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十月下旬,這些日子宓可終日在琳瑯台養病,身上的傷早已無恙,卻是咳嗽的毛病並沒有減輕。衛羽凌每天都來,女子用那個光怪離奇的華夏民族幾千年經驗沉澱下來的軍事典故和策略要領讓他耳目一新,她淵博的認知和細心的指導更是贏得了他的折服,他如今早已是把毛爺爺說過的「人與人斗其樂無窮」作為了自己的座右銘,恨不得能快一點將這些都統統學到手里,付諸實際。
按照之前的約定,簫如然果然沒有再為了任何事情與她爭執,南朝的大軍退出紫荊關後太多的事務需要善後,他著實的變得忙碌起來,但每天依舊會雷打不動的到琳瑯台與女子用晚膳。
這日傍晚簫如然依舊按時到了琳瑯台,只是這次身邊卻意外的多了兩個人,還都是女子認識的熟人。
「央措!」女子心喜的看著跟在簫如然身後的老者,喊著只有他們彼此明白的名字,熱淚盈眶,她不顧旁人怪異的眼神,提起裙子撲了上去,給了他一個久違的熊抱,那種隊友的默契和親熱旁人怎麼也無法理解。
其實老遠她就看見了有一個老者蹣跚著步子,跟在男子的身後,身影很熟悉,但她並不敢確定,畢竟在東岳能見到他是個奇跡,而更讓她吃驚的是與白馬央措一到前來的老頭,居然是那個她在街市上遇到過兩次的老頭,那個只用語言就可以震撼她心靈的老頭。
白馬央措如今的身份是尊貴無上的傳奇人物歸元尊者,幾十年以前就有過一個駭人的傳聞得歸元者得天下,所以各國的君王將相無不對他崇敬萬分,期望著有召一日能得他點化,大展國運。于是,很自然他走到任何國家都是享上賓之禮,他這次主動顯身天策更是讓東岳群臣震驚,拜貼相邀不斷,就連諸葛冥和洛子山等人都派人二十四小時候在他的住宅之外,希望能得他指點。不過誰也沒想到,他一到天策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上書簫如然,要求拜見永壽女侯?世人都想不明白一個年紀三十一二的亂國禍水居然會和一個年紀近百歲的歸元尊者有交際?並且還得尊者親自上門拜訪,其中原由還真是引人猜想。
其實簫如然並不清楚宓可和歸元的關系,但聖人終究是聖人,就憑這幾十年他在民間的呼聲和傳說,他也不可能拒絕他的要求。就算他並不明白他為什麼指名點姓要見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衛家請來的說客,但從他們相同的眸子里他似乎看出點端倪,他至少是明白了一點,這個人絕對不會是來害她的,所以這才大方的請他進了宮。
「梅朵,你這固執的混丫頭,你這一走,還真是要氣死你家坤兒!」老者撩開濃密的胡須,慢慢的吧嗒著蒼老的嘴唇,流露出一臉慈愛的表情。他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兩條精致的小辮子從頭頂墜下來,上面的彩色松色印著大把的銀絲,顯得格外的精神。他手里一直拿著一只古樸的轉經桶,上面刻滿了經文,就這般悠閑自在的擺弄著,別人不明白,還以為是他的神秘法器。
「你為什麼會來天策?父皇的病是不是好了?」女子迫切的問。她抬起頭,感激的望向身邊的簫如然,雖然他沒有讓自己回南朝,但他終究也沒有阻止自己和外界的人聯系,只要她想知道的,她開口問都不會有人隱瞞她。
「夫人的氣色很不好,自己還是大病初愈又何必心心念念惦記著別人?要死的人注定要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說對不對?」站在白馬央措旁邊的老乞丐怪笑著開口,他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倒是讓女子心神為之一顫,警覺的往後一退,居然有一種想躲到簫如然背後去的沖動。男子見她很是不妥,陡然一掃,這個不起眼的老乞丐似乎有一種旁人沒有的威懾力,他站在這里是那樣的單薄蕭瑟,和這奢華的琳瑯台自然是格格不入,但那震撼天地的壓迫感卻讓人不得不敬畏三尺,絲毫就不願意靠近他身邊半分。
宓可是何等鎮靜之人,她這般的輕微細節自然是沒有瞞得過簫如然的眼楮,她怕他?她怎麼會怕他?呵,這天下之間居然還有她怕的人?真是怪事!
