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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破院(下)

院門被敲響,軒轅破去問話,不多時便回來,少年的臉上雖然滿是絡腮胡,也無法完全掩住紅色,那是緊張的,也是害羞的,因為一位打著油紙傘的少女跟著他走到了藏書館前。

唐三十六看著那名清麗的少女,微異說道︰哪里來了位丁香般的姑娘

軒轅破有些緊張地搓搓手,說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問了也沒說。

唐三十六說道︰那你就讓她進來了雖說昨夜才剛的七夕,何至于如此。

軒轅破連忙解釋道︰她說認識陳長生。

陳長生正在看書,听著這話,放下書卷往檻外望去,發現還真認識不是哪家府上的小姐,而是東御神將府的大丫環霜兒。

他自然不會對軒轅破說明,起身走到藏書館外,對霜兒說道︰好久不見。

確實很久不見,距離上次霜兒到國教學院來找他,已經過去了數月時間。

霜兒把油紙傘收攏,示意他跟著自己到了偏僻些的角落里。

有什麼事情嗎他問道。

霜兒看著他,想著昨夜青藤宴的那些傳聞,神情有些復雜,想了想後說道︰我听說了你的事情,我必須承認你確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夫人和我當初對你的評價並不正確。

陳長生說道︰你有你的立場,所以不用道歉。

他說的是真心話,一直以來,他都只會說真心話。

霜兒細眉微挑,說道︰你不要誤會,我對你的看法或者有錯,但不代表我就支持你和小姐在一起,就算你學識過人,但不會修行,終究還是個

她雖然不喜歡陳長生,但畢竟沒有什麼壞心腸,把廢物兩個字收了回去。

但誰都知道她的意思。

陳長生說道︰你支持與否,對這門婚事沒有任何意義。

霜兒有些生氣,說道︰我和小姐情同姐妹,我比任何人都在意小姐的幸福,你在青藤宴上拿出婚書,揚眉吐氣了一把,可你想過沒有,小姐和秋山君之間本是良配,卻被你這樣破壞,于心何忍

所以,你是來替秋山君打抱不平

陳長生看著她說道︰你應該知道,昨天夜里青藤宴上,你家小姐讓白鶴帶了封信,在信里她承認了這門婚事,而現在你似乎是對這門婚事有不一樣的看法,甚至還替別的男子打抱不平

你這樣做,你家小姐知道嗎

霜兒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

陳長生說道︰還有什麼事

先前那句話確實不該我說。

霜兒平靜下來,抬起手臂,擦掉鬃間的水滴,說道︰小姐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話。

你不要誤會。

听著這句話,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先前霜兒說過類似的話,很傷人,徐有容又是什麼意思呢

他問道︰誤會什麼

我不知道。霜兒看著他的臉,說道︰你自己應該明白。

昨夜白鶴帶著那封信越萬里而歸京都,在信里徐有容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雖然他很清楚,徐有容不可能真的想嫁給自己,她這樣做一定隱著別的意思,但對她的厭惡感還是減輕了很多。

但此時听著霜兒轉述的這句話,他的心情不可能太好。

就這些

他看著霜兒說道,這是準備送客的意思。

霜兒說道︰小姐還說,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可以直接給她寫信。

一聲鶴鳴,白鶴自天空落下,撲扇著雙翅,落在藏書館外,羽上的水珠緩緩淌下。

陳長生看著白鶴點點頭。

白鶴踱到他身前,低下細頸,踫了踫他的右臂,顯得有些親熱。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他看著白鶴說道。

白鶴清鳴兩聲,仿佛在做回答。

看著這幕畫面,霜兒很是吃驚。

昨夜白鶴飛走時,陳長生覺得忘記了什麼事情,當時以為是廢園地底的黑龍,此時他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寫封信,然後請白鶴帶給徐有容,有很多事情,直接交流要好很多。

霜兒始終扮演著他與徐有容之間中間人的角色,他不喜歡這樣。

來到京都後,徐有容只給他寫了一封親筆信,那個信里只有四個字,顯得很是吝惜筆墨。

好自為之。

陳長生提筆想了會兒,應該寫出怎樣斬釘截鐵飽含深意傲世不群的四個字,才能不落臉面地回復對方。

這也是十歲後他給她寫的第一封信。

但他最終只是很平實地寫了封信,字句尋常,說的也是尋常事。

他不怎麼願意和小女生賭氣。

哪怕她是徐有容,哪怕她只比他小三天,依然還是個小女生。

京都南方萬里之外,是聖女峰。

聖女峰下皆是禁地,直到三百里外,才有一座小鎮。鎮上生活的都是普通百姓,有鐵鋪,有酒鋪,有肉鋪,也有賭鋪。鋪一般玩的都是牌九骰子,但這家賭鋪最深處有個裝修素樸的房間,擺著一張桌子。

