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著一張臉，眼里閃過萬千思緒，趙百川看著前面的紅燈將車子停下，覷了他一眼。
「怎麼？怕了？」
誰怕了？
自己的老婆孩子，有什麼好怕的？
顧承耀白了他一眼，卻還是有些郁悶的開口︰「那個小凡現在應該很討厭我了吧？」
被自己的兒子害怕跟討厭，顧承耀還真是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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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肯定的。」趙百川才不同情他，反而點了點頭︰「凡凡膽子雖然不小，可是從小因為身體太差，我們都護著他。他連街都少得上，平時就只是跟鄰居家的兩個孩子玩。」
當初姚友芊跟趙百川也是千挑萬選才挑了在英國的住所。
兩邊的鄰居離得有點距離，彼此的房子都有各自的花園。隔音好，最重要的是鄰居人非常好。
而且家里也有孩子，對孩子態度非常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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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凡還真沒遇到過很凶惡的人。
「你算是第一個了。」
顧承耀幾不可察的發出一聲哀嚎。
那個樣子讓趙百川有些失笑，前面已經綠燈了，繼續向前。
「不過呢。凡凡最心軟，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會對別人十分好。以後怎麼樣讓他喜歡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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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里對姚凡的了解引得顧承耀側目。
雖然剛才趙百川明確的說，他沒有炫耀他跟姚友芊這四年相處的意思。
可是他卻是深深的妒嫉。
妒嫉陪在芊芊身邊的人是他，妒嫉陪著自己孩子的人是他。
可是妒嫉之余，更多的卻是愧疚，跟自責。
姚友芊是以一種什麼心情逃到英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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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槍，懷孕，差點流產。
卻被他懷疑，被他逼著去打胎。
她那樣倔強驕傲的人，是被逼得沒有路走了，才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吧？
顧承耀的心又痛了。不同于失去姚友芊時的撕心裂肺。
那是一種鈍鈍的，悶悶的痛。
好像有人拿著不鋒利的刀子，不斷的在他的心口割著。
那樣的心痛，還有愧疚，自責。讓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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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姚友芊一直不肯原諒自己。
換了是他，也不會原諒的吧？
他說過，她不喜歡的事情他都不做。現在不但都做了，還把自己的孩子折騰到進了醫院？
他又有什麼理由去指責趙百川呢？
至少這四年，是他陪著姚友芊，是他照顧著他們兩母子。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沒有趙百川，姚友芊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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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熬過這四年？度過那些人生最低谷，最痛苦的時光？
他現在，連妒嫉的資格都沒有了。
心情越來越復雜了。
看著前方，突然有一種不知前路在何處的迷茫。
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姚友芊原諒自己，讓姚凡接受自己呢？
這個難題，可比把公司擴張十倍，還要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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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就要到醫院的時候，顧承耀的手機響了。
是喬心婉。
顧承耀接了起來，這幾年跟父母的關系，沒有變得很親，但是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媽。有事？」
「你不是說回來吃飯？你人呢？」
顧承耀倒是把這事給忘記了，看看車窗外，天色早已經暗下來了。
時針已經指向了七，不過他沒有一點餓的感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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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喬心婉氣到了，她跟顧學武回家了，連左盼楮，顧學文，還有顧承麒顧承麟都回來了。
就顧承耀，自己的親兒子還在外面不回家。
「你干嘛不把你自己忘了？我跟你爸回來了，你就這態度？」
真是養兒子還不如養條狗。至少回家還沖你搖一下尾巴呢。
「媽。」顧承耀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們先吃吧。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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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耀——」
听到喬心婉疑似要抓狂的聲音，顧承耀搶先開口︰「你孫子生病了，我要在醫院陪他。」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芊芊，就是姚友芊，四年前沒有死。她回來了，給你生了個孫子，他現在生病了，我在醫院陪他。」
說完這句，他也不管喬心婉會是什麼反應，直接掛了電話。
不告訴他們地址，是不想讓人來打擾姚凡休息。
他已經嚇到姚凡了，不想再讓很多人出現嚇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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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百川此時已經將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下車之前對上他凝重的臉，有些同情的開口︰「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姚凡的身體雖然比一般的孩子要脆弱，不過這一年多我們給他調理得好，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顧承耀沉默，他其實還是有些被嚇到。
姚凡蒼白著一張臉暈過去的樣子帶給他很大的震憾，他至今還有些沒有平復過來。
下車，看著趙百川小心的拎著手上的保溫杯。
他的臉色越發的陰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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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小姚凡已經醒了。
「凡凡。」姚友芊緊張死了，一看到兒子醒了，忍不住就伸出手抱起了他︰「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姚凡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在她懷里搖了搖頭。
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媽媽，那個很凶的叔叔還會再來嗎？」
他真的太可怕了，一直晃著自己，他感覺頭都要掉下來一樣。
、
姚友芊怔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自己兒子。
「他——」
「媽媽。我們能不能回英國去？」
他問得很小聲，神情充滿了忐忑，心里覺得中國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昨天跟今天踫到的「叔叔」都很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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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凡。」姚友芊十分的愧疚，抱緊了姚凡︰「好，我們回英國，等你好了，媽媽就帶你回英國，好不好？」
「好。」姚凡點了點頭︰「媽媽，那我明天就好了。」
「嗯。凡凡明天就好了。我們明天就能回英國了。」
