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幼薇沉寂良久,手中的琉璃墜被汗水沾濕握著油膩。她攤開手掌,晶瑩剔透的琉璃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光彩奪目。氣泡游走于藥玉之中,內部的金魚好似活了過來,快意灑月兌的在其中暢游。
想起閆子悠傳回的情報,商幼薇突然覺得,是要賭一把了。她手一翻,琉璃墜掉入信紙中。一切,就隨著這一紙書信開始了漂流。
眾多人的命運,多個國家的格局,都承載在這紙上。或是,在商幼薇的一念之間。
也許她也沒有想到,一切會月兌離控制。
待多年以後,唐志澤問,可後悔?
商幼薇搖頭,我無愧天下。
卻不知是誰午夜難眠。
……
商幼蘭進宮之日以在眼前,卻在此時徒增變故。
正直壯年的魏王無奈的望著跪在地下的人,頗有些頭疼。原本聯姻是見極好的事,可求娶的人卻是身份著實特殊了些。一時間也模不到吳國是個什麼意思,怎麼會讓吳小將軍來求娶商女。
來人打著哈哈,說什麼一見鐘情之類的蠢話,魏王自然是呲之以鼻。不過模不清意圖了,反倒讓他猶豫了。「魏國太子求娶之事,你也是知曉了,你,怎麼看?」
商大爺猛地一抬頭,失魂落魄的樣子讓魏王都心存不忍,他嗓子嘶啞的道︰「全憑陛下做主。」
魏王模了模自己袖口處的瓖繡金線祥雲,「孤若是準了呢?」
商大爺苦笑,神色之中透著回憶,「幼蘭那孩子自小懂事听話,知曉自己將來是要入宮伺候陛下的,小小年紀就壓下了玩樂。每到那時,臣就心疼啊!陛下,臣是一個父親啊!」
魏王細細的听著,沉寂的目光望著商大爺,「你怪孤?」
商大爺搖頭,肩背听得筆直,卻微微顫抖。他目光堅定,音調拔高,「臣是一個父親,可臣更是魏國子民。縱然臣並非武將,可若陛下衣袖所揮,臣定舉劍所指,何況這區區婚嫁之事。」說到最後,已是哽咽。
魏王動容,原本還怕商父不安分,暗地里趁著聯姻和魏國牽引,想要敲打一番。可如今見這人如此之忠,又念起這幾年的種種好,他大手一揮,「卿既忠之又聰之,王商之名托付與你,孤心安。」給個巴掌,自然要賞個甜棗。
商大爺深深叩首,知道自己這是過關了,松了口氣。「謝陛下,臣定不負所望。」
……
「你說的是真的?」商大女乃女乃有些惶恐的問道,不安的拽了拽袖口。她如今已有八月的身子,行動越發不便。
商大爺心疼的摟過商大女乃女乃,安撫的撫了撫她的後背,眉頭緊皺卻還是溫聲安慰道︰「你先別急,小心身子。這事能不能成還是兩說,吳國求親之事太過突然。」
商幼蘭從听到消息起就沉默不語,垂首略微蜷縮。
商幼薇知曉,計劃開始了。她反握住商幼蘭顫抖的手,安慰道︰「你別怕。」
商幼蘭露出迷茫的神色,臉色慘白,眼圈摻黑。商幼薇見她如此,不由得擔心,又把話重復了一遍。商幼蘭笑了,卻如同黃蓮一般在商幼薇心中散開,她說︰「我沒事,我只是在想,如同貨物一般的日子什麼時候能結束?」
商幼薇突然手中用力,死死的盯著商幼蘭,保證道︰「這是最後一次。」
商幼蘭吃痛,卻沒有躲開,她以為商幼薇說的是這次肯定會嫁人了。吧嗒吧嗒的眼淚掉下來了,還硬是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就是不方便見面了。」
商幼薇有些後悔,思緒凌亂地打成了千個結,套住心髒,狠狠的勒緊,直到窒息方才罷休。要是先和幼蘭說一下,是不是她就不這麼難過了?
商家到底不是商幼薇能做主的,商大爺雖然是商人,但絕對是忠君之人。若是幼蘭此時表現出乎常理,難免會引起懷疑。一旦商大爺知曉商幼薇為保全商幼蘭而做出的事,定然不容!
