫耀,我不知道多羨慕,你就不能為了媽早點找個女朋友嗎?
高漸離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正色道,媽,萬彩的收購案還沒談好,我很忙,真的沒心思談戀愛,以後再說行嗎?
孔藍 脾氣上來了,板著臉說道,哼。你從美國回來快兩年了,談戀愛的事你根本就沒想過,萬彩的收購案要是談下來,你就去那做總經理了,更不可能花時間去談戀愛。我不管,今天你就得給我做好決定,要不你就听我的和方靜芸約會去,要不就給我繼續相親,你要是兩樣都不選,我回去就跟你爸說,讓他取消這個方案。
孔藍是個嬌貴的女人,年輕時就是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小姐,嫁給高岳巒之後,高岳巒又是待她寵到不行,就連高漸離,在逐漸長大之後也是盡量隨著她高興。她被別人寵了一世,盡管年紀漸長,脾氣溫婉了許多,很多時候,卻還是嬌縱慣了的樣子,習慣旁人听從自己的安排,偏偏又生的嬌憨可愛,就是現在的年紀,還是有著小孩子的心性,俗話說,相由心生,縱然孔藍已經有個三十歲的兒子,看起來卻是四十五歲也沒有的相貌。只是她的 脾氣要是上來了,就連高岳巒也是沒有辦法的,如果孔藍真的讓高岳巒取消方案,高岳巒絕對會听她的,高漸離深知這一點,便有點被孔藍抓住了軟肋的感覺。
高漸離一時語塞,想了想,露出有些苦惱的神色,說道,媽,你知道我不願意跟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相處。
孔藍馬上說,那就繼續相親。
高漸離反駁道,相親就是浪費時間,你給我找的那些女孩子都是被慣壞的千金小姐,我現在沒有精力也不願意天天把時間花在哄女人開心上。
孔藍道,那你喜歡哪種類型的?你說,不喜歡千金小姐,灰姑娘行不行?只要身家干淨,我跟你爸都能接受。
高漸離苦惱地抵著眉心,心神一轉,說道,是不是只要我喜歡,你就幫我找來?
孔藍拍胸脯保證,高漸離笑笑,說道,那好,我今天在餐廳遇見了一個女孩子,挺有意思的,她叫費安安,您要是讓她和我相親我就去,別人的話就算了。
真的?!你喜歡的女孩子?!長得怎麼樣?家里有什麼人?!孔藍一听,雙眼放光,頓時興奮了起來,連珠炮似的追問。
高漸離無奈地重復道,她叫費安安,是在餐廳遇到的,其他我不知道。他抽抽鼻子,刻意隱瞞了費安安的資料,這不過是為了可以有多點清淨的時間。
孔藍的秀眉皺了起來,低聲嘀咕道,只有一個名字怎麼找啊?
