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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秋山啊……

唐老太爺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就像看一個怎麼也看不出來哪里好看的怪石頭。

秋山君微笑說道︰這個請求很怪嗎

唐老太爺說道︰確實很怪,因為站在門外的是陳長生,不是徐有容。

秋山君說道︰我覺得陳長生的要求很有道理啊。

唐老太爺說道︰為什麼

秋山君笑著說道︰你家老二給老大下毒啊。

唐老太爺嘲弄說道︰你又知道

秋山君說道︰我沒看出來,師妹也沒看出來,但他是陳長生啊,商行舟的學生啊,我不信他信誰啊

唐老太爺的眼楮依然微眯著,眼神像極了院子里的古井,幽深,而且因為落雪變得越來越寒冷。

從他唇間發出來的聲音,也是那樣的寒冷,令人有些毛骨聳然。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太宗皇帝陛下把他的親兄弟都殺干淨了,一樣打造出了個太平盛世,成了千古明君。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說道︰我家老二就算把我也毒殺了,只要家業不敗,那就是好樣的。

听著這話,秋山君漸漸斂了笑容,靜靜地看著老太爺的眼楮。

可是你家老二勾結魔族啊。

從走進唐家老宅開始與老太爺對話開始,秋山君的語氣一直都顯得很隨意自然,像極一個乖巧可愛的晚輩。

他的很多句話都是用啊字來結尾。

不孝啊。

獻丑啊。

挺好啊。

有道理啊。

江南的年輕男女說話的口音很好听,咿咿呀呀啊啊。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依然用的啊字結尾,但這一次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北方的風雪太大,想要把軍令傳的遠些,必須要大聲地喊才能讓同袍听到。

跑啊

沖啊

殺啊

快來救人啊

秋山君這句話不是說出來的,而是喊出來的。

你家老二勾結魔族啊。

他的神情很嚴肅,意志很堅定,聲音如鋼似鐵,非常明亮,可以穿破風雪,讓活著的同伴與死去的同伴听到。

今日的風雪再大,也無法掩住他的聲音,老宅四周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相信過不了多長時間,整個汶水城都會听到,然後,整個大陸都會听到。

老宅里異常安靜,死寂一片,雪落亦是無聲。

唐老太爺眯著眼楮,看著秋山君,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很痛快嗎

秋山君已經恢復了平靜,說道︰感覺不錯啊。

唐老太爺說道︰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秋山君說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想辦法喊破,那麼便有可能永遠不會被人听到。

唐老太爺說道︰你覺得整個世界都必須相信你的話

秋山君說道︰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守護我的名望,現在想起來,可能就是為了這個世界相信我一次。

唐老太爺沒有說話。

說到名望二字,沒有人及得上秋山君。

很多年來的很多事情以及很多人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在離山,無論是蘇離還是掌門說話都沒有他好使。

在天南,就算是王破也沒有秋山君能夠令人信服,因為王破畢竟是天涼郡人。

秋山君說道︰當年師叔祖沒錢,所以這把黃紙傘一直留在了汶水,後來那件事情後,你答應師叔祖只要看到這把傘,便答應他一個要求,陳長生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我知道。

唐老太爺的視線落在他手里的那把舊傘上。

這把傘與以前那把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

是的,差了些東西。

秋山君伸手從腰畔的劍鞘里抽出一把劍。

這把劍湛若秋水,顯見不凡。

看著這把劍,唐老太爺的眼瞳微縮,即便是他這樣的大人物,也有些驚異。

他居然沒有把這劍帶走

師叔祖把劍留給了我,把傘留給了陳長生,現在我們兩個人都來了,便等于他來了。

秋山君把劍插入舊傘的柄里。

沒有任何聲音,仿佛這劍本來就是這傘的一部分。

見傘如見人。

陳長生再次進入老宅的時候,發現羅布已經走了,但那把傘還在。

看著那把舊傘,他沉默了會兒,心想確實比蘇離前輩強,沒有把傘拿走。

你要汶水城的一個時辰,我給你。

唐老太爺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但是不能用國教的人,只能用我唐家的人。

因為當年的那份約定,他答應了陳長生的請求,但很明顯他不可能任由國教的教士在唐家各房的宅院里搜索,更不可能允許國教的騎兵在汶水城里橫沖直撞,這是唐家的底線。

問題在于,無論是陳長生還是國教里別的大人物都不了解唐家各房的具體情況,就算在唐老太爺的命令下,唐家的力量表面上都听從他們的調配,又如何能夠保證唐家的人真的願意出力

總而言之,用唐家的人查唐家的事,這怎麼看都很荒謬,甚至可笑。

但唐老太爺絕對不會再做任何讓步了。

陳長生說道︰汶水城的這一個時辰不用給我。

唐老太爺說道︰那要給誰

陳長生說道︰我有一個朋友。

唐老太爺的眼楮眯了起來。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您曾經給過他二十年時間,現在連一個時辰都不願意給了嗎

唐家祠堂很老,和老宅一樣老,比京都皇宮還要老。

無論是每隔三年便會重新粉刷一次的白牆,還是每隔七年便會精修一次的黑檐,哪怕看著再如何暫新,也無法完全掩去磚縫檐片之間散發出來的那些古遠滄桑氣息。

祠堂里擺放著很多牌位,案上點著很多香燭,前方還有一個蒲團。

那個蒲團也很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環境的原因,坐在蒲團上的年輕人臉上也多了幾分滄桑感。

他臉上的胡須長短不一,看著很亂,頭發更亂,衣服也有些髒,可以用蓬頭垢面來形容。

他的眼楮以前很明亮,甚至鋒銳逼人,但現在已經盡數歸于死寂。

他的嘴唇還是那麼薄,然而曾經的刻薄與痛快,已經盡數歸于沉默。

被關進這里後,他整整半年沒有說話。

空曠而幽靜的祠堂里,他的身影是那樣的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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