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冷的,卻比不過人心冷。
每到冬月,魏王都會撥了一定銀兩用于補貼民眾棉衣,開倉救濟。可黑心的官員卻暗地里扣下銀兩。這一個冬季,甚至有些貧苦民眾只靠單衣過冬。
遠在天邊的魏王自是不知國庫的銀兩進了蛀蟲的肚子,待知曉時,三萬民眾以死傷大半。
一時間奏折如雪花般紛紛上了魏王的桌上。
商大爺雖是商人,卻並非為富不仁之人,立刻捐獻一部分銀兩上繳朝廷。
其他官員也是有模有樣的學著,魏王臉色稍緩。
而與此同時,一張信紙落在了商大爺的書房桌上。
……
商幼薇抿了抿嘴,「父親捐獻那麼多銀兩,不怕引來其他官員的嫉妒,和陛下的不滿?」
商大爺一笑,「我可是商人,有錢很正常。至于陛下,我早就把制作琉璃的方法上繳了,陛下自然知道其中利潤。」
「啪!」
商大爺撫了撫美須︰「棋風著實詭異。」
從一個人的棋風中就能看透一人,商大爺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若是男子便好了。
商幼薇淺笑著落下一枚黑子,「父親過譽。」
商大爺執黑子落下,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商幼薇︰「不是過譽,你突然一手棋,我都要迷惑半天。」
商幼面色不變︰「取巧罷了。」
商大爺突然一嘆,「若是沒有琉璃,我恐怕難有今日。說起,倒也是取巧。」
商幼薇有些遲疑︰「也是父親厲害,僅憑琉璃——」
商大爺會心一笑,「只是個起始,這些年魏王大肆開發琉璃,我若僅憑琉璃,如何站得穩腳?」
商幼薇垂眸,「父親自謙,現如今手中除了魏王和吳皇手握琉璃,剩下的便是父親了。」
「到底只是個商人,亂世無自保。」商大爺搖頭,眼中閃過精光。
商幼薇漫不經心的說道︰「最近也算是太平了。吳國與邊界游牧一戰倒是消停了不少,莊國這一戰傷了元氣,沒法子蹦。秦國……輕易不出手,齊國……」
「齊國?」商大爺不屑一笑,隨手落子,「莊國在咱這受了氣,回過頭去找他麻煩。他倒好,一個月派三個王爺作為來使去拜見,可誰理了?莊國幾次派人求娶公主和親,最後抱回去個宮女公主,還美滋滋的。齊國說到底不過就是靠種田維持生計的國家而已,不過倒是因為如此才沒人對他的國土感興趣,索性保留了下來。」
商幼薇專心的看著棋盤︰「當初魏國受創,如同一個大病初愈,饑餓已久的人,需要大量的東西填補,如此催生了齊國發展。可齊國太過小心,未能好好的把握住機會,那邊是再無機會了。」
當初王老元帥曾問商幼薇,若是要你打下一個國家,你會先打哪個?
商幼薇毫不猶豫的回答︰齊國。
齊國其實是一個非常重要,且非常優秀的國家,可惜沒有遇到一位優秀的王者帶領。
商大爺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手不停,一子斷了商幼薇的路,「吳國最近也不太平,邊境游牧民族最近跟瘋了一樣,遠不像往年拿了點好處就走,不要命的橫沖直撞,而吳小將軍卻在此時前來魏國求親,魏王的猜測是,爭儲。」
商幼薇不驚訝,她也有所耳聞,但是不能自己說出。她謹慎的落下黑子,淡淡道︰「吳皇有兩個哥哥,可後代卻只有吳小將軍一人。有何可爭?」
商大爺瞧著商幼薇,眼眸沉寂黝黑︰「吳國二王爺找回了一私生子,如今入了族譜,名喚吳天瑕。」
商幼薇不在意的說道︰「倒真是巧。」
商大爺冷笑︰「豈止巧?!吳皇想離岸平衡,秦國豈會如了他的願?也不知許了什麼給了北邊那幫人,倒是真不要命了。」
商幼薇撂下黑子,吐出一個字︰「蠢。」
商大爺詫異的挑了挑眉毛,「你倒是看得透徹,咱們的陛下一听說秦國此舉,硬是多吃了一碗飯。」
「即使魏國落敗,可到底是曾經的第一大國。去掉了浮華,反而能看清先太後大力布置下的底子。如今就國土而言,除了吳國,就屬魏秦兩國。任何一個國家不斷消耗著其有限的戰爭資源,最後的結果只會是雞飛蛋打,鷸蚌相爭。」
商大爺盯著商幼薇,突然手一揮,打亂了棋盤︰「以你所見,魏國此時如何?」
商幼薇面色不變,望著商大爺,眼中清澈,卻讓人不禁寒厲,仿佛清泉下是一堵萬年不融的寒冰。「莊國狂妄不足畏懼,可身後卻是秦國這只猛虎。齊國看似柔弱,可身後有吳國撐腰。吳國看似置身之外,卻虎視眈眈。」
商大爺沉聲問道︰「依你之見。」
商幼薇勾起一抹笑容,「魏王的天下,與我何干?」
「你!」商大爺一怒,拍桌而起,「天下未定,百姓疾苦,你當真充耳不聞?」
商幼薇站起身,平靜的直視商大爺︰「我區區女子,何故可定天下?」
「你真當我不知道?」商大爺惱羞成怒的說道。
怎麼會不知曉?那個可是自己特意放過的。若不是自己想要試探一下父親,豈會讓一只蒼蠅飛進商府?