「忘了介紹,這是天機門的白濁前輩,人稱天機神丐。」白馬央措見簫如然眼神有異,這才不慌不忙的介紹了起來。
「天機門?」宓可似懂非懂的望著白馬央措,老實說她穿越過來這麼多年,還真是第一次听到這個組織的名字,這名字還真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一听就是屬于那種舉世無雙的神秘組織,完全就不是一般人能接觸的那種,天機?
「天機門已經消失了三十年,你自然不知。而白顏就是最後一代弟子中的一名,這位白濁師傅想必應該也是他的師弟或者師兄。」簫如然緩緩的道來,難怪他總覺得這個老頭有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搜尋了自己的全部記憶也沒有想起在哪里見過,原來是因為他和白顏是師兄弟,自然在氣質上有一定的相同。
「那天機門是做什麼?」女子依舊警覺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無端的沒有準備的被人造訪,還是一個張口閉口就能斷言未來之人,這樣的人很恐怖,無論他說得準與不準,在見過他之後,都會有那麼幾天讓人寢食難安。
「也沒什麼好神奇的,只是一個負責觀星和推演的教派,你難道不知道辰星歷的日辰和時間都是以星軌和潮汐為軸推算而出,歷朝歷代都會在天機門選一個出色的觀星師傅作為司天監的院士,以確保國運的風調雨順。」簫如然慢慢的為女子解釋,但見她依舊是一臉的似懂非懂覺得很是好笑,以她的學識和在帝王家呆的時日這些個基本常識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不過看樣子她還真的是不知道。
一行人就這般東一句一西的扯了開來,共同用完了晚膳,簫如然並沒有讓人立即送他們出宮,而是客氣的讓喜公公安排兩名老者留宿在離琳瑯台最近的清屏殿,似乎是另有打算。
「你和歸元認識?」男子將雲來送進來的藥碗放在幾案之上,取了小銀勺,一口口喂給女子。
「恩,這東西還真像川貝枇杷膏,是治療咳嗽的嗎?」女子也不拒絕邊吃邊問,絲毫沒有多想,她只是想著快點把自己的久咳不愈給治好。
「歸元是來幫衛羽坤看你的?」簫如然並沒有回答女子的問題,只是斂了笑容,看來他真的很擔心她,听到她受傷的消息不但主動撤了大軍,連尊者都用上了,讓一個這般垂幕的老人不辭辛苦千里跋涉來看自己的王妃?既是多此一舉,也是用心良苦,難道他就那麼看不起自己?自己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又怎會怠慢了這個女子?簫如然心里五味翻騰,看她將銀勺里的藥膏吃得干干淨淨,不覺間泛起一陣酸意,隨後又問。
「他是孫先生的師傅,父皇病了以後他就常住南都為他治療,自然是認識。至于他是不是老公請來看我的,說真的我不知道。」宓可明眸掃向簫如然,坦然道來,的確她沒有想明白白馬央措為什麼會來,這完全是她計劃之外的事情,就算衛羽坤要救她離開想必也不會派個沒有武功又老得厲害的人過來吧。
但她也並不想對簫如然道明他們幾人其中的關系,畢竟除了他們幾個親身經歷的人以外,外人或許還真的不能輕易理解那些事情的存在,所以除了衛羽坤她也並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別在我面前老公老公的,嚴肅點!」面前的男子當即發彪,對著女子就是一陣低嚎。
「你又發什麼神經?」女子白了他一眼,吐了吐舌頭。
「他說是游歷自此,不過一來就要見你,可見你們關系非比一般,我剛才見你與他行擁抱之禮,呵,我認識你這些年也不見你對我行此大禮,所以你必定有事瞞我!還有,跟他一起來的天機門人,你很怕他?」男子一向在女子面前厚臉皮慣了,此時卻忽然面露微紅,躊躇半刻,才咬牙道,似乎對她的隱瞞很是不滿。
「簫如然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想得太多,歸元尊者的身份有多尊貴你不是不知道,作為長者我對他行擁抱之禮又有什麼不妥?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若是能再見到我,無論你喜歡不喜歡,我也會這樣抱你!」風聲在這一瞬停了,簫如然手心微微出汗,過了半晌,才听女子道︰「你不會在和一個老人家吃醋吧?」
男子的心一下糾緊了,卻是即刻就揮手否定︰「口不擇言!我又不是醋泡大的,那麼喜歡喝醋?我是正好有事要找他,既然他來了也好。」
宓可輕笑一聲,面色卻是蒼白似雪,「皇上難道也想尋求一統天下的捷徑?那就不用問尊者了,直接問我就好。」
「你?」簫如然冷笑一聲,原來在她心里自己依舊是個不折不扣的帝王,想的做的都和這天下月兌不了關系。
「是啊,我也早就告訴你了,要得天下先得民心,可如今看來皇上為了我這個禍水早就是失了大把大把的民心。怎麼樣,你若求我,我就幫你把它們都找回來!」女子嬉皮笑臉,絲毫沒有任何顧及,居然讓一個皇帝去求她?