商幼薇暗自嘆氣,父親從來都不是反對幼蘭入宮的人。
「你與吳皇太子可見過,便是那吳小將軍。」商大爺一邊寬慰著商大女乃女乃,一邊疑惑的問道。
商幼蘭咬著慘白的下唇搖頭,「女兒並未在外多逗留。」
商大爺嘆息,歷代公主和親都未曾有過好結果,更何況是自己這小小商戶的女兒。自家陛下是個有野心的人,若是吳魏兩國一旦鬧僵,首先受苦的就是自己女兒!便是平安度日,那也是會遭魏國之人欺負的。商大爺手顫了顫,這可是自己抱大的女兒啊!「我派人快馬加鞭把琛瑞叫回來。」
商幼蘭搖了搖頭,眼淚向豆子, 啪的掉下,「別了,讓哥哥好好念書吧。不如不見。」
商大女乃女乃瞧見自己小女兒掉眼淚,心疼得像刀絞一樣,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我苦命的女兒,怎麼就得不著消停,那麼遠的地,若是讓誰欺負了,可怎麼是好?」
「快別哭了,如今快八月,傷心不得。」商大爺心中煩躁,卻還是輕言安慰,「雖然只是吳皇太子側妃,但是這是吳皇太子求來的,定然……不會委屈了幼蘭。」
商幼蘭上前跪下,握住了商大女乃女乃的手,眼圈通紅,像一顆快要枯萎了的花。她努力笑著,眼淚卻和珍珠一樣滑落臉頰,「雖然不知太子為何求娶,這是好事啊,但是母親應該為女兒高興。」
商大女乃女乃淚滿襟,正想說什麼,**一陣痛,「啊!」商大女乃女乃猛地扯出了商大爺,孕子的經驗告訴她,這是要生了。
商大爺一驚,立刻大聲喊道︰「快去請來,穩婆,大夫。」
好在商大女乃女乃快生了,府里穩婆大夫常駐,可也足足折騰了一天,直到半夜這孩子才降生。
商大爺說兩個商是未出閣的丫頭,在嚇著,打發了她們回去。兩姐妹雖然擔憂,但也知曉自己派不上什麼用處,最終還是回了後院。
今日發生的事多,商幼蘭思緒紊亂,她扯著商幼薇的衣服問是否能同睡。
商幼薇心中一痛,決定全盤托出。
黑暗中隱隱听得到商大女乃女乃的慘叫,兩姐妹皆是無法入睡,商幼薇趁著這機會和商幼蘭說起了吳國太子求娶的事。
「吳國太子的求娶是我安排的。」
「啊?」
縱然無法看清商幼蘭的表情,商幼薇心中也是有數,她苦笑,「我說過的,不會讓你入宮。」
商幼蘭震驚的說不出來話,安排吳國太子求娶自己?那可是連王上都要忌憚的人!姐姐怎麼會和這樣的人認識,還能……
商幼薇摟著她,讓她慢慢接受,半響之後才听她道︰「雲蓉?」
「可信。」
商幼蘭這才繼續問道︰「可是,姐姐在外認識的朋友?」
商幼薇也說不上兩人是什麼關系,解釋起來又費力,于是含糊的應著︰「算上事故人的朋友。你無需擔憂遠嫁之事,我不過是拜托他假娶,他自會給你安排一個安全之地,到時咱們在行團聚。」
商幼蘭是個聰明的姑娘,隱隱從商幼薇的言語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味,「父親可知曉姐姐所為?」
商幼薇慎重的說道︰「你我言語,不可泄露半分。」
商幼蘭咬了咬下唇,「我只問一句,姐姐如何看魏王?」
商幼薇不由得感嘆,自己這妹妹實在是細膩。她不準備隱瞞,老實的說道︰「是你心中所想。」
商幼薇並不看好魏王。魏王因王家重賞王玨言,是無識人之才;因唐雄笪身份而不加以重用,是目光狹隘;魏軍歸朝大肆粉拾京都,是好大喜功;不見偏地落魄,是不重民心;最重要的是殺父弒母,毫無仁孝之心。
如此之人,想做明主何其難?
……
天氣還不暖和,孫若安雖然穿著織錦瓖毛斗篷,可還是冷的瑟瑟。她遠遠的就見了一個身影,她難言喜色,大聲的喚道︰「靖哥哥。」
靖世子左右瞧了瞧,神色不大好看,語氣不善,「你怎麼一人來了?」
孫若安被靖世子的語氣弄得一楞,喜色退去不少,懦懦的說道︰「想見靖哥哥。」
未想孫若安這麼直接,靖世子臉上閃過不自然之色,干咳了一聲,「嗯。」
這一聲「嗯」掩下了多少喜色尚不可知。可惜人永遠無法從冰冷的字面取出其意。
孫若安咬了咬下唇,蚊聲道︰「我听父親說,靖哥哥要像我家提親了?」說著,臉又紅了起來,眼神中盡是希望與歡喜。
靖世子眼神飄忽,轉了個身,在孫若安看不見的地方,堅毅的面孔染上淡淡的紅暈,「的確。」
孫若安不掩哀戚,定定看著靖世子的背影,用視線細細的描繪著眼前人寬闊的臂膀。小時放風箏崴到腳,就是這個肩膀背著自己去看大夫,可是現在……孫若安掩面啼哭。
靖世子身形一頓,快速回身,眉頭緊皺,如同刀削的面容出現了緊張的神色,「誰欺負你了?」
孫若安含淚不語,使勁一推,扭身就跑。
靖世子剛想去追,就听身後有人輕笑,「你若不喜歡,我便一並攔去,反正我來就是要壞人姻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