高漸離裝作失望的樣子,說道,我對其他女人都沒什麼興趣,相親還是算了吧。
孔藍一驚,喊道,不行!她一面拿起包,一面信誓旦旦道,費安安是吧,你等著,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高漸離笑道,找到她之前,就別安排我跟其他人相親了。
孔藍頭也不回的走了,背影帶著一些較勁,臨出門前又囑咐道,你好好吃飯,我先回去了。
高漸離笑著說,找人的事就麻煩您了。孔藍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她心里想,找個人還不容易,自己要是找不到,總還有靠山幫忙的。
關上門,高漸離突然就笑了,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父母很奇怪,父親高岳巒是那麼嚴肅謹慎的一個人,他的母親怎麼會是孔藍這樣時常月兌線又嬌憨可愛如同小孩子的女人?這幾年在公司磨練下來,他有點明白了,商界是時常需要面對勾心斗角的地方,時間長了,總是難免身心疲憊的,也許就是孔藍這樣可愛單純的性格才能讓高岳巒輕松下來吧。
高漸離心智成熟的早,從小到大,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決定,他的人生規劃一直很明確,什麼階段該做什麼事,他很清楚,明知現在這個年紀,他是應該結婚了的,偏偏心里就是不願意。留學五年,回國兩年,他也遇到了不少女人,其中不乏一些他喜歡的類型,但不知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產生過想要共度一生的念頭。
有句話叫物極必反,高漸離想他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年輕的時候經歷了太多的女人,所以現在才會覺得對那些相似的女人都不感興趣。幸虧孔藍頭腦簡單,從小到大,若是兩人有分歧相持不下的時候,往往只要高漸離稍稍一激,事態便會往他所期待的方向而去,不然今天他可沒那麼容易躲過。
費安安……他突然又想到了這個名字,就像幾年前在美國時一樣,不管身處何地,不管心想何事,偶爾,就是偶爾,他的思想會毫無預兆地跳到這個名字上,然後就會想到這個人,卻又沒什麼美好的回憶可以回想。
高漸離回到飯廳,一個人默默地吃飯,心里卻想著,她與以前確實是不一樣了,不說別的,單單是對他的態度,就是天翻地覆。他想起那時的事,不禁笑了起來。
他是在費安安打入自己陣營內部之後才知道這個人的,高漸離還記得,有一天他呆在宿舍看書,睡自己上鋪的發小閆軻匆匆地從外面回來,遞給他一張照片,神秘地沖他笑,覺得怎麼樣?
高漸離接過照片,一個女孩子側著身,一頭利落清爽的短發,陽光明媚的笑容,清秀小巧的五官,身段窈窕,有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還有一些與一般女孩子不一樣的特別之處,具體是什麼,又好像說不上來。高漸離把照片遞還給閆軻,說道,還行。
閆軻踫踫他,笑道,做女朋友呢?怎麼樣?
高漸離挑眉,笑道,給我?不是我的風格,還是你比較合適。
閆軻嘆氣道,唉……可惜人家喜歡的是你,都托到我這里來了。他拿著照片在耳旁扇風,高漸離不禁又掃了照片上的人幾眼,她的笑容隨著閆軻的動作在上下閃動,隱約有些耀目。高漸離收回目光,搖搖頭,依舊說道,等我對現在這個失去興趣再說吧。
閆軻停住了動作,默然一會,才說道,她和那些女生不一樣。
高漸離回頭看他,目光清淨,說道,所以呢?
閆軻愣了一下,又笑道,沒什麼,當我沒說好了。高漸離一瞬間覺得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他有點看不透,這樣的感覺一瞬即逝,他沒想太多。
可是之後再看見自己嫵媚性感的女友,他卻無端生出一些嫌惡,只覺得哪里都不滿意,便分了手,正巧他忙著為出國留學做準備,也就沒心思玩了。他對感情從未認真過,不滿意沒興趣就分手,毫無轉圜的余地。
無意間,他耳邊充滿了費安安這個名字,身邊總會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她,除了閆軻。當他發現費安安這個名字在他的生活中已經無處不在的時候,他想,費安安的臉皮實在是比一般女生要厚一些,對于這樣自己無力掌控的情況讓他很是不悅。
終于有一天,費安安把他騙到了天台,高漸離上了天台看到費安安滿頭大汗地等在那里,看見自己就一臉欣喜。
他討厭這樣被迫接受的狀態,話說的便有些重了,看到費安安失神的樣子,高漸離只覺得好笑,轉身便走,不小心把天台唯一的門給關上了,他听見費安安在另一邊一面拍一面叫,可惜這扇門只有用鑰匙才打的開,他也無法。
高漸離有點無奈,喊道,你等著,我去找人開門。他不知道費安安有沒有听到他的話,他找到管鑰匙的人之後,接到孔藍的電話,他便急匆匆的走了。不過看今天費安安的樣子,大概當時她沒听到他說話,而且還以為他是故意把她關在里面的。
但是沒關系,會有機會見面說清楚的。
高漸離一面笑,一面隨手把碗筷給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