「你可以不可以別一天陰陽怪氣的皇上皇上的叫?求你?我求你一天少給我添點麻煩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簫如然忽然大聲截斷了女子的話。這幾天他總是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突然才發現是出在這稱謂之上。
「難道不是皇上讓我以後搞清楚身份貴賤?只準稱你為皇上的嗎?」女子突然放下嬉笑冷然道。下一刻,沒有听到男子反駁,卻已落入了一個寬闊而溫暖的懷抱,「衛羽坤根本不用派人來攻打我,只需你一人,我便足以氣死!所以你必須好好給我活著,否則我一定生生世世與他為敵,讓天下森林涂炭。」
女子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有點不懂他的話,見他躊躇了片刻,很快又丟開自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而後帶著一幫子宮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琳瑯台。
次日一早,女子就讓雲來為她梳洗好了,打算前去拜訪歸元尊者,卻在門口和同樣匆匆而來的歸元撞個正著。看他的樣子也是一早就來了,還直奔自己的門口,頓時心中明了了幾分,果然如簫如然所說,他是特意來找自己的。
「央措?」女子扶過老人,想讓他進入殿內,雖是初冬時節但琳瑯台位高風大,那撲面而來的海風襯著這光華的白玉地面險些將這蹣跚的老人吹翻,他終究只是個垂老的凡人,並沒有外人說的那些個神力,自然也逃不過生老病死。
「小心點!」女子慌忙一把拽穩了老人,示意雲來也過來幫忙搭手。這古代的服飾太過煩瑣,為了怕老人跌倒,雲來乖巧的蹲子為他整理著袍子,而白馬央措卻在這時對女子做了個只有他們才懂的手語,示意她用英文說話。
「怎麼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央措的反映讓女子很是吃驚,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多疑的人,但今天卻便得特別的謹慎,謹慎到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這次來,有兩件事情,第一是受殿下所托來看看你的傷勢。」老者緩慢的坐下,靠在雕花的玉凳之上,只是這短短的進門到說話的功夫他已是累得上氣接不上下氣,歲月果然不饒人,當年的白馬央措就是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雪山上也是談笑有鴻儒,如今卻是一副疲憊不堪的衰敗之相。
「他一定擔心死了。」女子嘆了一聲,別過頭去,低聲用英文回道。他們兩詭異的交談無疑引起了雲來的關注,她雖然沒有被喚下殿去,但她站在這里伺候著也如同听天書一般的雲里霧里。
「我告訴他放心,你必定會化險為夷,但血清沒有用,過期了,救不了正軒。」老者喝了半口茶,這神情才算緩和了過來。
「那父皇?」女子聞言雙肩微微顫動,她明白白馬央措的言下之意就是說衛正軒沒救了,那在這般關鍵的時刻他怎麼還會離開南都到這里來找自己?除非就是有什麼比衛正軒生死更為重要的大事。
「管不了他了,他的身子就算是放到二十一世紀,也不一定能徹底清除體內的毒素,更不要說在這個醫療器材短缺的古代。若是做個幾十年的植物人,不如死了來得干脆。人終有一死,而我只是想在死前還能回去。」白馬央措一掃之前的慈悲之像,很是有些迫不及待,畢竟眼前的誘惑太大了,回家是他多少個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情節。
「我來這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帶你走!」老者說完這句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宓可,絲毫沒有半點猶豫。他的表情讓一旁的雲來警覺性的盯死了他,雖然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看樣子應該也是相當要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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