這桌玩的是麻將。

坐在東手的是一名美麗的少女。

那少女十四五歲,眉眼如畫,眸若點漆,好看的不似凡人。

桌旁三人知道她肯定不是凡人。

兩年前,賭鋪老板準備對當時年齡更小看上去更怯柔,更容易激起人類犯罪的她下手時,死的非常慘,荷官接了老板的位置,正是此時坐在桌西頭的那名中年大漢。

從那天開始,每隔一段時間,這位少女便會來到小鎮,打一場麻將,兩一夜不準下桌。

那間裝飾樸素的房間,每數月才開放一次,陪她打麻將的,便是最開始的三個人,從來沒有換過,那三個人是普通人,真正的普通人,哪能想到會遇到這樣不普通的事。

從最開始的恐懼不安到砌牌不會手抖,他們用了很長時間,但到現在,他們已經可以很自然地與那位小仙女相處,在牌局里不會放水,而是真刀真槍地比劃著輸贏,甚至有時候還敢抱怨幾聲。

能和這麼漂亮的小仙女一起打牌,這是多大的福份

而且有的時候,是真能贏錢啊。

窗外傳來一聲鶴唳,少女說道︰今夜有事,不打了。

三人很吃驚,心想發生了什麼事情,今次居然提前這麼久就結束兩天一夜的規矩還要不要了

少女取出幾片金葉子擱在桌上以作補償,便轉身離去。

三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位婦人擔心說道︰小娘子不知發生甚事情,看著興致不是很高哩。

小鎮外的野山崖畔,徐有容從白鶴腿上解下那封信,隨意拆開。

漫天星光下,紙張被照很清楚,上面的語句尋常,筆跡干淨,篇幅不長,她卻看了很長時間。

在那些語句和字跡里,她看到了拘謹,卻沒有看到怨恨的情緒,甚至連一點負面的情緒都沒有。

她很難想象,一個少年在京都經歷了這麼多難熬的日子後,還能平靜如此。

換作是她,她是肯定做不到的。

她記得他比自己只大三天。

她望向京都的方向,說道︰如果不是作偽,這個家伙不是君子,便是真人。

白鶴引吭而鳴,明顯不同意她的說法,這里的不同意,指的是作偽二字。

徐有容有些無奈,說道︰你為什麼就喜歡那個家伙呢我不記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白鶴低鳴兩聲,提醒她先前關于君子和真人的說法。

無論是君子還是聖人,都不是能相伴漫長修道歲月的人啊,那樣會太無趣了。

她看著白鶴說道︰我可不想過無趣的生活。

白鶴微微偏頸,顯得有些困惑,如果小姐你不想嫁給陳長生,為什麼要寫那封信,要在世人面前承認這門婚事

徐有容沒有解釋什麼,她自有想法,無論父母還是師長,教宗大人還是聖後娘娘,都不知道。

接著她打開霜兒的信開始看,然後她知道了昨夜青藤宴上發生的事情。

她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婚書既然已經昭告世間,那麼至少可以平靜一段時間吧

只是那個家伙還真有些令人意外。

然後她看到霜兒轉述的與陳長生之間的對話。

她背起雙手,再次望向京都的方向,沉默了很長時間。

我忽然想起來十一歲的時候,我曾經偷偷寫過一封信,讓你帶到西寧。

白鶴細喙輕點,那是它最後一次去西寧,整個東御神將府里,沒有人知道。

在那封信里我好像說過,我不會嫁給他。

他沒有回信反對,那麼,他現在又是在堅持什麼呢

陳長生堅持的事情從來都不是這門婚事。除了西寧鎮舊廟的師父與師兄,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皇宮地底那條黑龍知道。當然,他不知道在池畔偶遇的那位中年婦人也知道。

為了那件事情,他甚至放棄了早睡早起的習慣,整個夜晚的時間,都被他用在冥想,用在引星光洗髓上,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進展,但在最後那刻到來之前,他永遠不會停下努力。

清晨時分,他在藏書館里醒來。

如昨天一樣,依然是被吵醒的。

國教學院前方,傳來一聲恐怖的巨響。

他推開藏書館的門,和唐三十六軒轅破走了過去。

國教學院的門破了。

國教學院被人破門。

整理好不足數月的院門,被一輛馬車撞塌了。

滿地石礫與木塊,看著很是可憐。

一匹馬倒在微濕的地面上,睜著無神的眼楮,四蹄微微蹬動。

煙塵漸散。

十余騎出現在國教學院門外。

鮮衣怒馬。

馬非凡種。

那些騎士眉宇冷漠,明顯也不是普通人。

一名青年騎士,看著殘破的院門,面無表情說道︰這破院子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

晚了些,因為有些難寫,晚了些,還是要祝大家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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