商幼薇沒有說話,淡定的望著商大爺。
商大爺欲言又止,聲音漸弱︰「到底也是魏國子民……」
看著商幼薇依舊淡然的臉,他慢慢的自嘲一笑,眼神黯淡︰「我有什麼資格說你?」
商幼薇眉頭微蹙,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張嘴。
商大爺細細的看著商幼薇的臉龐,舒了口氣,眼神寵溺,嘴角一彎,「我都知曉了,你不用擔心。真沒想到,幼薇居然這麼厲害。」
商大爺無不遺憾的再次想到︰若是男子便好了。
「父親想看見什麼樣的場景呢?」商幼薇淡淡一笑。
商大爺模了模胸口︰「是人便有心,怎忍心見同胞疾苦?父親想看見天下太平,但是只求自己個問心無愧便好。」
「父親可要記住今日這句話。」
商大爺有些迷惑,那句話?
商幼薇心中苦澀,想起暗位回復的關于災區百姓所受的苦,她突然理解了先太後的心思。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
商大女乃女乃逗弄的懷中的孩子︰「琛壽,叫娘。」
小人嗯嗯啊啊,小手無力的擺動。
商幼薇坐在一邊,看著商大女乃女乃把孩子遞給女乃娘,慢慢道︰「母親叫我來有何事?」
商大女乃女乃扯了扯衣襟,正色道︰「沒事我便不能叫你來了?」
商幼薇立刻閉嘴,商大女乃女乃一臉不悅,就差寫臉上了。
商大女乃女乃瞧著商幼薇可憐兮兮的樣子于心不忍,緩了口氣︰「靖世子大婚,陛下說樂便一同,于是預備一同指婚數家。」
商幼薇挑眉沒有接話,同樂是假,打臉是真才對。
商大女乃女乃有些憂慮的說道︰「除了靖世子和孫家那姑娘。還有的你也認識,就是那柱國公的嫡女和史部尚書的孫子。」又少了一個可以議婚的男子。
商幼薇略微一思索,陳沛鈴和馮空桐?
商大女乃女乃一嘆︰「說起來來柱國公的女兒還比你小三歲呢!」
商幼薇聰明的選擇了閉嘴,以防戰火燒到自己身上。
商大女乃女乃目光幽怨︰「可惜了杜家的那個,到底是尚主了。」
這是永遠都是商大女乃女乃心中的痛,在她看來,如果不是自己多事,只怕自己姑娘已經坐上了杜家的二女乃女乃了。
「尚主?」商幼薇眉頭一挑,「永安長公主可同意了?」
商大女乃女乃一眼就看出了商幼薇的想法,淡淡道︰「林家算是完了。不說別的,就是林雙生那樣的傳聞一出,永安長公主下嫁那邊是污了天家的臉面!這魏國終究是陛下的天下,陛下除了是一個哥哥,還是魏國之主。」
見商幼薇沒說話,商大女乃女乃嘆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也別只想別人,你父親不讓我在管你的婚事,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幼薇,你十八了。陳家的姑娘十九入宮,可她是柱國公的女兒,是色藝雙絕、冠蓋京華的女子。」
「母親……」
「你妹妹遠嫁了,你不能在扔下娘啊!」商大女乃女乃傷心的拭淚。
商幼薇連忙摟住商大女乃女乃,「女兒一輩子都不離開娘。」
「傻話。娘想你好。」
商幼薇垂眸,思量著是否找個屬下來假娶。
……
最北邊,是最寒冷的地方,這個地方除了寒冷,特產的便是最勇猛的戰士。
「首領,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們的戰士在成批的死亡,在這麼下去,連女人都要拿起槍了。」漢子著急的叫喊。
被稱作首領的男人狠狠的打了大樹一拳,「我們沒法子,沒法子。你知道那群人許了什麼麼?他許了糧食牛羊,那些東西足夠咱們過四個冬季了!」
漢子咧著嘴,不甘心的眯起眼楮︰「用男人們的生命換?」
首領慘然一笑,「我們還有女人和孩子,孩子才是生命的延續,不是麼?我們,沒得選擇。吳國越來越強大了,我甚至懷疑他一度放過咱們的原因就是想要拿咱們做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