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春了,夏沙蹲坐在大樟樹下,痴痴然仰視著高高的樹干,恨不能看出個洞來似的。
而莊豈?則安靜地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在筆記本上翻看關于心理學的論文。
這一切真的愜意至極了,至少莊豈是這麼認為的,至于夏沙,看她沉浸在大樹神奇的世界里,大概也很愜意吧。
在莊豈準備去弄一杯花茶時,電話鈴響了,瞧了瞧,是在杭州這邊的同事,聊了幾句,原來是找他去聚一聚,聊一聊近來的幾篇醫學論文。
可是……莊豈看向一臉如痴如醉的夏沙,某人,真的讓他很不放心呢。
「我覺得,可能……
「去吧。」夏沙忽然開了口,然後轉過頭看他。
若不是她看著他,他一定會以為她自言自語來著……
原來她一直都听著呢。莊豈失笑,「我還是不去了……」
他說給電話那端的人听,同樣說給夏沙听。
不是不信任,只是他習慣將一切後果的可能性想好,然後將最壞的幾率降到最低。
他痛恨後悔。
「哦?師父來了?」在杭州醫院那會,他遇見了和他同一所院校畢業的前輩,並且習慣將那個早他近十界畢業的那位老醫師稱作師父,他在研究心理精神類方面疾病更是超越其同屆其他醫生,他提出的觀點總能在學術界掀起軒然大波,而且在國際上同樣是享譽盛名,一直是他最為敬仰的人之一。
夏沙看著莊豈很心動又很猶豫的樣子,有些無奈,「再不然,你將門反鎖上,我鬧起來也不至于瞬間就飛檐走壁跑出去不是?!」
在理……莊豈動搖了。
「而且。」夏沙指著地上大月復便便睡相非常不雅觀的臘腸犬,「不是還有小鳥在麼!」
莊豈循著她的指向看向那只快要進化成豬腸犬的名叫小鳥的狗,有點汗顏。
看來,有必要買只雄壯點的狗了。看著那只被某些人目光‘驚醒’的臘腸狗驚慌地竄到他腳下尋保護的模樣,莊豈很無奈地想。
夏沙倒不介意,很開心地逗弄它,「小鳥,小鳥,吃蟲子,吃蟲子。」
莊豈有些頭痛……
但看夏沙近日來多是發呆,估模著捅不出什麼ど蛾子來,自己也不出去太久,多半不會有事。
他就出門了。
……
夏沙扮鬼終于將小鳥嚇出眼淚後,就無趣地準備繼續望樹止‘渴’。
話說,自己那麼久沒回去,賀子有沒有去找她啊?
找不到她會不會生氣啊?
生氣了她去找她會不會不理她啊?
不理她怎麼辦?
他現在在做什麼?
……
不知從哪跑來一只小貓,灰黑色的,翠綠的大眼直瞪瞪地望著夏沙。
唔——它是不是下不來了?夏沙琢磨著,皺起了眉頭。
真的是——下不來了。
在對瞪許久後,夏沙下了結論。
真是……好可憐啊。夏沙感嘆著,又覺得自己不來點實際行動,有些對不起那個貓先生,呃……好吧,她只是直覺得它是公的而已。
然後她很自覺地站起身來,準備像電視里的消防哥哥一樣,爬樹救小動物來著。
然後爬啊爬啊的,連她都不知道怎麼就給她爬了上去,然後呆呆地看著貓先生受了驚嚇跳到不遠的房頂上,然後就不見了。
呃……夏沙咬著小指頭,茫茫然的,原來貓先生會自己跑出去啊……
真是,騙子啊!她含淚,淚汪汪的大眼看了眼樹下,嚇得抱住了樹干。
那……誰來救她啊∼∼
依舊寒冷的春風刮過,安靜的小院里臘腸狗打聲哈欠,一臉得意的模樣瞥著她,然後直直睡了過去。
夏沙被遺忘了,在這個世界……
……
莊豈推月兌著他們的邀請,他們準備在飯後去k歌,畢竟還算年輕,而且他們更懂得適當解壓消遣,不過——莊豈提醒,「飽月復唱歌影響消化!」
蕭銘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就成了養生專家了,幾年不見,成家沒有?嫁了你絕對實惠。」
「你不是知道嗎?」莊豈無奈,似乎他們都很關心他成家問題,反復問了那麼多遍都津津樂道啊。
「莊豈,你就別蒙人了,我在電話里都听著呢,你內人關心你關心得緊呢!還十分通情達理來著。」燻燻醉酒的羅紫嫣笑罵他。
莊豈還沒開口解釋他們就起了哄。
「喲,我說,金屋藏嬌呢?……」
「就是,瞧把我們羅大美女氣的,都嫉妒瘋了……」
「滾蛋,人見瘋你是忘了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了吧?」
「素質素質。」莊豈在一旁打馬虎眼,被稱作‘人見瘋’那麼符合職業操守的人名字本來叫嚴建峰的,可憐選了這麼悲劇的職業,再加上有一群這麼沒節操的小伙伴,以至于許多病患家屬听了他們叫的綽號真以為人如其名,實在不敢將病人往他那兒送……
這個,莊豈擔保,人絕不如其名……
「哎……」鬧了一會,程墅感嘆,「青春真好。」
程墅就是那個莊豈稱為師父的人,五十出頭,最為難得的就是他依舊開朗不服老的個性,和年輕一代的人很混得來。
「師父,你說笑了,其實他們都……
「哎。莊豈啊,你是我們醫院唯一高富帥的寶貴資源啊!我們一直很擔心你沉迷于幾年前你的那個病人,好像姓夏的吧?看你走出來了,我很欣慰啊。」蕭銘一臉看見孩子長大懂事甚是欣慰的樣子,看得莊豈生生止住接下來的話,有些奇怪,怎麼?!當年自己表現得有那麼明顯麼?
看他們一個個都一臉的害怕他誤入歧途的擔心樣,莊豈有些無語。
「她有那麼糟糕嗎?」
「你不是廢話嗎?」嚴建峰向來快人快語,直接指出,「我還記得呢,她好像是吸過毒,有暴力傾向,還流過產,還有……還有什麼來著?!」
時隔太久,也難為他還記得那麼多。
見沒人回答他,他看向羅紫嫣,只見她面色奇異,不停眨著眼,似乎示意他什麼的。
「怎麼……」他頓住,看到莊豈黑了一半的臉,乖乖閉嘴。
一行五個人頓時陷入了尷尬的平靜里,誰都沒說話。
直到分叉口那里,莊豈要向左走,他們要向右,是該分別了。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吧,蕭銘打圓場,「莊豈,你……」
「她就是我的妻子,你們在電話那邊听到的那個。」莊豈打斷他的話,很直接開口。
一行人再次沉默。莊豈道了聲再見,轉身欲走。
「莊豈。」程墅開口叫住他,聲音溫和。
他轉過頭,看向那雙滄桑睿智的眼,沒有說話。
他知道師父他是唯一不會有那樣擔憂地人,這也是他敬仰他的緣由之一。
「這個世界上或許再沒有人比你更了解現在那個小姑娘了,你是最適合她的人,祝你幸福。」
莊豈覺得心髒猛地跳動,一種全所未有的滿足感讓他幾乎要僵在原地,那句話震動了他,似乎一個全身缺點的孩子被告訴還有優點,他幾乎要紅了眼,他悶悶說了聲謝謝狼狽轉身,在轉角一堵牆後停下腳步。
再沒有人了解她了,她的痛苦瘋狂,再沒有人比他清楚,他是最適合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