走到病房前的顧承耀，剛好就听到了這幾句。
一時腳步頓在那里不能動了。
趙百川給了他一記自求多福的眼神，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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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姚凡看到趙百川，一下子就松開了姚友芊的手。
「凡凡醒了？」趙百川的聲音很溫柔︰「叔叔熬了你最喜歡吃的紅豆粥，要不要現在喝？」
「謝謝叔叔。」姚凡很有禮貌的道歉，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拉過了趙百川。
趙百川放下手上的保溫杯，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姚凡卻將小手舉起來，輕輕的撫上了他的臉︰「叔叔，這里還疼不疼？」
趙百川心口一暖，眼眶有些發熱︰「不疼，一點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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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流血了。肯定很疼。」姚凡想到之前的一幕，還是有些害怕︰「叔叔，我幫你呼呼，就不疼了。」
說完，他往趙百川的嘴角吹了兩下。
暖暖的氣息柔柔地拂在了趙百川的臉上。
趙百川突然就伸出手抱住了姚凡︰「嗯。凡凡好厲害，幫叔叔呼呼就不疼了。」
多好的孩子啊。就算是沒有姚友芊，他也願意照顧他一輩子。
、
姚友芊看著眼前兩個人的互動，眼角隱隱有淚光閃耀。
趙百川跟姚凡之間不是父子，卻已經勝似父子。
「好了。你不是說煮了粥？讓凡凡先吃吧。」
「嗯。」趙百川松開手，將粥打開。盛在小碗里。小心的喂姚凡喝粥。
「芊芊，大的那個是你的，你也喝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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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姚友芊看著他喂小姚凡，自己也盛出來。三個人坐在病前，沒有更多的語言，彼此之間卻親昵得好似一家人。
顧承耀隔著玻璃門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覺得眼楮都要瞎掉了。
他甚至恨自己的眼楮為什麼不是瞎的，這樣就看不到了。
他的兒子，吃著別人做的晚餐。
他的妻子，陪在別的男人身邊。
明明坐在那里的人是他，卻因為他的一個錯誤，讓其它男人佔據了那個位置。
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
手機鈴聲又一次響了起來，這次他看也不看直接按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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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不斷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顧承耀，現在可不是沖動的時候。
你的妻子，你的兒子你已經錯過了四年，那麼就不能錯過接下來的時光。
沒關系的，他還年輕，他還有一輩子。
只是真頭痛啊，讓他想想，這個時候的孩子都喜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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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哲那個小鬼喜歡什麼？
感覺他也不過比姚凡大一歲，喜歡的東西應該都差不多吧？
他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去美國問一下唐昊哲的喜好？然後拿來討好一下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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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趙百川帶來的粥解決掉，可能是白天睡了一會的關系。姚凡精神不錯。
在趙百川離開病房去買水果的時候，拉著姚友芊跟她聊天︰「媽媽，我昨天跟叔叔坐飛機來的。」
「媽媽，坐飛機可好玩了，那個雲這麼大，一團一團，像棉花糖一樣。」
「媽媽，我們明天回英國，還是坐飛機嗎？」
「嗯。」姚友芊點頭︰「是啊，還是坐飛機。」
「真好。」姚凡笑了起來，白希的小臉笑起來非常可愛，像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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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友芊看著兒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病房門被人推開，她以為是趙百川，眼前的姚凡卻收起了笑，身體往她的方向偎過來。
她轉過臉，就看到了顧承耀。
他站在那里，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姚凡沉默，只是抱著姚友芊的小手攥得更緊。
感覺到兒子的恐懼，姚友芊的心都要碎了︰「你怎麼還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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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走了嗎？
「我——」顧承耀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腳步向前幾步，他手上拎著一個大袋子。里面的東西都是他剛剛去外面買的。
顧靜婷說兒子最喜歡玩這些東西。
「我，我給小凡買了些玩具。」
他說話的時候，將東西從里面拿出來。搖控飛機，搖控車。
機器人模型，汽車模型，還有變形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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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兒的堆在上，顧承耀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輕過。
「凡凡，那個，剛才的事情，對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這麼低聲下氣向一個人道歉，又求饒。對顧承耀來說還真是第一次。
聲音放得很輕，好像稍微大聲一點，就會嚇到他的寶貝一樣。
姚凡依然是用那樣怯怯的眼神看著他，目光落在那些玩具上。又收回來。
將姚友芊抱得緊緊的，想到顧承耀打人的凶狠樣子，他就有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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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友芊沉默，她也想知道，顧承耀會怎麼做。
顧承耀早在兒子轉開臉的時候，就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姚友芊。
可是姚友芊根本不理他。心知她還在生氣。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又一次看向自己兒子。
「凡凡。爸爸錯了，爸爸不應該打人。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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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凡依然將臉埋在姚友芊懷里︰「你打了叔叔，你是壞人。」
他喜歡叔叔，趙百川在他心里是最好最好的人。
顧承耀的臉沉了沉，卻依然好脾氣的開口︰「那是因為爸爸誤會叔叔了。爸爸保證以後再不打他了。好不好？」
「真的？」姚凡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顧承耀︰「你以後再也不打叔叔？也不會打其它人？」
「我保證。」顧承耀突然感覺跟兒子聊天比跟人談判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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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凡低下頭，內心似乎很糾結，抬起頭看向姚友芊︰「媽媽。」
他要不要原諒這個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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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