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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樓下

住在我家樓下四樓二門的是一對兒中年夫妻及他們的獨生子蕭藝。

他們全家都操一口標準的京腔。因此,蕭藝的小名被叫做小京城。蕭哥哥年長我五歲,女乃油小生長相。蕭哥哥人如其名,多才多藝,會吹笛子和彈琴,讓我欽羨不止。曾幾何時我到他家作客,他還教我如何吐納氣息來吹奏橫笛;可惜天資駑鈍的我,卻怎麼也吹不好中國的竹笛。小時候一旦院子里有小朋友欺負我,保宗也曾反戈,蕭藝哥哥便如太極宗師似的︰用他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來解救我。在此謝過。

蕭夫人姓梁,媽媽管她叫小梁子,我稱伊為梁姨。梁姨有著一副和媽媽一樣的熱心腸,因而由她當樓長,全樓層皆無異議。這樣,幾十年來,收水費、電費、暖氣費等事項庶幾乎由她包圓兒。梁姨任勞任怨、無怨無悔地付出,贏得了全樓層的一致好評、交口稱贊、有口皆碑。

最後,俺要大書特書一番蕭叔叔。(依照北方人的稱謂,我興許應當稱呼他為蕭大爺才是。)蕭叔叔中等身材,為人老實厚道、正直善良。他曾經是一名公交司機。一天,他按部就班地在馬路上開著車。忽然,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青年一個箭步就鑽到了其車輪之下。人當時就斷了氣。蕭叔叔片刻後便被警察帶走訊問和拘押起來。好歹天理昭彰,刑偵人員在該名大學生的衣兜中發現了一封遺書,從而真相大白︰該大學生在遺書中表達了其厭倦了人世間的紅與黑、靈與肉、詩與真、罪與罰、陰謀與愛情、理智與情感、傲慢與偏見、戰爭與和平——歸根結底,實屬少年維特之煩惱般的自尋短見。水落石出,蕭叔叔很快就被無罪釋放。可是,這件事在蕭叔叔的心里卻深深留下了人生中最揮之不去的陰影︰從此以後,蕭叔叔不再駕駛公共汽車了。

或許是因為他覺得一顆讀書的好苗子就這樣命喪在其車輪之下,無論如何都和他有關,他始終無法原宥自己未能及時剎住車。從而,蕭叔叔帶著一顆「贖罪」之心,開始了他學雷鋒作好事的後半生。一俟他听聞誰家的爐子、自行車、三輪車、摩托車、電閘、電燈、電視、電飯鍋、手電筒(電棒)、電冰箱、洗衣機、壁火、雨傘、門把手、門鎖等物件壞了,他都會登門免費幫助修理。若是修不好,他還會想法聯系其他高人佽助。誰在上下樓時拎大包或扛重物,其見到必伸以援手,定然送到樓上或樓下方才罷休。在沒有掃樓梯的保潔人員的年代里,是他經常自己掃樓梯和擦樓梯欄桿。時下涌現出許多活雷鋒,名揚海內;可是蕭叔叔卻依然默默無聞地奉獻著,不為名為利,只為助人為樂和心之所安,令吾欽敬佩服不已。但凡我巧遇蕭叔叔時,必互相親切地打招呼,一番寒暄,問長問短;蕭叔叔如此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作風,是我望塵莫及的。總而言之,蕭叔叔是在我身邊的活雷鋒,是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極佳詮釋。

附︰《七絕?座右銘》(1996)

靜以親身達以嘗,遑論輸贏和喜悲;

人生夢里浮生度,忘卻美惡與巨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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